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看我一直盯着院角,也伸頭望向那堆只堆着雜七雜八的乾柴的角落。
我怕老爸和來福又疑神疑鬼的以爲我看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雖說是其中事實確實如此,但我並不想讓這事被老爸給最大的公開化,便急忙先一步跟着老爸進去了孫大爺家。
進大爺家門即能看見一副黑漆的棺材擺在門口,一股桐油的味道在屋內屋外瀰漫,很是難聞。
孫大爺和孫大娘在裡屋哭得跟淚人似的,不停的哭喊着:“我的女兒啊,你死的好慘啊……”
方纔在院角看過女鬼的樣貌,慘確實慘了點,可哭成這樣,我心疑閻王爺難不成還會因爲他們慘烈的哭泣而將他們的女兒從陰間給放回來。
跟着在旁邊淚水嘩嘩的還有孫大爺家的親戚們,就連吳老二也在其中,唉聲嘆氣不停。
所謂仗義多逢屠狗輩,最是無情讀書人。
在這樣悲慘的場景裡,就我一人淡定自若,覺得這一切因爲與我沒有多大關係而並不有多傷心。
可嘆我做了神仙,心中竟沒有一丁點的慈悲情懷,假如讓我以這樣的心性去積攢功德,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功德成聖。
連我自己都開始有些鄙夷自己這般無情的鐵石心腸,不過這也不能全怪我,畢竟我的實力在這。
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
傷害孫璃的人一看也知道不是什麼普普通通的平頭老百姓,我可不想因爲一點惻隱之心,爲一個並不怎麼熟悉的人走上一條不歸路。
家家都有竈王爺,村村都有土地神,這些都是他們的分內事,我頂多在旁邊觀察觀察,給出自己的一點小小意見,並不會螳臂當車的傻傻和這些惡人正面硬剛。
孫大爺的女兒孫璃的屍體此時正放在牀上,被一層棉被蓋着。
每從外邊進來一個弔唁的人,都要掀開棉被與孫璃作最後的道別。
來福自進了孫璃的房間後就開始渾身抖個不停,要不是老爸牽着,我都懷疑來福能在衆目睽睽昏死過去。
老爸將孫璃的棉被揭開,來福看見孫璃白得嚇人的臉龐後瞬間即往後退了半步,把頭歪向一邊,不敢再看。
在長明觀的時候,我已經與活死人玄明道士有過一面之緣,如今再看孫璃,也覺得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不可同日而語。
孫璃的臉顯然已經被人清洗得乾淨,頭髮也梳的整整齊齊的,弄得像是嫁人的模樣,那些孫大爺家的好親戚們就怕有人找出殺人兇手似的,淨幹些蠢得不能再蠢的荒唐事。
清理的這麼幹淨,還怎麼找出殺害您家女兒的兇手呢?
我對老爸說:“可以把被子全部掀開嘛,我想看看。”
老爸在長明觀的奇妙一夜之行其實被寒玉道長忽悠得不明就裡的,以爲是自己做的一場噩夢。
如今老爸看我在孫璃的屍體旁邊不但不害怕還提出這麼奇怪的要求,臉色不禁變得沉重又難看。
我其實只不過想看一下孫璃的傷口而已。
老爸說:“小孩子不用看了,沒什麼好看的……”
在被角處,我瞧見了孫璃的衣服乾淨如新,想是已經被家裡人早早換過的。
我撇撇嘴質問在屋子裡的大人們:“爲什麼不報警呢?”
