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偶爾的寒風會吹得人不禁打個哆嗦,儘管侯成有着大淨虛猿的庇護,也感覺到一絲絲寒意在心底積累…
這寒意,是那操控千萬霧絲之人!
未知的永遠是最可怕的,這在侯成身上表現得更加明顯。
“擅長操使雲霧的…是北部邊境的散修王朝?還是東南山谷的邪修貝磊…或者是衝着天驕預選而來的外郡之人?”
一個個名字從侯成腦海中閃過,在排除了所有自己認識的白塔郡修士和臨郡之人後,他只得把對手歸於外郡高人,這種事態不在掌握的感覺令他心亂如麻…
侯成熱衷的是既定的安穩,最不喜歡看到的就是變數!
易乾的出現,顯然就是一個難以忽略的變數!
“不管你到底是什麼人,對付老田就是與我齊樑國供奉司作對!知曉此事利害,就早早現身束手就擒,以免自誤!”
喊了許久,侯成覺得自己的嗓子都快啞了,可無論他怎麼威逼利誘外加恐嚇謾罵,對方就是不出現,神識將所剩不多的雲山、甚至整個白塔縣城都掃視了無數遍,也未能發現什麼可疑的蹤跡,若非四周糾纏過來的霧絲還在不斷增多的話,他都懷疑對方已經離開了…
“喀喀喀…喀喀…”
原本雄姿威武的大淨虛猿此刻被數萬霧絲纏住全身,當真是臂不能屈腿不能彎,其古板的臉上逐漸顯露出憤怒憋悶之色,隱隱到了發狂的邊緣!
一直在暗暗觀察大淨虛猿的易乾自然注意到了這一點。
“看來此獸不是這侯成幻化所形,而是活物!”
易乾捏着下巴思考,他不認識大淨虛猿,但在《獸髓寶錄》內記載的一種妖獸與此猿很是相似,名爲化空臂猿!
化空臂猿在《獸髓寶錄》的妖獸裡年代不算太過久遠,即便如此也有着近萬年的發展史,據描述這是一種體型在三丈到五丈左右的猿類妖獸,首領級別的個頭甚至要超過十丈!
按照特徵來看,化空臂猿和這大淨虛猿相像的不僅僅是同屬猿類,就連體型、體貌也大同小異!更讓易乾將二者聯繫在一起的是,它們的身軀皆像是膠質一般,且能在需要的時候產生硬化,可以說兩獸的相仿程度高達九成!
大淨虛猿的存在就是易乾一直拖延不現身的原因,若能確定此獸就是化空臂猿,那對他來說無疑又是一場造化!
不過現在讓易乾疑惑的是,《獸髓寶錄》內敘述的化空臂猿生性兇殘暴躁,遇到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大發雷霆,可這大淨虛猿被糾纏瞭如此之久,爲何還能剋制得住情緒?
“難道是侯成在助其壓制怒火…”
正暗暗猜測着,易乾忽然發現侯成的臉上流露出痛苦,其胸口劇烈地起伏、似在強忍着一種從內至外的痛苦!
下一刻,在易乾明亮的目光注視下,那大淨虛猿的身軀由剛硬如鐵迅速轉化爲軟韌如膠,糾纏於其身上的霧絲頓時散亂開來,它趁勢掙脫而出!
“…回來!”
侯成驚怒間趕忙掐訣,同時張口噴出一道靈光就要將大淨虛猿收束歸體,豈料後者猛地嘶叫一聲,一雙手臂揮舞之下直接把那靈光絞碎!
“噗…”
遭到馭獸之術的反噬,侯成的雙脣間涌出大量鮮血,他的身子不再受大淨虛猿的庇護,而是暴露在外。
甩開侯成的大淨虛猿狀若瘋癲地衝上高空,一雙兇目狠狠地四下掃視,它要找出那個用霧絲纏了它許久的混蛋,親手將其化爲汁水!
“果然是化空臂猿!”
大淨虛猿的暴躁表現令易乾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此獸的確就是化空臂猿無疑,只不過像是被某種奇異的力量壓制了暴躁的情緒罷了,他隱隱有種感覺,做到這一點的絕不是侯成!
張開的手掌緩緩握緊,千萬縷飛散的霧絲頓時朝着搖搖欲墜的侯成聚集過去、將其牢牢地捆綁在內。
暫時控制住侯成,易乾的視線回到上方的大淨虛猿身上,目光略有凝重。
“此獸的兇性被激發,現在不是與之正面交鋒的時機。”
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獸髓寶錄》裡對化空臂猿的描述,他緩緩化身爲霧、向着高處悄然飄去…
“還有最後一步,可助阿悅完全得此造化!”
