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向前邁一步,皮膚上刀割般的疼痛就加重一分…
一邊平和如水,一邊悲哀如喪,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卻有着不相上下的厚重威壓,仿若在易乾的身上壓了萬斤之力,使得他每一步踏出都會在地上留一個深達數寸的腳印!
然而,這種壓力還遠遠沒到能夠阻止易乾腳步的程度!
“還有八十丈麼…”
看了看似乎近在咫尺的光芒,易乾邁步的速度不減反增!
他沒有回頭,因爲即便不去看也知道,另一個身影正同樣艱難地前行着…
“以爲我追不上你麼?”
後面的呂婕冷哼一聲,玉手掐訣間腳下似有海棠印記浮現,承載着她的身子加速向前竄了十多丈!一下子就把與易乾間的距離拉近到十丈以內。
不過離得越近,承受那倆和尚鬥法所散發出來的威壓就越多,縮形凝聚在腳下的素檀海棠難以再將自己的妖氣繼續迸發,呂婕的速度不由得又慢了下來,多半隻能靠自己的真力抵抗着威壓緩緩前行。
在距此地數百丈的高空中,銅翅千里鵬展翅盤旋。
它在羅一峰身死之後輾轉數月纔回到驕子洞邊境,後被斑狼府的人擒住並安排在海風船拍賣會上賣出,其道行比之當年並沒有太大的進境,三品高階的妖獸理論上與金丹九層的修士不相上下,但由於無法運用法寶、靈符、丹藥之類的助力,所以實際戰力最多隻能與金丹五、六層的修士齊平,若想僅憑肉身就衝進兩位大神通修士的威壓中顯然只是送死,眼下唯有在外圍等候。
忽然,銅翅千里鵬眸光一動,視線從下方的易乾和呂婕身上收回看向遠方天際,那裡正有一隻海龜模樣的巨獸緩慢地飛來,此獸身型龐大,目測足有三十丈開外!深綠色的龜殼厚重無比,短粗的四肢緩緩擺動,彷彿將空氣當作海水來借力前飛。
銅翅千里鵬心中微鬆,這巨獸它認識,乃是驕子洞護山靈獸【鳶龜】的後代之一。
鳶龜在【玄天百獸譜】四十三靈獸中排名第三,據說其壽命之悠久可以追溯到上古時代,強橫的道行毋庸置疑!
不過鳶龜的強只體現在兩個方面,一爲長壽,二爲防守,其龜殼之堅硬可以任由元嬰期修士轟擊而絲毫不用理會,在鳶龜與它九個孩子的守護下,驕子洞的山門可以說是固若金湯!
眼前這隻小鳶龜雖說沒有其母那般強大的靈獸級境界,卻也至少是活了兩千年,四品中階的道行是實打實的!
當然,無論怎麼看,這體型都有些讓人難以接受“小”鳶龜這個稱呼…
隨着小鳶龜的臨近,銅翅千里鵬看到有一老一少兩個白衣修士端坐在其背上,二人所穿白衣的右肩部繡有山川紋路,正是驕子洞弟子的裝束!
年輕的是個女子,身材嬌小、樣貌甜美,鵝蛋小臉上掛着淺淺的微笑,坐在其身旁之人看起來則是六旬之容,兩鬢略有斑白之色,神情頗爲嚴肅。
“廖師叔您看!那不是羅師兄的小鵬嗎?”
年輕女子指着銅翅千里鵬,神情很是歡喜。
而那廖姓老者只是瞥了銅翅千里鵬一眼,其目光便轉向大哀禪院後方的通天光芒上,臉色十分凝重。
此人名爲廖安國,乃是驕子洞二代弟子中名氣最響的幾人之一,他有名的不是實力,而是古板的臭脾氣,平常在驕子洞中負責懲戒犯錯的弟子,在年輕弟子的圈子中兇名極大!
這次如果不是其他二代弟子皆有要事無法抽身,廖安國也不會接手此事。
“佳苗,一會兒看老夫臉色行事,切不可莽撞!”
佳苗撇撇嘴,嘟囔道:“也不知洞主爲什麼會允許這麼一個界外和尚在咱們雲封境胡作非爲…”
“放肆!洞主的決定也是你這小丫頭能質疑的?”
廖安國吹鬍子瞪眼,佳苗只是吐吐舌頭不敢再多說。
銅翅千里鵬顯然也曾在驕子洞見過這二人,待小鳶龜飛至百丈之內後,它猶豫了一下,便飛了過去、落於廖安國肩上。
“身具吞雲獸之人…”
廖安國目光一閃,已從銅翅千里鵬那兒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那略有褶皺的臉上罕見地涌起一陣酡紅,激動之色難掩!
一旁的佳苗想要開口相問,但又怕廖師叔發火,只得按捺住心中的好奇…
廖安國本是齊樑國皇室之人,只因對政事沒有興趣才放棄了爭奪皇位的資格、拜入驕子洞門下修行,轉眼兩千餘年過去,驕子洞已成爲他第二個家,廖安國太明白一隻怪獸級別的大妖對驕子洞意味着什麼,很可能就此脫離“雲封六派墊底”的名頭、不再受九轉劍宗和火紋戰派的打壓!