屋子裡的男人女人大多哭紅了眼睛,依舊還沉浸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
只有一個男人見我問到來點子上,看看我又看看孫大爺,眼神飄忽不定,想是應該隱藏着什麼。
我眉頭緊促,直視男人的眼睛,示意讓他當着大家都面把實情講出來。
這樣遮遮掩掩的,倒像做賊心虛,好似孫璃自找的死路。
老爸呵斥我就要把我抱走,在這樣的場合質問主人,確實不很禮貌。
我失望的搖了搖頭,對着男人和孫大爺說:“如果你們瞞着大家,只會害死村裡更多人,說還是不說,您自己看着辦吧。”
老爸愣在了原地,抱着我在門口處,我的話在他耳邊久久盤旋,不敢相信這是我說的胡話還是孫璃的死確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爸呵斥我說:“不許胡說八道,這裡沒你的事。”
不想這時候孫大爺止住淚水,喝住了我老爹:“給我回來……”
老爸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孫大爺自孫璃死後一直哭個不停,這時候被我的一番話給唬住,難免不讓屋子裡的人起疑。
孫大爺擡頭四顧站在屋子裡的鄉親,眼睛通紅差點又要淚如泉涌。
孫大爺稍微平復了下心情,激動的說:“感謝鄉親們看得起我,這大半夜的還跑來我家替我守夜忙活,大恩大德,着實感謝……”
老爸放下我站在門口處,等着孫大爺講接下來的故事。
一衆鄰居紛紛擺手附和:“鄉里鄉親的誰沒個難事,孫璃大閨女向來乖巧,如今突然就沒了,我們也傷心的很,不存在謝不謝的……”
一個女人說:“您之前說的孫璃是心臟病突發沒的,聽苟蛋兒說報警又是咋回事呢?小孩子胡言亂語的倒沒什麼,您不必當真的,別跟他計較……”
孫大爺看了一眼我,長長嘆了口氣問我:“難道你知道我家閨女孫璃是怎麼死的麼?”
焦點突然轉移到我頭上,我沒慌,我老爸倒慌了。
老爸剛想替我說話,我快他一步,自然面對孫大爺的質問回答說:“我當然不知道您家閨女怎麼死的,但是您知道她是怎麼死的,所以需要您說出實情,別害了來這裡守夜的鄉親們。”
來福在一邊緊緊牽着我的手,溫度從我手心傳來,我竟不知道此時該需要保護的是他還是我。
孫大爺不停的嘆氣,眼神掙扎不定,許久之後纔對着之前那個眼神躲閃的年輕男人說:“你跟大家說一下實情吧,哎,都是鄉親,不用瞞着他們,只可惜我娃娃,死的好慘啊……”
孫大爺說着又要不停的往下流淚,只強忍着沒出聲,讓他大兒子孫文楷告知鄉親們關於孫璃的死因。
孫文楷身體顫抖着稍微理清了些思路,帶着哭腔說:“其實我妹妹不是心臟病死的,是被人殺害的。夜間死的時候都沒人發現,當時我做了一場噩夢,夢中妹妹大喊大叫,被黑白無常拖着走,哭得非常悽慘,當時我被嚇醒了,去上廁所,隱約從妹妹的房間裡面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才發現事情不對了,打開妹妹的房間,發現她的心臟都被洞穿,身上鮮血淋漓……”
孫文楷看了看我,繼續往下說着:“當時我們確實報警了,凌晨三點鐘的時候,打電話給警察那邊卻一直沒人接,直到凌晨四五點的時候警察才慢悠悠趕來了,隨便拍了幾張照片,斷言說此事是一個連環殺人案的兇手所爲,隔壁的幾個村都出現了這種離奇的殺人手法,傷口如出一轍,可憐我妹妹平時也沒得罪誰,倒被這些心懷不軌的黑心鬼找上門來了。我們要警察給個說法,那些個吃公家飯的,卻沒有幾個真心誠意爲我們窮苦百姓做實事,隨便問了幾句事發時間之類的話就把我們打發了,大半夜的,我們要是能看清兇手還要他們來做什麼呢,還說讓我們抓緊辦後事,儘量不要往外聲張,說是免得引起人心惶惶……可恨的很,這些袖手旁觀的人,和殺人兇手的幫兇又有什麼區別……”
男人越說越氣憤,到後來淚水漫涌而出,止不住的傷心悲慟。
村子裡的其他來守夜的人聽完後,後背上汗毛驟起,喘着粗氣看看牀上的孫璃,又看看其他人,心中膽寒莫名。
要知道農村裡面雖說並非是一片淨土,但自南山村建村以來,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兇殺案發生。
村子裡面的鄰居之間平時鬧些口角,也不至於一怒之下傷人性命,就算再氣憤不過,和人打架鬥毆的,也不敢下死手,只要能讓對方受些痛處便心滿意足。
而今這樣將孫璃的心臟掏空,絕對算得上驚天動地的大案子。
那些警察卻躲在暗地裡在默不作聲,着實傷了屋子裡一衆村民質樸而純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