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的不知過了多久,我隱隱意識到自身所面臨的問題的嚴重性。
反饋到我神識裡面的各種畫面越來越清晰,讓我不得不思考這些所謂異度空間中神奇經歷的真假。
自從被蘇玉婷殺害之後,我沒了心情再考慮肉身的死活,凡間裡的老爸老媽後面的日子過得怎樣,喪子之痛會不會讓他們對生活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都是我無暇去顧忌的。
就算我想讓他們開心點,此刻的我見不了閻王小鬼不說,更沒那元神出竅的本事給他們託夢,讓他們開心的撫養來福,把來福培養成一個大學生,勸他們要對未來抱着生活下去的期望雲雲……
可這些都只不過內心的美好期望罷了,如此耗費深思下去,既不能給父母帶去好的消息,更是給自身徒增煩惱。
真要有這好事,乾脆讓我別死豈不是更加妙不可言。
掏空了腦子想這些身後有的沒的,在我眼裡本就是一件愚不可及的睿智行爲。
但就我神識裡面越發清晰的場景來看,外界事態的發展早已出乎了我前期所有的預料。
我記得之前每世降生的時候,我的伴生靈魂,也就人性的靈魂雖說與我的神性有着明顯的差別。
可不得不承認的是,此兩種靈魂都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撇去任何一種,都不可能成就現在的我。
我在人間歷練的時候更多是用自己高人一等的神識思考問題,但隨着時間推移,我人性裡面各種感情要素也會一步一步影響着我正常的思維能力。
人性的我有七情六慾,有神明不具備的超強感性,越到後來,那種感性的情緒會不斷左右我神性的判斷力,甚至情緒衝動下一怒之下能做出傷害自身這類不理智的事情。
我初始一直不認爲這個幼小的靈魂就是屬於我本真的自己,不自覺的就將兩個不同的意識對立開來,他是他,我是我,只不過是那個弱小的靈魂很不幸的寄生在了同一個肉體而已。
但在黑匣子裡的這段時間裡,我驚奇的發現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平行宇宙之外的那個平凡,虛僞甚至是懦弱無能的我,一直在用樸實無華的人性過着諸多匣子裡面的我所不理解的非凡人生。
我時常能感受到自身的神性不停影響着他的一言一行,而他內心那種爲感情悸動的心也不斷的反饋在我的神識之中。
在某一刻,我忽然明白,我的肉身其實並沒有真正的消亡,我還活着,失去了一半的靈魂而堅強活着。
我不但沒有隨着蘇玉婷掏去心臟而立馬死去,還離奇的在外界堅強活了下來,這在我看來着實的不可思議。
我不知道蘇玉婷在掏去我的心臟後對我做了些什麼,在匣子中的黑暗時間裡, 我不止一刻的憎恨着蘇玉婷。
恨她心思歹毒,狼子野心,恨不能將她掛在城門樓子上,讓她給我唱一萬遍征服才覺得痛快淋漓。
可讓我很不理解的是,在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蘇玉婷竟和外界的我相處得十分融洽,如膠似漆比小情人還要更加甜蜜。
好似壓根就沒發生給我下毒手的事一般。
箇中原因,黑匣子裡我得不到任何人的解釋。
在失去了我計算機級別的超強大腦後,那個幼小的我本該失去了繼續在二年級修習下去的資格。
我比班上的任何同學都更加瘦小,智力也落後於其他同學四五歲。
但是在蘇玉婷的幫助下,我不斷刻苦的勤奮學習,竟硬生生以智力未發育健全的狀態在後來的升學中挺了過來,一路升學,從未留級。
沒有了神識的支持,對於一個普通的低齡學生來說,其實已經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我清楚的記得當張主任點名讓我某些問題時,我腦子一片空白,不明所以的只尷尬站在課桌前。
