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急了,連珠炮般說出了他內心的想法:“我不是不相信你的造假技術,只是這事不能這樣辦。我不能在得知他們完全安全的情況下跟石榴定親,這纔是最要緊的。”
周鼎成恍然道:“你是擔心這個,那就更用不着了,你就放一萬個心,誰有事他們都不會有事,絕對安全,比你安全一百倍!”
“又沒有得到準確消息,你怎麼這麼有把握。”況且狐疑的望着周鼎成。
“我爲什麼有把握?那是因爲我知道,他們一旦從這裡轉出去,對他們的保護不亞於對當今皇上。你說,有誰能對皇上造成威脅嗎?”
況且心想,這可不一定,今上不也差點被幾個宮女勒死嗎?不過想到這樣說出來不吉祥,也就沒說。
嘉靖帝曾有一次因幾個宮女造反,差點在夜裡趁他睡覺時用紅綾把他勒死,過後後宮展開大清洗,殺了許多宮女,連帶嘉靖帝最愛的妃子都被嫉妒的皇后趁機賜死了。
至於周鼎成所說的對況鍾父女的保護不亞於皇上,況且只當是周鼎成爲了安慰他故意誇大其詞,並未往深處想,不過想來父親跟妹妹的安全還是有萬全保障的,這一點應該無疑。
“太好了,哥,這次你就能放心讓人向石榴提親了。石榴可是急壞了,你再不提親,小心她跟別人定親了。”蕭妮兒拍手笑道。
周鼎成笑道:“哦,原來是石榴等不及了,我還以爲是你小子急的受不了了呢。”
蕭妮兒橫過筷子就給他一下子:“怎麼說話哪,真蹬鼻子上臉啊。”
周鼎成抱頭道:“妹子,我沒說你,我是說石榴。”
“說石榴也不行,這麼說話就是老不正經。”蕭妮兒又給了他一下子,這才罷手。
況且心裡還是猶豫不定,在沒有確切迴音的情況下,他就是覺得貿然向石榴求親有些不妥。
“怎麼樣,用不用我給你僞造一份回信?”周鼎成沒皮沒臉地又湊到況且眼前。
“不用,要僞造我自己也行,保證比你的還像。”況且回敬道。
周鼎成悻悻然轉過頭,他倒也服氣,況且對父親的筆跡保證比他更熟悉,要說造假這活況且也做過,在鳳陽僞造一份藏寶圖,把空空道門和護祖派都矇騙住了。要不是千機老人中途出手,估計這兩夥人還真有可能遠赴海外尋找傳說中的建文帝的藏寶了。
晚上,周鼎成還是住在外宅原來的房間裡。
他的耳力全部散開,完全籠罩住內外宅,任何風吹草動都無法逃過他的耳朵。況且說他一個人超過十個保鏢,確非虛言,就是幾十個保鏢也無法像建網一樣,將內外宅所有地方緊密監視住,周鼎成卻能做到。
這一晚,周鼎成沒有畫畫,也沒有看畫,只是端坐着,如獵狗一般一遍又一遍查看着自己的領地。
他感到後怕,上面有人特地囑咐過他,決不能讓況且出事,否則江南半壁會陷入戰火中,然後就會波及到全國。
爲什麼,他不知道。
想到自己險些成了一場全面內戰的罪魁禍首,他就感到無限的恐懼,那些勞什子的點睛畫法還是先放一放吧。
況且依然還是照常行醫,第二天,許多病人進來後都四處看個不停,似乎想要驗證那條荒誕不經的傳言,居然有一個漂亮的女刺客在藥堂刺殺況且。
當他們看到況且安然坐在條桌後,等着爲他們診脈時,謠言似乎不攻自破了,再也無人記掛這事兒。
隔了兩天,唐伯虎一臉愁雲地來了,這次沒帶禮物,而且罕見的也沒帶着跟班文徵明。
“我們那位美女殺手還好嗎?”況且笑着問道。
“你別叫她殺手好不好,她不就是一時糊塗嗎?她其實是想自殺。”唐伯虎垂頭喪氣,臉色也很灰暗。
“她對我而言就是殺手啊。”況且訝異道。
“況且,你行行好,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我現在可是天天跟她在一起,若她真是殺手,我那個家還能待人嗎?”
“行啊,不提也好,徵明兄呢?”況且只是調侃,無意難爲他。
“跟我慪氣了,一天多沒照面了。”唐伯虎低頭道。
“怎麼了,你可是憑空得到一個大美人啊,怎麼跟出門踩了狗屎似的?”況且很是納悶。
“別提這事了,就是因爲玉嬋,徵明纔跟我慪氣的。”唐伯虎極爲不爽。
“爲啥?”
