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馮霖終究還小,有些無措。
而趙氏卻說道:“夫君,妾身去敲登聞鼓吧!”
若是土豆在的話,大抵就該知道馮霖的秉性是隨了誰。
馮有爲苦笑道:“哪有什麼登聞鼓,幾十年就敲響了一次,再說侯府說是生意,咱們用什麼理由去敲?到時候反而落個誣陷的罪名,全家都得坐船去海外,哎!”
趙氏瞪眼道:“怕什麼,當今陛下是明君,咱們寫些狀紙在街上散發了,到時候看他陳家怕不怕。”
馮有爲說道:“這是魚死網破的手段,做了之後就再無迴旋的餘地,陳家興許會偃旗息鼓,可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咱們躲哪去?”
以往馮有爲癡迷於舉業時,正是趙氏一人養活了丈夫和兩個孩子,可見她的能幹。
可這年頭女人出去賺錢總是要受欺負的,於是趙氏的強悍和潑辣就起了作用。
可此刻潑辣強悍的趙氏卻也沒了主意。
馮霖見父母沮喪,心中就懊悔不已,覺得是自己的錯,給家裡帶來了大麻煩。
馮有爲見她懊悔,就微笑着說道:“此事爲父自然會去周旋,你安心就是。”
可聽剛纔侯府家丁的話和語氣,這事兒哪有什麼迴旋的餘地,侯府分明就是想玩死馮家。
貓戲老鼠最解恨,可我馮家沒得罪侯府吧?
馮有爲心中悲憤,面色卻不顯,就說去書房畫畫,晚飯前別打擾。
不說愁雲慘淡的馮家,方醒此刻正在接待客人。
這位客人最近在朝中比較沉寂,卻是方醒的老朋友,也算是半個對手。
來人是朱瞻基的老班底,大理寺卿杜謙。
杜謙依舊是溫文爾雅,意態閒適。
兩人見禮後,杜謙就說了來意。
“陛下剛纔令人下了旨意,讓本官年後擔任大皇子的啓蒙一職。”
杜謙微笑着,看着很親切。
他是朱瞻基的老班底,可方醒和朱瞻基的關係更密切。
一個團隊裡也得要爭個座次吧?
何況座次還關係到皇帝的重視程度,所以杜謙隱忍多年,今日特地來了一趟,當然不是來交好方醒的。
他端起茶杯,微微嗅了一下,讚了一聲好茶卻不喝。
“啓蒙?”
方醒卻沒他那麼多心眼子,習慣性的忽略了杜謙對自己的威脅,說道:“讓杜大人來啓蒙,這個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杜謙的面色迅速一紅,然後又白了一下。
這話梗人啊!
什麼叫做大材小用?
若是別人說,杜謙可以當做是嫉妒,或是吹捧。
可方醒這廝卻是皇帝欽定的皇子老師,等他啓蒙完之後,方醒就要粉墨登場了。
啓蒙的老師當然算不得帝師,頂多算個緣分罷了。
杜謙頓時覺得心中被灌進了一壺老醋,他忍着委屈和難受說道:“事關國本,本官倒是不覺得什麼大材小用。”
國本都敢說,這個倒是讓方醒對他刮目相看了。
感受到了方醒的情緒,杜謙說道:“大皇子乃是中宮所處,中宮母儀天下多年,自然是不二人選。”
這是要準備政治投機。
朱元璋在時,那些臣子也在投機,最後黃子澄等人投機成功,只是自己太爛,反而帶累了朱允。
而朱棣時期的投機也不少,朱高熾三兄弟都各自有一幫人在幫襯着,後來以朱高煦退出和朱高熾繼位爲終結,暗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倒黴。
朱高熾時代卻少了投機的機會,就是因爲朱瞻基的地位太過穩固。
可現在呢?
中宮胡善祥雖說無錯,可哪比得過皇帝心中的硃砂痣。
小孫妹妹爲皇帝生了一對兒女,皇帝雖然知道分寸,可私底下對那對兒女也是疼愛非常。
這就是現成的機會啊!
