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呂春波太監的名號真不是白來的,我剛喊周明予的時候特意沒叫上他。
沒想到一會兒功夫不見,這傢伙就把“條子”喊來了。
我立馬裝作被高年級學生揍壞了的樣子,往地下就是一躺。
臨躺時不忘對陳福生眨巴着眼睛,讓他也學我的樣子躺下來“裝死”。
陳福生先是愣了半秒沒明白我的意思,躺下的時候剛好就被兩位趕來的體育老師看得清楚。
那位五年級的老師憤怒喊着:“誒誒誒,那學生,陳福生對吧,裝什麼大尾巴狼,給我起來,次次師生批評大會都有你名字,這次還跟五年級學生打架,想出名啊你?”
那老師對着陳福生脖子處的衣領一揪,拎小雞仔似的就給陳福生拽了起來。
“給我站好了別動,還有林帆,你們幾個,通通給我起來站一邊去,沒用的廢物,五六歲的小學生還打不過,還在這裡丟人現眼?”
這位體育老師是他們五年級的班主任楊老師,說話的時候明顯帶着一種不容他人辯解的語氣。
楊主任對着那些高年級學生又是一陣推搡,猶如一個暴君,讓那些五年級的殘兵敗將東倒西歪的勉強站起來列了隊形。
我們體育老師小陶與楊主任相比就像一個剛出社會實習的小年輕,眼見形勢不妙,也學楊主任將我們這羣二年級的崽兒們“攙扶”起來,嘴裡說着:“我真想不通你們了,好好的體育課讓你們自由活動,現在倒好,淨給我惹事,還和高年級學生打架,打的贏嗎就打?還好是我,要是張主任知道了,罵你們還算是好,免不了還要給你們一頓打,看你們灰頭土臉的可憐樣,都給我擦乾淨了……”
小陶老師掏出隨身帶的紙巾遞給陳福生,讓他擦乾鼻子上下巴上不知道自己還是別人的血跡。
我覺得好笑的是這小陶老師也太把自己當外人了,沒有一點老師的架子,要是班主任能換他當,我和陳福生鐵定能把這學校圍牆外的方圓二里地變成童年的天堂。
小陶老師似乎知道自己這樣太過放縱我們,讓我們這羣小土匪與那羣高年級學生正對面站好後,也站一旁像是二戰後小鬼子投降的頭目一樣不再吭聲,聽候那邊聲色俱厲的楊主任對兩邊學生的訓話和發落。
楊主任呵斥那羣高年級學生,眼睛還不時怒視我們這邊的陳福生說:“一天天的不知道好好學習就算了,還跑學校來打架來了,想造反嗎?你們父母送你們來學校幹什麼來了?看到你們這羣不思進取的垃圾我就火大得很,養只狗都比養你們強……”
楊主任沒完沒了的講個不停,說到激動處口水都噴進了陳福生打哈欠的嘴巴里。
陳福生不敢嚥下口水也不敢往外“呸”出那股來自楊主任口中知識的“墨水”,陳福生很害怕自己“呸”完後,楊主任有很大的可能會認爲這是陳福生對他訓斥的不屑。
楊主任本來就護犢子,矛頭一直指向陳福生,陳福生真要敢“呸”楊主任的口水,怕不得雪上加霜,火上澆油更把自己的活路都堵死了。
是以陳福生就這樣張大着嘴巴,一動不敢動,活像被楊主任的敦敦教誨感動得一塌糊塗的傻小子,而楊主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口水又機關槍似的繼續向陳福生嘴裡掃射着……
陳福生欲哭無淚,喉嚨滾動,終究還是嚥下了那股不屬於自己的“甘甜”口水。
楊主任聲如雷霆,質問那個長髮男生:“今天怎麼回事,怎麼打起來的,你給我當大家面講清楚,講不清楚,叫家長,辦退學,沒二話說!”
