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小友,車輦已經備好了……”
易樓羣山之間,無名老人領着兩位稚角童兒,沿着山道走了過來,興許是這幾年時間裡,自己沒少跟着四大陣師貪吃寶丹的緣故,本來就已經老的不能再老的他,最近倒是顯得有些容光煥發了,一頭蒼白的頭髮裡,倒生出了幾縷黑髮來,頗有些返老還童的模樣。
“這麼急就要攆我出去了嗎?”
方原放下了手裡的書卷,向無名老人拱手施禮:“大陣還沒有完成呢!”
“你再不走,我易樓可吃不消了!”
無名老人坐到了方原面前的青巖上,笑道:“大陣是還未完,但只是還差了最後的一些收尾與印證罷了,有天機小輩一個人便夠,不必再這麼麻煩,更關鍵的是,你這小子也不地道啊,只要在我易樓裡呆一日,就霸佔我易樓的七星臺一日,你以爲我不知道嗎?早在兩年前,你其實就用不着七星臺來推衍陣法,這足足兩年時間裡,你天天坐在上面幹什麼?”
方原無奈的看着無名老人,道:“不就是七星臺麼,在那放着也就是放着……”
“不是就七星臺麼?”
無名老人瞪起了眼,重複了一遍方原的話,冷笑道:“你可要知道,無論是何方聖地異寶,都不是隨隨便便能夠開啓的,你當年在忘情島,太上玄宮裡呆了數月,便消耗盡了南海忘情島的千年積累,在大自在神魔宮,借了葬仙碑來參悟太古魔章,便將大自在神魔宮裡的冥河消耗了一半,如今在我易樓之中,你當這七星臺,只要是坐了上去就可以悟道的?”
“那可是消耗我易樓萬載道蘊的啊……”
“你每在上面多坐一日,我易樓的道蘊便要消耗一日……”
一邊絮絮叨叨的說着,一邊將身邊的一株阿羅漢草捧在手心,嘆惜着道:“你看看你這幾年糟踏的,現在我易樓山上的草兒都不開花了,可見這道蘊被你消耗了太多……”
方原無奈:“那是狗尾巴草,本來就不開花!”
“不論如何,這七星臺是不給你了,不論你走不走,這七星臺我得搬走!”
說着便甩手讓身邊兩個童兒去方原的小樓裡搬走七星臺,然後看着方原,道:“一年前就可以宣佈大陣成功,你不願意,定要全然正推逆推,確定無礙之後再行宣佈,如今正推逆推也已完成,只剩瞭如今搬運的問題,待到三個月後正式前往魔邊佈陣,你來主持吧!”
方原搖了搖頭,道:“不必,此陣是易樓主導,晚輩只是幫着易樓補了一塊而已!”
無名老人看了方原半晌,忽然道:“易樓之主,真不考慮一下?”
方原忙搖手:“不可,易樓全是老光棍,晚輩可是有家室的人……”
無名老人見他說的調侃,但態度卻很堅定,終究是嘆了一聲,道:“你小兒心性還是差了一些啊,什麼家室不家室的,你知道我老人家爲什麼會比別的人都更長壽嗎?”
方原道:“因爲你修爲高?”
無名老人嗤之以鼻:“因爲我年青時長的醜,沒有女人看上我!”
聽他說的很自豪,方原也只好無奈的稱讚了一聲。
無名老人嘆了一聲,態度倒是認真了起來,道:“此陣沒你不成,便該由你主導,但我說了三次,你都不準備答應,那老夫也不在勉強,只不過,青史之上,推衍此陣的,還是你與易樓並列,另外一點便是,此前的九天渾圓陣,本是易樓所衍,但如今,這一道大陣前面變了太多,已不是之前的九天渾圓陣了,這個名字,還是該由你來重新取上一個……”
對此,方原倒也沒有拒絕。
這幾年裡,他委實爲這一方大陣,付出了太多心血。
雖然他不打算將這功勞全部據爲己有,也不打算等到宣佈此陣成功之時,借它去享受天下人的讚賞目光,但只是取個名字的話,他還是很樂意的。於是認真思量了一番,他道:“此陣本是仙道大陣,由易樓所衍,後來晚輩又以魔道補全,得仙魔二道共濟之妙……”
微一沉吟,道:“便喚作九天十地仙魔大陣吧!”
無名老人聽得,拊掌而笑,道:“可!”
這時候,小樓之中,那位靦腆的年青人走了出來,向方原道:“先生,收拾妥當了!”
方原點頭,便笑着起身,向無名老人道:“晚輩去矣!”
無名老人也起身,笑道:“你年齡雖小,但從現在開始,可以不必再喚前輩了!”