投機在孫氏的孩子身上,現在看來有些風險,但是隨着皇帝的年歲增長,說不定那些風險都會轉化爲機遇。
可要投機孫氏的話,就得和眼前這人做了對頭。
杜謙看了方醒一眼,知道這位是玉米和皇后最大和最堅定的支持者。
他並未後悔自己當初的沉寂,因爲他也找不到向皇后投誠的機會,一動不如一靜。
“興和伯可有要交代的嗎?”
杜謙放低了姿態,竟然用下屬的語氣向方醒討教給玉米啓蒙的方法。
方醒一下就提高了警惕,想了想裡面是否會有圈套,然後說道:“此事陛下肯定有交代,本伯卻不能置喙,杜大人還是回去琢磨一番吧。”
別想給老子挖坑!
給未來的太子啓蒙是何等的重要!一旦錯了半分,那就是給皇帝上眼藥。
要是把皇子教導成了和皇帝的觀念截然相反,那皇帝可不會吝嗇於刑罰,一刀就收了你全家。
杜謙見方醒不上套,就說道:“本官倒是想一觀興和伯的爲師之道,可惜無緣,奈何!”
這是真話,前面是挖坑,同時也想窺探一番方醒的爲師之道。
方醒的嘴角抽搐一下,就當是微笑了。
“書院的教材現如今到處都有,至於教導學生,大皇子還小呢!萬萬不可當做成年人指導。”
這同樣是方醒的真心話:你們別把玉米當做是成年人,或是把他當做是什麼龍子龍孫來教導,那會出問題的。
杜謙微笑道:“本官自然知曉。”
這是覺得方醒干涉了自己的職權,更是忘記了剛纔自己說是來討教的話。
人就是這般,所以客套話聽不得,當不得真。
方醒當然沒當真,所以杜謙給了軟墊子讓他下臺。他平靜的看着杜謙,說道:“那是國本,若是出了岔子,不說陛下,本伯就會讓那人付出無法承受的代價。”
杜謙有些暗怒,然後心中冷笑,覺得方醒的威脅來的虛假,格外的色厲內荏。但他卻依舊雲淡風輕的道:“本官自然知道厲害。”
方醒微微點頭,然後兩人之間就冷了場。
杜謙瞭解了方醒的立場,隨即就告辭了。
方醒也沒送什麼方家的招牌滷菜,含笑送他出了大門。
“伯爺,這人野心勃勃啊!”
杜謙雖然看似君子如玉,可在黃鐘這等老鬼的眼中,那野心幾乎是掩飾不住。
方醒回身道:“誰沒有野心?臣子有野心是好事,只要帝王能控制住,反而會成爲國家的助力。”
黃鐘也覺得是這樣,兩人緩步進去,在前院溜達。
“杜謙現在是想上尚書吧,可目前沒出缺,蹇義那邊倒是隨時可能致仕,可還有一個郭在等着接班呢!所以他大概會同時盯着輔政學士的位置。”
方醒分析道:“輔政學士並無名額的限制,如今就只有三楊和金幼孜黃淮,再多一兩個不是事,再說輔政學士現在都有加銜,這看着像是中書門下一般,在過去就是宰相,以後前途無量啊!”
黃鐘想了想,覺得杜謙這人的城府確實是夠得上深了。
“伯爺,杜謙是陛下潛邸時就追隨的老人,陛下對他也有幾分香火情在,他做了大皇子的啓蒙老師,和您的關係怕是會有些微妙啊!”
方醒點點頭,“是啊!杜謙以前和我就有些不對付,只是沒有利益衝突,所以才相安無事到現在。陛下把他提起來,大概是不放心那些所謂的飽學鴻儒吧。”
黃鐘看到了小刀正帶着兒子在前方轉悠,想起他最近和春妹的糾葛,就笑道:“陛下減少了糧稅,那些人沒地方發泄,杜謙去打頭陣,怕是會成那些人的眼中釘。”
方醒卻不認同這個:“和杜謙比起來,我纔是他們的眼中釘,拉一個打一個,別以爲那些人不懂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