虛空域內,易乾的本尊蹲着身子、抓起東方悅的一隻小手,拂指用真力在其手掌上劃開一道細微的傷處並按於胸口處的紅黑之禁上,一縷縷細弱毛髮的血芒沒入龍翼衫、順着所有的脈絡流過全身,待血芒黯去,龍翼衫和東方悅之間的聯繫頓時緊密了許多,同時她也擁有了駕馭這枚紅黑禁制的權力!
由於在易乾的虛空域裡有着足夠的時間調養,此時東方悅身上的金丹氣息已十分穩定,但她並沒有立刻清醒過來,因之前與芸黛那殘缺元嬰相爭之時消耗不小,完成了境界突破的她還需一些時間來令自己的神識和身體恢復至巔峰狀態。
易乾皺着眉頭,目光落在東方悅胸口的那紅黑禁制上,陷入沉思。
芸黛的詭異之處他早有領教,沒想到此女蘊嬰期的修爲居然擁有一具元嬰,哪怕只是殘缺的元嬰,在鬥法中使出也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元嬰被封印,芸黛早該過來找我奪回了,可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動靜…是自知不敵提前溜走了麼?”
無論任湘郡的芸黛還是白塔郡的侯成,都有着一些不爲人知的奇異手段,易乾對“大供奉”這一類人的詭秘算是深有體會,他明白絕不能小看了芸黛的底力,或許此女還有什麼別的殺手鐗沒有用出…
就當易乾仔細思考之時,東方悅嚶嚀一聲微微醒轉,恍惚間注意到易乾在面前,不禁正要開口呼叫,可只說出個“師”字便戛然而止,因爲她看清了易乾目光的落點…是她的胸口!
“嗯?”
察覺東方悅醒來,易乾擡眼看去,卻見後者已經重新閉上雙眼、彷彿再次入定,但那輕輕顫動的睫毛和漫起紅暈的臉頰顯出其內心的不平靜…
“不舒服麼?”
易乾伸手觸了觸東方悅的額頭,稍有發熱可尚屬正常的體溫,又以神識觀察了一遍未發現什麼狀況,不明所以的他只好起身退開,以爲是自己在這裡打擾到了阿悅的靜養。
過了半響,直到耳邊再聽不到什麼聲音後,東方悅的雙眼才瞧瞧眯開一條縫,望見易乾正站在遠處的小鬼身旁查看着什麼,她才稍微鬆了口氣。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東方悅想起剛剛師傅那認真而又充滿探尋的目光,臉頰便越加發燙…
“我又沒有小牛的身材,師傅爲什麼還喜歡看…”
想了一陣沒有頭緒,東方悅用力捏了捏已經熱得發紅的臉蛋,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定靜修。
至於能不能真的靜下心來,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嗷——”
暴躁的吼聲遠遠傳開,甚至捲起一陣氣勁橫掃百丈,偶爾飛過的幾隻鳥雀不幸受到波及、被震得粉身碎骨。
大淨虛猿此刻已然氣紅了眼,對方簡直滑溜至極,根本找不到其蹤跡,無奈自己的獸丹還在侯成肚子裡,導致它不能離開太遠,只能在這附近百丈尋找。
其間大淨虛猿倒也心生歹念想趁着這次恢復自由的機會直接殺了侯成、剖腹取丹!奈何任憑它怎麼軟磨硬扯都破不開包裹捆綁着侯成的千萬霧絲,它毀千縷,下方雲山就會升騰起萬縷補充進來,耗了半個時辰徒勞無功,大淨虛猿對使出這些霧絲之人的憤恨成百倍地增加!
頻頻怒吼的大淨虛猿忽略了一點,照常理說,它吼聲所帶起的勁風足以吹散一般的雲霧,但如今飄在它周身的霧氣只是漾而不散,甚至還有逐漸聚攏的趨勢…
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遠處守在田文堯身側觀望着這邊的蓋熊見狀微微搖頭。
“畜生終歸是畜生,看來即便是傳聞中的大淨虛猿,今日也要葬身此處了。”
另一邊的駱藝自然也看出了端倪,嘴上卻質疑道:“那可未必!大淨虛猿是剛柔並濟之獸,血脈裡又含着無數佛門弟子的誦經淨化之力,怎會被輕易擊敗?”
他這話明顯說得有些底氣不足,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就是他所盼望的!
對駱藝來說,那黑衫羅剎的可怕已經凌駕於這頭大淨虛猿之上!尤其想到有一縷心魂還在對方手中,自己之前被侯成說動、欲折身反水的思緒恐怕也已被察覺…
若此戰大淨虛猿勝,駱藝至少有機會不被遷怒,可如果易乾勝了,等待他的或許就是爲除後患的滅殺!唯有易乾重傷瀕死時,駱藝纔有機會奪回心魂、重獲自由!
二人間呆坐的田文堯此刻依舊是那副僵硬的模樣,彷彿對外界之事毫無所覺。
只不過無人注意到,其黯淡的雙目內正有細微的紅黑光芒閃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