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樣的邀請,朱大皇帝根本無從拒絕,但也要說,這一餐豐盛的早飯,的確消去了他整夜的疲憊。
回到宮中,還不等他換件衣服的,周延儒就來了。
和王承恩對視了一眼,朱大皇帝面露微笑,“瞧見沒,昨天械鬥才結束,今天周延儒就把事兒給了了,能人!”
“主子爺說的是。”
王承恩聽出他言辭間的譏諷,莞爾一笑,轉身去接周延儒,片刻過後,只見這位相爺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
“臣,周延儒,參見陛下!”
“平身吧。”朱大皇帝坐在金交椅上,饒有意味地打量着他,“周相,你怎麼今日就來了?”
“陛下,您的吩咐,臣怎敢耽誤?”
周延儒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封文牘來:“臣已經按照旨意將菸草合法化推行的商家找到,但與之前所說不同,臣以爲朝廷最好好事不要直接插手商業,所以臣就自作主張,找了一個代表性的商戶,他菸草的經營權全部交給他。”
“哦?”
翻看着文牘,朱由檢眯眼道:“周相,如你所說,那豈不是一家獨大?只怕日後這一行還會鬧出亂子來。”
“回陛下,不會的。”
周延儒淡然自若:“臣在文牘上已經寫了,雖然朝廷只給了他一家權限,但同時要求他在三個月內,找到十二家合適的分管商戶,且二級商戶與其之間不得有親屬關係。
“如果三個月內,他找不到合適的商家,或是二級商戶不合格,臣將親自以朝廷的名義,收回其權限,並且要求他每月統計交易額度等詳細賬目,上呈內閣,由相關人員,連同三法司審覈,最後交歸戶部入賬。
“而後可再設三級、四級商戶,臣覺得最多不要超過五級,因爲一旦超過這個數字,商戶的基數太大,朝廷就很難控制了。”
不得不說,周延儒這個想法很不錯。
但考慮到他目的不純,所以朱由檢並沒給他什麼好臉色。
“這樣也行,只要你能把持好就可以,對了,周相,什麼時候才能正式運行?”
“嗯……”
說到這裡,周延儒多少有點猶豫,“陛下,朝廷推出新的規章條陳很簡單,可是真正要落實下去,怕需要一段時間,大戶們無所謂,各地官署方便約束,最難管的就是那些小商小販,遊走往來,難以控制。”
他的說辭,朱大皇帝早就先一步想到了,微微一笑:“周相,你既考慮到這個問題,那應該如何解決,可有什麼想法?”
“這個……”周延儒語塞,這個問題他想得到卻苦於沒有好的解決辦法,總不能讓各個官府派兵圍追堵截吧?
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不提,光是這樣的行動,就一定會在民間造成極其不好的影響,況且兵丁們素質高低有別,萬一真是哪個混蛋一失手打死個人,後果很有可能演化爲民變。
見他不吭聲,朱大皇帝雙眼眯成了一條彎縫,彈敲起扶手來:“如此看來,周相對此也並沒有什麼好辦法,是嗎?”
“臣無能!不滿陛下,臣的確沒有什麼好辦法。”這不是裝硬的時候,周延儒嘆了口氣,垂下腦袋。
也有你麻爪沒招的時候吧?瞥了他一眼,朱由檢心中暗爽,他這副憋屈尷尬的樣子,真不像是一國宰府。
“周相。”
猶豫了一下,朱大皇帝還是決定給幫他解決這個難題,畢竟朝廷早一天完成推行,獲利最大的人,還是自己。
“萬歲爺。”
周延儒聞言探身,不知道皇帝有什麼說辭。
朱由檢輕撓鼻翼,閃爍的目光裡,帶着幾分說不出來的意味,“朕倒是有一個想法,說出來你聽聽?”
“真的?”
周延儒是真的很詫異,朱由檢能從他眼睛裡看到閃爍的光芒,“當然,這有什麼真假,無外乎一點想法而已。”
“如此,臣聆聽聖訓!”
周延儒拱拱手,神色肅穆。
朱由檢嘴角一挑,把身子正了正,“其實朕的想法也很簡單,既然相爺你已經把菸草的銷售權下放出去,那麼收斂渠道的問題,不妨也一同交給他,既然是你選出來的人,想必這點本事還是有的吧?”
“這……”
周延儒眼珠一轉,微微搖頭,臉色帶着幾分擔憂,“陛下,恩……其實臣也想到過這,只是如此一來,恐怕他們會弄出什麼亂子,爲了錢,這些商人唯利是圖,只怕會鬧出大事,畢竟那些做菸草的散商,人數也不少。”
“周相是在擔心他們爲了利益,動手殺人嗎?”再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朱由檢的目光忽然閃爍起來!
他麼的,你個混蛋,現在輪到你在這裝好人了,昨天晚上鬧出那麼大的事,你一個字都不提,虧的是老子就在現場,不然還被你給瞞過去,還當你是什麼好人。
心中冷笑,朱大皇帝面上倒是還在配合他往下演,看破不說破,也是一種美德。
周延儒當然不知道昨天晚上,雙方械鬥的時候,皇帝天子就在現場,所以他還以爲自己的表演瞞過了皇帝,沾沾自喜,“陛下,那些商人們爲了利益,什麼都幹得出來別說是殺人,就是讓他們放火,也無不可!”
“原來如此。”
朱由檢點點頭,故作憂愁狀,身子還特意頹了一下,“看來我大明的民風,尚需錘鍊一番……”
“所以陛下,臣當然不是說您的想法不好,只是這樣下去恐怕會引起騷亂。”周延儒這句話說得倒是很中肯。
統一全國的菸草生意,要是發生亂子,真不是昨晚那場械鬥能相比的。
不過連他都能想到,擁有現代超前思想的朱大皇帝,如何會想不到呢?
淡然一笑,朱由檢說道:“周相,其實朕的想法和你有些不太一樣,朕不是要他們去從那些三商手中掠奪,最好是讓他們自己出錢,把所有能夠買到的菸草,在限定時間內收購,而超過限定時間後,對於那些沒有權限的散商,再行整治。”
朱由檢手裡掐着謝二狗的供詞,孫、吳兩人做過什麼,他最清楚不過,雖然眼下朝廷還要借用他們的力量,但也絕不能讓他們過得舒服了!
所有吞下去的血肉,總是要他們吐出來、還回去的!
這纔是公平,試想一下如果連公平都沒有的國家,怎麼可能昌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