我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坐在這個教室裡面,不知道同學爲什麼是同學,老師爲什麼是老師,更不理解老師爲什麼要問我問題。
您自己都不明白的問題,我哪有什麼本事就能回答得了你呢。
好在蘇玉婷在旁邊不停的對我比劃手勢,趁老師轉頭的間隙偷偷的將答案告訴我,幫我渡過了種種難關。
在課後的時候,蘇玉婷依然會繼續和我講解課本里面的各種問題,甚至課後作業都是她帶回去默默地幫我完成。
在某一瞬間,我甚至懷疑她就是我的姐姐白月凌了。
後來的生活中,除了蘇玉婷和來福,我基本只在寡淡無味的學習中度過。
老師和各種親戚們不停的誇獎我學習怎麼好怎麼好,將我捧到了天上。
在他們嘴裡,我就是所謂的別人家孩子,是搗蛋鬼所不能比擬的三好學生,未來前途幾乎不可限量。
連老爸老媽都更喜歡我而多過來福。
而只有我自己心中才清楚,我的能力在這場應試的硝煙裡摻雜了幾乎比太平洋還要多的水分。
我不想讓這種誇獎突然某天從耳朵根上消失了去,所以我以一種笨鳥先飛的姿態,拼了命的努力學習。
這種甜如蜜的誇獎一直延續到我讀高中的時候都不曾斷絕。
我本來以爲如此開掛一般的人生坦途能走得很遠很遠,和蘇玉婷一起考同一所大學,和她一起畢業,和她結婚,和她生孩子,然後和她一起老去。
但美好的願望總是經不住時間的考驗,在高二那年,蘇玉婷因爲某種原因轉學了。
我失去了這個青梅竹馬的女人,心情幾乎瞬間跌入到了谷底。
不知道爲什麼,當一件事讓我倒黴起來的時候,它總會引起連鎖的反應,一黴到底,讓人心幾乎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希望。
我越發成熟的認知能力已經不需要蘇玉婷的幫助也能完美應付高中的相關知識。
可月老將我和蘇玉婷之間的情絲斬斷後,我徹底變成了一個鬱鬱寡歡的失意之人。
感情的失意,可以將任何一個光鮮亮麗的人變成落魄的浪子。
我的成績一落千丈,分數排名跌到了年級最底部的位置。
我的老師和老爸老媽不停的給我做心理輔導,卻不見有半點起色。
我急需從這種感情失利的陰影中走出去。
要想填補心裡的空洞,最簡單的辦法可不就是再找個和蘇玉婷一樣好的女孩嘛。
這種想法是極其美好的,可是我忽略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
那就是在蘇玉婷的陪伴下,我自始至終都沒學會過談戀愛這項基本的生活技能。
自小生活在蘇玉婷的溫柔鄉里,她無條件的對我好,幫助我一切事情。
我任性的將她對我的好認作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而蘇玉婷也從來不會跟我計較什麼,從來都讓着我,像情人,更像是姐弟。
當蘇玉婷在我的面前消失,再面對其他的女人時,我失去了一切撩妹的本事。
我寫着土得不能再土得情詩。
傳紙條,寫情書,攢零花錢買個破手機和喜歡的女生半夜偷偷在被窩裡聊QQ……
但我始終不敢像對待蘇玉婷一樣對待他們,不敢牽她們的手,不敢吻她們的脣……
歸根結底,我確實也從來沒和蘇玉婷越過雷池半步。
與女生們勾勾搭搭,曖昧的感情讓我的心情時好時壞的,因爲她們的一句話開心,也因爲她們的一句話倍感人生旅途之淒涼。
自然而然的,我的成績在整個高中階段起起伏伏,很不穩定。
到最後我只考了國內一個二流的大學。
在大學裡,我繼續想要找尋填補蘇玉婷空缺的人。
我聯繫不上蘇玉婷,日夜思念的結果只能是我看誰都像蘇玉婷,卻人人都不是蘇玉婷。
再到最近的時間,出現在我神識裡面的讓我大爲驚訝的事情是,一個匿名寄給我的信上寫着:
您應速速前往長明山山頂,長明觀往東走一百米處梧桐樹旁,掘地六尺,有您需要的東西。
找到後前往市局收取第二封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