而且驕子洞強大之後,對齊樑國同樣也很有好處,至少那十六方諸侯不會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地爭鬥,因此即可避免諸多戰事,這也正合了廖安國“安國”的心願!
視線在下方的一片廢墟中掃過,廖安國很快就發現了易乾和呂婕的身影,見二人非但沒有遠離那通天光芒、反而還在竭力靠近,頓時神情一變!
“若身具吞雲獸之人在老夫眼前喪命,老夫就成了驕子洞、齊樑國的千古罪人啊!”
心中急切之下,廖安國顧不得其它,大袖一捲、將佳苗和銅翅千里鵬都收入自己的虛空域內,同時傳出神念讓她們安心等待,隨後伸手一拍龜背,座下小鳶龜發出一聲沉悶地低吼以作迴應,旋即四肢猛地向後一擺,其飛速竟是驟增數倍!
鳶龜,可不僅僅是會飛的烏龜,而是如鳶、如鷹一般擁有迅捷的飛行速度!
百丈距離不過轉瞬即至,小鳶龜在那通天光芒不遠處停下,首尾和四肢皆已縮回龜殼中,憑它的道行若不是有着這厚重、堅硬無匹的龜殼的話,也難以飛到這麼近的位置。
此處通天光芒僅有不到五十丈,可十分清楚地看到那光柱中對面而坐的不哀住持與宏侒和尚,二人皆閉目盤膝、口中唸唸有詞,不像在鬥法,反倒像是兩位高僧一同誦經。
宏侒手中捻動着那串禪心念珠,周身有陣陣白色的佛氣散出,而不哀手中的佛珠看上去也不是凡物,每一粒都不過黃豆大小,一串足有百粒之多!且顏色分白、褐、黑三種,色澤由淺至深不斷轉變,令人一眼看去便有眩目之感!他周身的佛氣則是淡淡的金色。
包裹着二人的光柱即是由他們佛氣交匯而生,看似相融,實際上卻是在彼此爭鬥不休,誰能率先化掉更多對方的佛氣,就能取得最後的勝利!這是一種相對而言最低調的鬥法方式了,可以免得將更多無辜之人的性命捲進來。
廖安國目光灼灼地看着光柱中的二人,一圈圈漣漪在他周身丈許處波動不休,是他的護體真力將不哀、宏侒鬥法所形的威壓排斥在外。
“這界外和尚也確是太過張揚了些,六年多以前接連戰勝不喜、不樂兩位住持並將二人魂魄煉化爲舍利子,六年來幾乎把雲封境所有寺廟的住持、方丈盡皆殺死煉魂得舍利,眼下又回到我齊樑國,行事卻是愈發囂張了!”
廖安國對宏侒此人極爲不喜,如果別的界外修士在雲封境這般公然挑起戰鬥,恐怕立刻就會遭到圍攻!可宏侒與不哀鬥法到現在已經造成了很大的動靜,任湘郡太守府以及斑狼府卻是沒有任何反應,最多隻是遣出幾隊兵丁、修士來疏散民衆罷了,壓根沒有過問此事的意思。
而即便廖安國再怎麼看不慣宏侒,也一樣不會介入其中,因爲宏侒所做之事是經過驕子洞主白同光同意的,雲封六派的其它五方首腦亦是默許的態度,廖安國自不會去多管這個閒事。
不過,若是身具吞雲獸之人死於宏侒鬥法之下,恐怕洞主立刻就會殺過來將這界外賊禿轟滅成渣!
站在小鳶龜背上,廖安國微微抱拳,正要開口讓二人收斂一些,以便他去把易乾和呂婕安全地帶出來,忽然眼角餘光瞥見下方的易乾已行至距離光柱四十多丈的位置!
廖安國目光一動,他腦中第一個念頭便是:這不可能!
然而事實就在眼前,他不得不相信,一個區區金丹六層的晚輩居然生生頂住了不哀和宏侒鬥法所形成的威壓走到了如此近前之處!
儘管易乾的衣衫早被汗水浸透,儘管他全身的青筋已然暴起、好似隨時都有可能迸出鮮血,儘管臨身的重壓堪比一座千丈高山,但他還是面露不屈之色,再次邁出腳步!
“嘭!”
沉重的悶響清晰可聞,易乾的這一腳彷彿是踏在廖安國的胸口,使得他一陣氣悶。
扭頭望去,易乾的身後是一串由淺至深的腳印,再之後,則是同樣掙扎前行的呂婕。
他們二人走到的位置,明顯已經超過他們修爲所能做到的極限!
“兩個小輩敢於如此,老夫堂堂元嬰巔峰之人居然要在遠隔五十丈的地方請人收斂威壓…可笑!可笑至極!”
廖安國的臉上滿是自嘲,其看向易乾、呂婕的目光中卻是透出濃濃的讚賞。
“姜師姐啊,羨慕你收了呂婕這麼個好徒弟!不過這膽大包天的小子…你不會再跟老夫搶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