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陰冷氣息陡然間沖天而起!
太冷了,冷到讓我懷疑人生!
老龍王的聲音散去後,我只感覺身體不斷向沒有盡頭的深淵下面極速沉去,一股陰冷的寒氣徑直從我的腳底直衝天靈蓋。
我的肉身在這一刻冰冷欲裂,在冷徹的寒風中搖搖欲墜,似乎頃刻間即能被突如其來的的冷冽寒意瓦解。
死亡那麼多次,我以爲陰曹地府便是三界之中最極致的寒冷。
過奈何橋,打赤腳爬雪山,披着丁點寒冷都遮蔽不住的茅草行走於冰面之上,渾渾噩噩中若不是深知肉體已經死去,那種冰冷之感,足以讓人對世間的諸多苦難致以渴望的美好追憶。
越往十八層深處行去,冰冷之意愈甚,尋常小鬼路行不過半即能被此中寒冷擊碎心神,跌破輪迴永遠消失於三界。
可地獄的冰霜雨雪與今日我身上感受到的寒冷相比,則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可同日而語。
地獄中陰冷之感大多數都源於死後的靈魂對人世火熱的留戀,於那些感情豐富的凡人們來說,獨自一人面對死亡的孤寂與地獄之冷雙向夾擊,自然無法接受地獄中冷徹心扉的悲涼清冷。
而此際降臨在我身上的寒冷則直面肉體和靈魂之上,短短瞬息之間就讓我變成了一塊沒有生命的晶體……
可怪異的是,我的生命卻並沒有在這一刻真正陷入絕對的安息,我依然向無邊無際的深淵下沉着……
恍惚間,又一股冷徹刺骨的海水浸沒了我的身體,除了冷意,我的神經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任何氣息。
我以爲若是將一個活人放入冰箱,其感覺無非就是冷到發顫而已,經歷長時間冷凍後,血液和骨髓等液體會漸漸凍成冰柱,在寒冷的冰雪中一步步走近生命的終止。
死去的人們總是縮成一團,彷彿是體味一種靜靜的安息,沒有痛苦,也沒有和抓魂小鬼有任何作抗爭的痕跡。
可如今我真正陷入此等絕境,才知道箇中感受跟想象中的完全並不是同一回事。
我體內的血液在冰冷的寒氣中和滾燙的心臟中自由流淌,充滿力量的同時隱隱間又似乎與那冰冷亂流較起了勁,一會兒變成冰柱,一會融化成血水,千軍萬馬般加速在血流中橫衝直撞。
代表生命的血液爲了不讓自身在寒冷中死亡自然鉚足了力量與寒冷對抗,可苦了我肉體凡胎根本經不住如此折騰。
那些血液以冰刺或刀片的形狀在我肉身之內奔襲,刮破了血管和肉身上各處內臟,肉身轉瞬之間就被弄得滿目瘡痍,慘不忍睹。
老龍王這說做就做毫不墨跡的做法真是有夠噁心,沒徵得我同意就把我丟在了這等慘境之中。
我的腦子此刻依舊雲裡霧裡,完全不知道短短几秒鐘的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驚天變化。
曾記得一刻之前,我明明才和老龍王聊得好好的,就算最後說話時對他多有不敬,可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明白我那番話全然都是站在他的角度設身處地爲他着想。
而今老龍王這般恩將仇報於我,着實沒有道理。
雖說臨別之際我依稀聽到老龍王苦口婆心解釋說這是要送一場造化,但誰又向他討要過什麼了不得的造化呢。
太上老爹兜率宮中造化萬千,我何時又會多加瞧上一眼。
就算老龍王的道法與鴻鈞老祖正面硬剛都不算弱,卻也不代表誰都樂意接受老龍王這滿級賬號的饋贈。
畢竟我苟某人自認光明磊落,從來不受他人嗟來之食。
老龍王最後還說不論我是否幫他照顧淑瑤都願送我出海。
我以爲這話本來是我說纔對的,不論他是否願意給予我恩惠,咱都樂意助他重振龍族興盛。
只有先施與恩惠,才能佔據先機,掌握交易的主動權。
況且老龍王這恩惠豈是我這普通凡人說受就受,又是風又是水的,冰雪交加痛苦至極,此番傳承,典型就是讓咱這晚生後背花恩情找罪受。
以我這狀態,老龍王此舉完全是將我好好的肉體活活拖入地底十九層,忍受生命不能承受之冷。
早知如此,還不如殺掉我算了。
可嘆該死的老龍王依然讓我的靈魂保持了清醒。
清醒的看着自己進入冰天雪地,清晰的感受到細胞級別的每一分微小的痛楚。
我掙扎着想從冰冷的痛楚中尋找一份屬於自己的平靜,而後在平靜中沉沉睡去,無論明天是否能安然醒來都沒有關係,在偉大的龍王之力面前,我任何的反抗都失去了意義。
管他什麼了不得的神奇造化,有命傳承,總得有命耍纔是。
在這樣冰冷的環境中尋找靈魂之力的晉升,我很害怕自己一命嗚呼永遠將要和這個世界說再也不見。
可任憑我如何努力都無法在劇痛中尋得片刻的安寧,我的肉體和靈魂卻不受控制的在這冰冷環境中越來越亢奮,彷彿被什麼東西吸引一般充滿強烈鬥爭的慾望。
我明明察覺身體因爲陷入僵硬而昏昏欲睡,腦漿變成冰塊似乎再也無法正常甦醒。
卻不知怎麼的,在這天寒地凍的環境中,我的生命貌似進入了另外一種奇異的狀態……
沒有生,也沒有死,只有無窮無盡的陰冷和黑暗……
自從離別老龍王后,我從始至終都沒有睜開過眼睛。
我忽然察覺到外界中窸窸窣窣有動物經過的聲音……
不是佩姬所在的潛航器,也不是龍宮幻境,而是我身處的這片異度空間。
我想睜開眼睛一探究竟,可眼睛如同被粘住一般,怎麼也打不開分毫。
那是我自身的倦意和夾雜在眼皮的冰晶所致。
努力半天一無所得,我終究是放棄了。
我想還是算了,什麼狗屁造化,還有老龍王口中所言那不比鴻鈞差的潛力,通通都是騙人的!
就我這種衰樣,還能是未來世界的拯救者麼,真的有夠搞笑。
我只能憑感覺知道自己身處一片冰洋的中心,沒有氧氣,沒有溫度,更確切說,是絕對零度,外加數百倍的重力將我的肉身緊緊壓在冰面。
我停住了呼吸,心跳卻依舊沉穩有力。
只是過大的重力將我身上的每一處肌體死死往地心吸去。
我想我應該是瘋了,我爲什麼還沒有死亡呢?
爲什麼會有如此極致的痛感存在這個世界上!
但我,依然活得如此堅強!
這絕對不科學,更不符合神學!
作爲大羅金仙,有什麼是我沒見過的呢。
金仙之劫縱然恐怖如斯,與這變態的冰天雪地比起來,也不過是大巫見小巫。
老龍王的造化之說,在我僅存的一絲理智看來,不過是對我的考驗罷了。
神仙有多大潛能逆天而爲呢?
又或者說有多少神仙和凡人又可以承受住反常理的自然呢?
我想不明白老龍王讓我在此具體要悟出鴻鈞的天道或者做些什麼。
我只能被動的躺在地上接受天地之中風雪無情的肆虐。
忽然之間,我似乎感受到心臟好像碎裂了開來……
一聲輕響,接着又是陣陣噼裡啪啦更多內臟的粉碎……
七零八碎,再也分辨不出哪一塊冰柱是手掌,哪一塊冰雕是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