“因爲……這話有些不好說,可是我還是得告訴你一聲,免得你怪我。”唐伯虎欲言又止,有些吞吞吐吐。
“說啊,咱們兄弟有什麼不好說的,不會是徵明把那位美女搶走了吧?”況且笑道。
“哪兒啊,不是這回事,是這樣啊,我呢,回去想想,這事就這麼瞞着也不是事,所以我想把這事告訴王公,徵明就跟我急了,說我是在害玉嬋,把她往火坑裡推。可是,她畢竟是王公的人,我一聲不吭,就把人留下,也不能永遠藏着吧,早晚要露面的,到時候我怎麼跟王公交代啊?”唐伯虎慢吞吞地說着,很是費力的樣子。
“嗯,說就說嘛,王老先生也不會把玉嬋搶回去,如果那樣,還得把她送到官府,夠麻煩的。”況且道。
“着啊,我就是這麼想的,誰知道徵明就火了,轉身就走,現在也還沒照面呢,估計是真生我的氣了。”
“那你跟王老先生說了沒有?”況且問道。
“說了,才從他那裡出來。”唐伯虎頭低的更低了。
“然後呢,王老先生怎麼說?”況且繼續問道。
“然後,王公就昏厥過去了……”唐伯虎很是羞愧的樣子,他似乎無法確定自己這件事是否做對了。
“昏厥過去了?這麼誇張啊,然後你就走了?”況且好奇地問。
“嗯,王公府上一片混亂,我也幫不上忙,只好走了。走出來後想想,還是應該過來告訴你一聲。”
王若非昏過去了?怎麼有點滑稽了啊。
況且心裡既感好笑也有些納悶,至於嗎,不就是一個侍女嘛,姿色雖然出衆,可是他家裡也有好幾個可以比肩的,難道這位玉嬋是王若非的禁臠?無法割捨的心頭肉?深宅大院的貓膩,外人還真是搞不清楚。
他轉念一想不對,當初王若非拉攏自己時,可是有意要把玉嬋拱手相贈的,難道是要她來做間諜?這件事後面的關涉之大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此時,周鼎成走了進來,看到唐伯虎,笑道:“伯虎怎麼臉色這麼不好,聽說你新納了個小妾,還是個殺手,一天被殺了幾次啊。”
唐伯虎苦笑道:“前輩,您就別挖苦我了,伯虎心裡苦啊。”
周鼎成冷笑道:“你苦?況且差點被害,我們這些人都跟着擔驚受怕,你白得個大美人,你還心裡苦,這種苦你給我來點,一天來一次就行。”
況且笑道:“行了,大哥,你別擠對伯虎兄了。”
“不是,我聽着來氣,你說他這做的都是什麼事啊?還巴巴地去告訴王若非,你這不是給他送催魂符嗎?他能不昏厥過去嗎?他也夠辛苦的了。”
“這話怎麼說?”況且問道。
“就是,我是好意,不想瞞着他,怎麼成了催魂符了?”唐伯虎也睜大眼睛看着周鼎成。
周鼎成冷笑道:“你啊,自以爲是什麼才子名流,其實還是個小孩子,一點事都不懂。這玉嬋的事,況且已經給擋下來了,送到你那裡,你悄悄地讓她在家裡呆着就完了。以後就是別人見到,誰知道咋回事?還以爲是王若非把玉嬋送你了。出了這麼大的事,王若非又丟了一個美貌侍女,你以爲王若非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還以爲玉嬋去哪個親戚家找女伴玩去了。”唐伯虎說道。
“這種話你也信?玉嬋是什麼人,不過是個侍女,她能不向家人請假就去別人家裡找女伴玩兒?王若非心裡明鏡似的,他不敢承認,只能這樣裝糊塗。”周鼎成道。
“你是說是我去告訴王公,反而是害了他?”唐伯虎猛然醒悟過來。
“那是啊,本來你收下玉嬋,等於替他擋了一劫,他在家裡正感謝你呢,你倒好,上門去把實情告訴他,這就等於對他說,這一劫我不替你擋了,你自己擋着吧。他能不嚇昏過去嗎?”
“侍女的行爲,關王公何事?一人做事一人當嘛,又不是王公指使她乾的。”唐伯虎還是不解。
“看來你是真糊塗,這點還比不上況且,況且當初把事情壓下,就是救了王若非,也救了你跟徵明,你們全然都不明白這一點。當時,況且若不是讓你把玉嬋帶走,而是直接送到官府,現在你跟徵明可能就被帶到知府衙門過堂去了。”
“這跟我還有徵明什麼關係?”唐伯虎倒吸一口涼氣,徹底暈菜了。
“什麼關係?玉嬋行刺況且的動因跟你有關吧,你別告訴我無關,不管在不在現場,你都是當事人之一。那麼官府就得查查是不是你主使的,是不是你暗示她只要殺了況且她就能跟你在一起。徵明呢,他跟你是好友,自然也得查查他是不是跟你合謀主使。這麼查查你們不算過分吧?”周鼎成這麼一說,況且連連點頭,他要是老爺,也會這麼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