一刻鐘之後,火蛇消失了,這條糧道上全是屍骸。
“點火燒了!”
於是火蛇再次成型,並迅速變成了火龍。
熊熊烈火中,明軍悄然隱入黑夜之中。
……
“失敗了?”
國主看着帳篷頂上,難掩失望的問道:“爲何?”
那萬夫長垂首道:“剛開始我們已經困住了明軍,可沒想到的是,明軍早就在前方等着了,而且還是那個聚寶山衛,臣率軍突圍,僥倖成功。”
國主搖搖頭,不想說話。
阿古達木問道:“還剩多少人?”
萬夫長頓時沮喪的道:“丟了一半人。”
輕微的嘆息聲從國主的嘴裡發出來,阿古達木羞愧難當,請罪道:“王,臣以爲自己的佈置天衣無縫,可誰曾想明皇更勝一籌,居然早就識破了臣的謀劃,請王責罰。”
國主的身體一下鬆弛下去,他搖搖頭,說道:“罷了,明人的糧道就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他們怎麼可能不重視!”
阿古達木此刻恨不能地上有條地縫,好讓他鑽進去。
“去吧,本王要歇息了。”
等人走了之後,國主以手扶額,靜靜的。
“明皇果然是用兵大家,等!我們還得等待時機,尋找到明人的漏洞!”
……
“哈烈人以爲朕不懂用兵之道嗎?”
第二天早上,快馬送來了哈烈人夜襲糧道,被打了伏擊之事。
“敵軍損失約九千餘人,俘虜了不少,連夜問了口供之後得知,哈烈人的糧草有些緊張。”
朱棣滿意的道:“哈烈人前幾日碰了一頭血,在找到剋制火器的辦法之前,他們不敢貿然來攻,於是試試切斷糧道就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
“寇可往,吾亦可往!朕等着孟瑛的好消息,若是成功,哈烈人必須要進攻,否則朕就能持續繞過去襲擊他的糧道。千里之地,看他如何防範!”
“陛下,孟瑛必然能成功!”
哈烈人的糧道實在是太長了,爲此他們甚至還順路打下了哈密衛,就是擔心被明軍從中間切斷糧道,從而兩面夾擊。
張輔篤定的道:“保定侯出發前和臣說了,他說不會硬拼,總要尋找到敵軍的漏洞纔會突襲。”
朱棣冷笑道:“若是成功,消息應當在今明兩日送到哈烈王那裡,所以……全軍都要打起精神來,決戰要來了!”
衆將心中興奮,薛祿說道:“陛下,哈烈人的重騎這次該上了,咱們得防備一二。”
朱棣點頭道:“朕知道,先用火器阻截,待敵氣勢衰弱後,朕會親自突擊!一舉擊潰哈烈人!”
“都去準備吧!”
朱棣皺眉趕走了諸將,然後靠在椅子上吩咐道:“讓鄧峰來。”
大太監聞言身體微顫,擔憂的看了朱棣一眼,然後急匆匆的出去了。
朱棣揉着太陽穴,只覺得腦袋裡在嗡嗡作響,而且裡面彷彿有個弓弦在不斷的彈着,一下一下的,整個人都跟着這個節奏在痛。
鄧峰是朱棣最近用的最多的御醫,他對朱棣的風溼病有些手段,所以深得信任。
等鄧峰匆匆趕到時,看到朱棣以手託按住太陽穴,手肘頂在椅子的扶手上,雙目緊閉,眉間的皺紋很深。
鄧峰的腳步馬上放慢了,他走到朱棣的身前蹲下,仔細看着他的面色。
額頭上的皺紋有三條,而且很深,鄧峰記得出徵前沒有那麼深。
他彷彿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以至於眼睛緊緊的閉着,眉心處的皺紋就像是被刀劈出來的那般深刻。
眼袋越發的大了,再往下,臉頰有些鬆垮。
嘴脣緊抿,牙關緊咬……
大太監在盯着鄧峰,等他起身退後時,就指指門外。
兩人出去後,大太監問道:“陛下如何了?”