楊主任一甩腦袋,背抄着手就目露兇光的盯着我們這羣小學生,彷彿所有的罪都在我們這邊似的。
那長髮男生忍着下腹的疼痛,顫巍巍的指着陳福生說:“我們在這邊玩的好好的,沒招惹他們,陳福生說我佔了他們的地盤,還訛我兄弟……呃,不是,訛人葉子敬,說葉子敬先動手打人,吵吵把火的就要打我們,明明是他們先動的手……”
“大丞相”周明予顯然也不是好欺負的,眼見對方瞎冤枉人,還不待陳福生出聲就搶先一步大喊着:“去你媽的,你能好好說話不?不能好好說話先滾回你媽肚子裡面回爐重造了再出來,別擱這現世報,欺負小學生。”
小陶老師發現楊主任臉色鐵青,急忙制止周明予丞相說:“誒,好好說話,不許罵娘,有什麼對的錯的楊主任會自會分辨,不用你插嘴……”
我和陳福生在心中對周明予暗暗豎了個大拇指,這小子,還真有點血性,是個值得深交的好兄弟。
我趁楊主任回過頭去質問他那些寶貝學生的時候左右四顧,想看看蘇玉婷去了哪裡,卻發現操場上再沒她的蹤跡。
我的心頓時心涼半截,這一切可不都是因她而起嘛,這倒好,正主都跑回去睡大覺了,留下我們這一羣學生百口莫辯。
關鍵是領導我們的小陶老師在楊主任面前沒半點威信可言,看楊主任的架勢,就是想要硬把鍋甩我們身上,然後在明天課間操批鬥大會點我們名唄。
長髮男生說:“我對天發誓,我們沒有先動手,如果是我先動的手,我天打雷劈。”
哦喲喲,我的天,我很想捂面笑一陣。
現在的小屁孩,膽子大的有點離譜,真當誓言是亂髮的嗎,你這是當雷神打雷打多了耳朵不好使聽不見吧,雷神要真在我跟前,我保證讓他打個雷給你聽聽什麼叫天降正義。
楊主任凶神惡煞的目光又對準了陳福生,陳福生把口水吞幹了,也信誓旦旦的衝楊主任說:“我和他賭命,是他們先欺負的我們,我們才動的手。”
楊主任一拍手,大喝一聲:“好啊,那就是說,先動手的是你們沒錯了?”
陳福生不願意就誰先動手誰後動手這件事上繼續和剪不清理還亂的楊主任囉嗦,無所謂的點頭說:“是啊,是我先動的手,咋了,前提是他們欺負我們班女生,我看不過去,替天行道,爲民除害。”
楊主任難看的臉頓時笑開了花,繼續道:“那你把來龍去脈講清楚,我好跟胡校長彙報,給這件事定性,確定對你們這羣人的處罰力度大小。”
陳福生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果真就把事情給楊主任交代了清楚。
好在在我的提醒下,陳福生愣是沒把正主蘇玉婷給擺到檯面上來。
最後楊主任讓小陶老師把我們這些人的名字全部記下來,又補充說:“陶老師您也聽見了,是您的學生動手在先,我的學生動手在後,屬於是自衛行爲,而且您學生動手的理由過於滑稽不可信了嘛,說什麼我的學生林帆欺負你們班女孩子,我讓他說出那女孩子的姓名,他又不肯說,我想肯定是他胡說八道亂編的嘛,那這件事到時候就由我向教導主任交代了,您不用過問,沒問題吧……”
“沒……沒有……”
小陶老師結巴着,比我們這些幹了壞事的正主還更不自信。
等楊主任走後,小陶老師又把我們留下一頓擠兌,說我們好心幹壞事,他能力小幫不了我們云云。
小陶老師這人還是不錯的,只可惜倒是我們幫不了他,青年老師在老主任面前沒半點尊嚴,唯唯諾諾的很是可憐。
我和陳福生這些小崽子倒是感激小陶老師的好心陪伴,心裡並沒怪罪他。
鈴聲響起,體育課下課,小陶老師又是幫我們整理衣衫,擦乾淨臉上脖子上的土泥後才讓我們回到教室。
我暗地裡安慰陳福生和周明予這些信得過的兄弟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次就讓他們撿個小便宜,批鬥會就讓他批鬥唄,小事,胡校長不會把我們開除的。”
周明予不滿的說:“明明是他們的錯,哎,這樣一搞,三好學生沒了就算了,學籍檔案上又有污點了。”
我規勸周明予道:“不會的,楊主任他偏心,關鍵是楊主任也管不到我們頭上來呀,檔案報告是張主任寫的,他不會把這事弄上去的……”
陳福生嘆着氣:“哎,可惜了今天沒張主任給我們撐腰,要是有張主任,可結果可能就不一樣了喲……”
我笑說:“揭竿起義的反革命還希望皇帝撐腰?你不會要向張主任歸降稱臣吧……”
“哈哈哈哈,那看對誰嘛,對內那是敵人,對外咱們還是目標一致的嘛……”
第二天課間操批鬥會上,癟犢子楊主任寫的總結能把我們噁心死。
字裡行間的意思就把過錯全部扯在了我們二年級學生身上,說是什麼記大過處分,讓我們一羣人站在主 席臺上供衆人瞻仰,對爲首的陳福生一頓大批狠批。
陳福生早習慣了這樣站在別人面前享受別人嘲笑的目光,倒是連累了周明予幾個哥們兒,心裡有苦說不出,在全校學生犀利的目光下瑟瑟發抖,臉上都能覺察出一股莫名的痛感。
五年級的那羣崽子則什麼處分都沒有,只得了個口頭警告這樣可有可無,有名無實的假處分。
我看着臺下站在一旁的楊主任和二年級前頭的蘇玉婷,心中五味雜陳,一語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