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這也就是朱由檢,他是皇帝,身旁站定了無數會功夫的太監,還有東西廠兩大督公護着,才能在這兩隻虎的鬥場裡談笑風生。
肚裡有糧心裡不慌,身後有人,才能玩槍不是?
溫體仁也好,周延儒也罷,此刻都戰戰兢兢,生怕身後的老虎,獸奴們拽不住,一下子撲上來把自己腦袋上啃個大窟窿出來。
朱由檢當然明白他們倆啥感受,因爲這原本就是自己有意爲之,靜靜的看着他們兩個挖坑、裝逼好幾天了,總要找個機會給他們添一點喜氣不是?
要懂得滿足臣子的需求,獨角戲會讓人感到疲憊的。
“二位相爺,朕心裡煩啊,蘇州的事,好像鬧得越來越大了是不是?”一聲嘆息響起,朱大皇帝故作姿態的露出一副愁容來。
“恩……沒錯。”
溫體仁深吸口氣,趕緊平復情緒,同時也把心裡那幾百萬句咒罵壓下,面露陪笑,“萬歲爺,蘇州那邊謠言風起,就說是朝廷要加以商牌爲名,加收他們關稅,所有大商賈們都坐不住了,一個個嚷嚷罷市,鬧的人心不安。”
“還有嗎?”
“是這樣。”
捧哏周延儒在此刻,適時切入進來,面帶微笑,雙手交在身前,十分恭敬,“這件事在內閣中,也引起了很大的轟動,甚至是六部當中,也都有人在議論,尤其是戶部,他們是朝廷的錢袋子,最怕罷市之後,國家無稅收。”
“原來是這樣。”
朱大皇帝皮笑肉不笑的瞄着他們,趕情這兩個玩意也沒有什麼新招,就知道用錢威脅自己。
自己是缺錢嗎?
不,是非常缺!
奶奶的用自己最渴望得到的東西來威脅人,那還不干他,更待何時?
把嘴角微微往下沉,朱大皇帝眼神漠然了許多,“兩位愛卿,如你們之言,此事只怕已成燎原之火咯?”
“差不多許多。”
論危言聳聽、誇大事實,周延儒可是數一數二,前面鋪墊做完,也該時候然讓他展現真正得技術了,“萬歲爺,蘇州是咱們大明關稅五分之一的來源,要是蘇州方面罷市,一定會引得其他地區效仿,要真是這樣的話,不需要太多,只要有南方各省有半數以上的商家罷市三個月,那今年國庫可就要全空了!”
“哦。”
朱由檢拉長了音,眼睛一直瞄着那邊搏殺的兩虎,興致勃勃,“也就似乎說,如果這件事不能加以制止的話,今年大明國庫空虛,到了明年開春,就要亡國了唄?”
“啊?!”
“陛下,臣可沒有那個意思啊!臣萬萬沒有!臣,臣……”
周延儒只恨剛剛沒抽自己兩個嘴巴,剛剛話說的痛快,只是想嚇唬這位天子,讓他知道事態嚴重,那成想卻被引申出“亡國”兩個字來。
這倆字,別看天子說出輕描淡寫,要是換作他們身上,那就是有一百條命,也不夠殺!
周延儒嚇得一下跪在地上,磕頭連連,溫體仁一見也緊忙替他解釋,“陛下!陛下,首輔大人沒有那個意思,絕對沒有!請陛下切莫動怒。”
朱由檢瞧着倆人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猶豫了片刻,忽然笑出聲來,“你們兩個這是怎麼了?朕難道就不能和二位說句笑話嗎?快起來,起來!”
溫體仁和周延儒一聽這話,心裡直罵娘,你說句笑話無所謂,我們老哥倆,腦袋都快磕破了……
兩位閣老起身之後,朱大皇帝轉顏一笑,歪了歪身子,目光避開了他們,“朕不說你們也應該知道,現在國家是什麼樣子,所以……商牌、商稅一事,還是要儘早決斷滴。”
溫體仁和周延儒還沒有從剛剛的驚駭中完全緩過神來,所以反應稍微慢了一點,這邊剛想接話,就聽朱大皇帝二段攻擊,已經到來,“不過有一條你們要知道,商牌一事,乃是朕在京師推行的國策,無論如何不能把這個否定了,二位卿家,朕是要臉面的。”
最後這幾個字,朱大皇帝說的很有意思,兩位閣老聽了,也是心中一動,暗道這莫不就是天子認識到問題嚴重,開始服軟了?
他說的沒錯,他是皇帝,是天子,臉面必須得要,要是自己否了他這條國策的話,那就等於揪着他衣領子抽嘴巴,他肯定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的。
這一點,說實話兩人也都在心裡反思,的確是自己沒有考慮到。
不照顧領導感受,保全領導面子,你還想把事情幹成了?
這種時候,他們兩個人好似心意相通一般,根本不需交流,溫體仁立時上前表態,“陛下推行的國策,怎麼會有錯?誰敢說錯?若真有這種人,臣第一個不答應!”
“溫相爺。”
東廠督公曹化淳在此刻,一挑眉角,公然插話進來,“饒不了別人,可以,但是這‘第一’兩個字,可輪不上你,我們兩廠的番子,總會比你更快吧。”
“是,是!”
別看溫體仁是內閣,出於對於兩廠權力的瞭解,他很清楚,眼前這兩個提督,隨時隨地都能向皇帝請命,把自己弄到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然後生吞活剝了。
不過這個時候,兩位相爺,可是都察覺到了一個問題,按說曹化淳一個東廠督公,是絕對不敢在皇帝面前亂插嘴的。
而眼下他不但這麼做了,還發出威脅,可偏偏天子爺眼睛一直都盯在虎戲上,可見他們二位之行爲,都是得到了授權。
這下,兩人心往下沉,暗道不好。
有了剛剛那一幕,周延儒謹慎了不少,說起話來也以試探爲主,“萬歲爺,溫相其實也沒有別的意思,曹督公是多心了,我們內閣絕對不會和兩廠爭功。”
“相爺這話,可說錯了。”
方正化插了一嘴,抱着膀子斜眼看他,語調陰陽怪氣的,“我們兩廠,是從來都沒有功勞的,咱們就是主子手下的鷹犬惡狼,殺人刀,鑽心箭。工具哪有功勞可言?”
這話說的,赤果果就是在威脅。
周延儒一口涼氣倒吸入心肺陪笑了一聲,緊忙改口,“方督公說的沒錯,其實我們又何嘗不是一樣?”
“你們幾個真的很有意思。”
一直冷眼旁觀的朱大皇帝,終於將目光挪回來了,嘴角輕挑,開口了,“朕在和你們說關於國策之事,可是你們四個倒好推脫其功勞來了,怎麼着,你們的意思真是個昏君,賞罰不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