方原道:“禮數不可缺。不知車輦在何處?”
無名老人道:“便依你所言,停在了後山,真不讓衆陣師相送麼?”
方原搖頭,道:“他們還有很多事要做,不必驚擾!”
與那靦腆年青人一起,方原抱起白貓,離開了小樓,走出了外圍之時,只見蛟龍真卷在了一座山峰之上睡覺,數年時間裡,它身量又長高了不少,比進入易樓之前,身材長大了足足一倍,頭頂一根獨角,猶若玉髓,上有無盡道紋法印,可見沒少跟着貪污寶丹仙藥。
易樓本是世間聖地裡,最清貧的地方,但這幾年裡,爲了照顧這些推衍大陣的世間大陣師,卻是將世間各奇珍異寶,佳餚仙釀都搜刮來了不少,倒成了世間最奢華之地。
而在這幾年裡,易樓出現了兩大蛀蟲。
一個是無名老人,一個就是蛟龍。
當然除了兩大蛀蟲,還有一個更厲害的,被稱爲碩鼠,就是如今方原肩膀上的白貓。
與他們比起來,方原當真是兩袖清風。
當初怎麼來的,如今便怎麼走,只有後山一輛馬車,清清蕩蕩。
當然了,最瞭解內幕的無名老人是不這麼想的,看着那一方搬了回去的七星臺,心疼的真啜牙花子,不停的自言自語:“苦了下一任的易樓之主啊,這七星臺都快廢掉了……”
沒有再讓蛟龍拉車,它縮小了身形,與方原一起坐在了車輦裡,只是隨手從易樓的山間,捉了三隻花鹿在前面拉着,然後車輦篤篤,慢慢的騰空而起,直向着易樓後山走去,在這一刻,易樓深處的一衆大小陣師,心生感應,都停下了手上的推衍,來到窗邊相送。
方原準備這幾日裡離開易樓的消息,他們都已知曉,只是方原不讓他們相送,他們也不好違逆,只能在這時候來到窗邊,默默的恭送,表達對於方原這份大功的尊重之意。
如今的易樓前面山門處,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
滿天下的人,都在等着方原從易樓裡走出來,也有不知多少人,一直就這麼守在易樓之外,等着進去見一見方原,可卻無人知曉,方原如今已從後山出來,一輛三頭花鹿拉着的馬車,騰空而起,直向南方駛去,悄然無聲,連周圍的花花草草都未驚動,更不必說其他人。
但也就在馬車行過了千里之路,來到了一座深山上時,卻停了下來。
這深山裡的一座小峰之上,正有幾個人在,有拄了龍頭拐,閉目養神的老太太,也有正在對弈的皇袍男子和佩劍之人,還有一位看起來年青而俊美的男子,正輕輕的撫琴。
方原只好下了馬車,向這幾人行禮:“見過老祖宗、仙皇陛下、劍首,和瑤師兄!”
沒想到自己走的如此低調,還是被人給堵住了。
忘情島老祖宗、九重天仙皇、洗劍池劍首以及八荒城城主座下第一大弟子,皆是如今的世間第一等人物,他們既然堵在了自己的去路上,那再躲開,就沒有什麼意思了。
“我們知道大陣已經完了,最近一直在催着易樓放你出來!”
南海忘情島老祖宗,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端詳了方原半晌,有些滿意。
方原上前扶住了忘情島老祖宗,道:“晚輩其實知道的!”
九重天仙皇轉過了身來看着他,道:“那你可知道東皇山道子出山的事情?”
方原點了點頭,沒有回答。
洗劍池劍首笑了一聲,道:“你似乎應該很受委曲的!”
方原道:“晚輩爲何要受委曲?”
“老夫修的是劍道,所以也喜歡直來直去,不必說些好聽的掩飾醜事!”
洗劍池劍首道:“東皇山如今出來奪天下了,雖然早知道他們會出來,但也沒想到他出來的這麼早,而且他出山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崑崙山,斬斷你的仙源造化,這事說是巧合,或是東皇山不知,老夫是不信的,他們這麼做,就是爲了讓你無法化神!”
方原點了點頭,仍然是不置可否。
九重天仙皇接了下去,道:“你之前的名聲太大了,功勞也太大,驚動了東皇山傳人,不得不提前出世,畢竟東皇山已經做了好幾世的領袖,這一劫元,自然也不會例外,只不過,因爲這一劫元,東皇山山主千年前殞落在了崑崙山,所以如今的東皇山是數劫以來,最弱的時候,但也因爲弱,所以他們出手更猛烈,不但拿出了最大的底牌,還開始打壓對手!”
方原聽得意興蕭索:“那又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