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9章 臨陣唱戲
什麼叫做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這就是!
方孝孺與解縉面面相覷,鬼力赤說的極其誠懇,不似作僞,這讓他們都覺頗爲驚喜。
一個主動心向大明朝廷的黃金家族成員,這其中所蘊含的政治意義,絕對是無法估量的。
大明驅逐北元之時,其實也捉住了不少黃金家族的餘孽。這些人之中,其實不乏投降大明的軟骨頭。但當時,北元皇帝一支仍存,老朱並未料想過,要利用這些偏支的黃金家族人員,來撬動草原軍心,只是將他們軟禁了事。
而且,這些人大多都是草包,且並非真心歸服大明,不過是形勢比人強,看大明強勢,就順勢做了牆頭草罷了。
要是將這些人放回草原去,保不齊剛出長城,就得跑了沒影,亦或者是被哪個野心勃勃的草原部落擄了去,當個傀儡的招牌“大汗”和大明作對,大明自然不會想着讓他們去分化草原、來傳播大明的“文明之光”。
但如今,這個鬼力赤……似乎可以一用?
至少比被爹坑了一輩子的脫脫靠譜多了!
於是,鬼力赤再次自請假意投靠阿扎失裡,朱雄英正擬應允,但轉念一想,問道:“如此說來,鬼力赤,你莫非認識阿扎失裡軍中所部麼?”
“啊?”方纔還雄赳赳、氣昂昂的蒙古憤青鬼力赤,聞言不由得愣了一愣,想了想後,變得支支吾吾了起來:“沒,沒……”
他早年間,是在大都城勾欄聽曲的皇族紈絝,哪會和阿扎失裡這樣連大都城都沒去過的草原土鱉頭領扯上關係?
“那你準備如何混入阿扎失裡大營?”方孝孺也意識到了事情的關鍵。不認識阿扎失裡所部,他鬼力赤連混都混不進對方軍營,還如何撬阿扎失裡的牆角?
你說你是黃金家族?證據呢?人阿扎失裡憑什麼聽信你的一面之辭,還要開營接納你?
值此兩軍對壘之際,對方也早殺紅了眼,沒放箭直接射死就不錯了。
“這……”鬼力赤原也只是一個蒙古紈絝,只是憑着一腔燃燒起來的熱血,想要去做這件事情。但問到具體行事的方法,他可就抓瞎了。臉上的底氣也越來越弱。
朱雄英不願繼續打擊鬼力赤的熱切,擺手道:“無妨,混不進阿扎失裡的軍營,那就用別的辦法。”
“鬼力赤,你可願意在兩軍陣前,給對面你們的蒙古同胞們,唱上一出大戲?”
“唱……唱戲?”鬼力赤緩緩扭頭,信心恢復了些許。唱戲現在是他的本行啊,他哪能不會唱戲?
“唱戲?”解縉愣了,方孝孺也愣了,方孝孺訝異的道:“殿下,這……”
“陣前唱戲,這是否……”
“是否太過兒戲了?”解縉接過話道。他總覺得這事不靠譜。
“便觀歷朝,無此先例啊殿下。”
嗯,似乎宋朝時候有一個,當時北宋君臣找了個神棍跳大神,想以此逼退金兵。
結果反而被金兵一鍋端了。
仔細想想,陣前唱戲,和陣前跳大神也差不離……
不吉啊!
“無妨。不過是姑且一試,即便無用,也無傷大雅不是?”朱雄英笑道。
“這……”方孝孺與解縉再次對視一眼,心中多少有些覺得朱雄英胡鬧。 但,又不是讓將士們都放下刀槍不抵抗了,總不能因爲這點兒事,就和太孫殿下在陣前爭吵吧?
二人也只得默認了朱雄英的設想。
……
第二日,兩軍陣前。
赤紅着雙眼的阿扎失裡從臨時的氈帳中醒來,第一件事,便是眯起雙眼,查看明軍土山上的狀況。
他的情況,其實也不容樂觀。縱然有韃靼部的阿魯臺幫忙拉扯明軍主力,但朱雄英的位分太重了,常茂率領着的大寧都司精銳,隨時都有可能到來。
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擊潰朱雄英部,將這個有着極大價值的金娃娃,徹底抓牢在自己的手上。
而今日……就是他給自己限定的最後期限。今天,他將會催動自己的所有勇士。
不計任何代價,都要在今天之內,擒住大明皇太孫朱雄英。
“嗯?”
然而,當他如昨日一樣的觀瞧明軍陣勢的時候,卻發現明軍的陣列之中,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那是什麼?”阿扎失裡眯起眼睛,一臉的疑惑。
只見明軍據守的土山之上,不知何時,竟然壘起了一座扎眼的高臺,在朝陽的輝光之下,顯得頗爲醒目。
似乎是瞭望臺,但又應該不是。明軍佔據的土山本就屬於高處,站在最高點,足以俯瞰整個戰場,不需要在費心費力連夜去建造這麼一個扎眼的高臺。
更何況,這臺子也實在太風騷了些,上頭還掛了不少紅紅綠綠的旗幡,花枝招展,與戰場的嚴肅氣氛格格不入。
“大明的那個皇太孫,莫不是以爲自己死到臨頭,發瘋不成?”阿扎失裡道。
但無論如何,自己要搶下大明太孫的目的不會改變,阿扎失裡很快將思緒從這座風騷的高臺上收了回來,開始部署起今日的總攻。他已成困守,是擒住朱雄英,亦或是被大明擒住,因爲沒能成功將朱雄英騙入甕中,他已被迫在這場賭局上押上了全部籌碼。
“嗚嗚,嗚……”蒼涼的牛角號吹響,數量龐大的泰寧衛叛軍們,開始向前對明軍的土山發起毀滅性的進攻。
明軍那邊,自也是嚴陣以待,火銃兵爲了節省火藥,已經不在進行無意義的齊射,但嚴整的盾牆與閃爍着寒光的槍林已然豎立起來。除卻這些,阿扎失裡還看到,有一人正在爬上那座造型浮誇的高臺。
不是他想去注意那座高臺,而是……該死的,那臺子對戰場來說實在是太扎眼了,縱使他不想去看,也很難不被那臺子吸引走他的注意力。
阿扎失裡如此,他手下的泰寧衛叛軍們,就更是如此了,縱然正在發動衝鋒,但叛軍的將士們,也很難不注意到視線範圍內的那座花枝招展的高臺,以及高臺上的那個衣着浮誇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