天氣很好,不冷不熱,可鄧峰的臉色潮紅,面帶惶然之色。
“公公,下官也不知道啊!”
大太監的眼神陡然凌厲,冷冰冰的道:“你不知道?那便可以去死了!”
王福生把長刀拔出半截,殺氣籠罩住了鄧峰。
鄧峰的臉上冒汗了,他舉袖擦了一下,苦笑道:“公公,陛下的模樣分明就是頭痛,下官……”
頭痛不管是古今,都是醫生們最爲難解的題目。
大太監面色稍霽,說道:“可有法子?”
鄧峰搖頭道:“等陛下醒後下官再診治一番。”
大太監盯着他,良久說道:“那你就在這等着。”
鄧峰知道規矩,就順從的在外面站着,連藥箱都沒敢放在地上。
朱棣這一下就休息到了午飯時,醒來後,鄧峰進去一看,就有些擔憂的道:“陛下,您要多歇息。”
朱棣的臉有些浮腫,眼睛也是,他接過毛巾擦了一把臉,說道:“朕先前頭痛,你來看看。”
鄧峰仔細診斷之後,開了藥,然後叫人去煎。
“陛下,您這病最好是少操勞,多歇息。”
朱棣喝了一口濃茶,精神好了些,就說道:“讓張輔和柳升來。”
大太監應了出去,鄧峰愁眉苦臉的繼續勸道:“陛下,臣給您開的是安神的藥,趁着藥性,要不就睡一覺吧。”
朱棣驀地盯着他,眉頭皺緊又放鬆,指指外面道:“朕行事還要你來教嗎?滾!”
鄧峰狼狽而逃,出大門時正好遇到大太監回來。
“你這是爲何?”
大太監看到鄧峰狼狽的模樣,就有些心慌。
鄧峰看看左右,低聲道:“陛下的脾氣來了,你注意盯着點,特備是晚上,記得要給陛下服藥,那樣他才能睡的安穩。”
大太監鬆了一口氣,“那你這幾日記得時時來。”
“下官知道。”
鄧峰也是輕鬆了許多,至於被朱棣趕出來,這不是什麼稀奇事。
……
消息是在第三天才傳到了國主那裡。
“被燒了不少,不過和每日耗用的比起來不算多。”
看到那些將領和文官們如喪考妣,國主覺得有必敲打一下。
“慌什麼?只要把此事封鎖住,士氣就不會跌!”
可誰都知道,除非是把那些知情人全殺了,否則這事兒封鎖不住。
國主摩挲着劍柄,緩緩的道:“每日的供給不可少,少了軍心就會亂,好了,都下去吧。”
衆人心思複雜的走了,阿古達木卻留了下來。
等人走光後,阿古達木才說出了自己的擔心:“王,咱們的糧道漫長,明人只需繞個大圈子,隨時都能切斷它……臣擔心,明人此次只是一個開頭啊!”
國主點頭道:“本王知道,所以……”
阿古達木心情沉重,聞言他打起精神道:“王,決死一戰的時候到了!”
國主後仰靠在椅背上,他閉目思索着。
“明皇用襲擊糧道來告訴本王,哈烈只能馬上進攻,否則他隨時可以出手讓我們陷入飢餓之中。不過……若是明人堅守不出怎麼辦?”
“那就打!打興和堡左右的營寨!”
阿古達木面色堅毅的道:“王,我們別無選擇了!”
國主拔出短劍,仔細看着鋒刃,嘆道:“鋒利的劍刃將會傷到何人,哈烈何去何從?勝則再造龐大疆土,敗則……本王不會敗,哈烈不會敗!阿古達木。”
“王!”
國主的眼神銳利,阿古達木覺得比鷹隼的還要銳利,這讓他心中歡喜。
只有英明的國主才能帶着哈烈走的更遠!
國主的眼神就像是短劍的鋒刃般的刺向阿古達木,“阿古達木,本王可以相信你嗎?”
阿古達木跪下,虔誠的道:“王,您就是臣的太陽。”
國主滿意的道:“那就去吧,去召集勇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