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湯侯遇刺身亡?
坤寧宮。
皇帝陛下正在陪伴夏皇后。
尤其是夏皇后的肚子慢慢大了起來,朱厚照只要一有時間就會立刻前來陪伴夏皇后。
夏皇后滿臉幸福地躺在朱厚照懷裡,這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時刻。
只要安心等待孩子降生,那一切流言蜚語就會不攻自破了。
即便誕下的是一個帝姬,也可以證明她身子沒有問題,這一次是帝姬,下一次就是龍子了。
而且自從太醫確定她有喜之後,整個坤寧宮全面戒嚴,四衛禁兵負責值守工作,就連夏皇后每日的飲水膳食都要先由宮女先吃過之後,纔會進入她的口中,更有張太后派遣的宮中老嬤嬤,時刻檢查這些食物飲水裡面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的東西。
這不是小題大做,而是給予重視。
歷朝歷代的深宮重地裡面,懷孕產子對於妃嬪而言,無疑就是最大的難題。
不但要確保子嗣安全,更要時刻提防這深宮裡面各種陰謀詭計!
畢竟,嫡子和庶子,長子和次子,這些都是不一樣的!
母憑子貴,更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更何況,夏皇后此刻懷着的,可是正德皇帝的第一個子嗣!
就算是一位帝姬,那也是正德皇帝的長公主,地位尊崇貴不可言!
此刻整個紫禁城內部,全都在爲坤寧宮服務,等待着這個尊貴生命的降臨。
並且皇帝陛下還一度嚴格封鎖了中宮有喜的消息,就是害怕出現什麼意外。
減少一些變數,避免一些麻煩,安安心心地順產下來,這就是朱厚照和夏皇后此刻的共同期盼。
“陛下,您說妾身腹中的,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朱厚照下意識地伸出手去,輕輕撫摸着夏皇后的肚子,笑道:“都好,都好啊!”
聽到這話,夏皇后難以置信地看着朱厚照。
“陛下,若是男孩,那就是陛下的嫡長子,這不是更好嗎?”
誰料朱厚照卻笑着搖了搖頭。
“或許以前,朕肯定希望你誕下嫡長子。”
“但是之前張靜姝懷孕的時候,野人就表現得很是想要女兒,朕好奇地問他,爲什麼不重視子嗣呢?”
“你知道這個傢伙是怎麼回答的嗎?”
夏皇后滿臉好奇地搖了搖頭。
“臣妾不知。”
“哈哈哈……”
朱厚照大笑道:“這混賬說,女兒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而兒子就是當爹的債主!”
“這女兒哪兒都好,知道體貼人,知道照顧人,做父親的誰不喜歡呢?”
“但是這兒子吶,那就是一個個的小債主,淘氣頑皮惹是生非,就算長大了那也會闖禍,而且還會闖更大的禍,到時候就要當爹的給他擦屁股,不就是活脫脫地債主上門了嗎?”
夏皇后忍不住“噗嗤”一笑,對於這種說法並不敢苟同。
想來也就只有那個中山侯,纔敢在陛下面前這般胡言亂語。
畢竟在這個禮法爲尊的時代,嫡長子繼承製早就深入人心,帶來的影響就是重男輕女。
喜歡兒女的父母即便有那也是少數,甚至在那些鄉野之間的愚夫愚婦手中,女童反倒是會慘遭溺死,因爲只有男娃纔會成爲幫助家裡務農的勞動力,女娃他們養不起,也根本就不想養。
“陛下,妾身還是想要兒子,畢竟這是您的嫡長子!”
“陛下有了嫡長子,那朝野上下才會安心,纔不會生出別樣的心思。”
朱厚照聞言點了點頭,下意識地捏住了夏皇后的手。
“皇后有心了。”
這確實是實情。
皇帝沒有兒子,結果會是如何,朱厚照比誰都清楚。
因爲中山侯湯昊曾經給他清晰直白地分析過,爲何景泰末年會爆發出那場奪門之變!
問題癥結,就在於景泰皇帝朱祁鈺沒有兒子,而石亨等心腹重臣擔心朱祁鈺病死之後,那朱祁鎮的兒子朱見深即位稱帝,會立刻清算掉他們,畢竟當年朱見深的太子大位之所以被廢黜,就是他們這些景泰帝心腹鼓譟慫恿的,這等仇怨沒人敢掉以輕心。
倘若朱祁鈺那個兒子朱見濟沒有夭折,倘若他能夠安安穩穩地長大成人,即便朱祁鈺病重,那這些朝臣也不敢更不會生出別樣心思,御極天下八年之久的大明皇帝,又豈會一點準備都沒有?
可惜的是,朱見濟夭折了,而且朱祁鈺此後偏偏就沒能生出兒子。
所以等他病情加重的時候,石亨等景泰心腹就不得不爲自己着想,不得不生出異心了。
是繼續效忠這個命不久矣的景泰皇帝,等着朱見深即位稱帝后清算他們,還是選擇搏上一把,殺入南宮將太上皇朱祁鎮重新扶上皇位做那從龍之臣,繼續享受榮華富貴呢?
這個選擇,並不難做。
至於朱祁鎮復辟成功之後,朱見深還是不是能夠登臨帝位,誰又能夠保證呢?
畢竟朱祁鎮不喜歡朱見深那是出了名的,之所以復辟之後冊立他爲太子也是爲了穩固大局不得已而爲之,後面還曾經多次嘗試着廢掉朱見深,扶持次子德王朱見潾上位,最後因爲文臣縉紳堅決反對,所以才未能成功。
這就是“奪門之變”的真相。
也是老朱家那些不爲人知的隱秘。
所以啊,對朱厚照而言,擁有嫡長子,不只是讓他高興,更是會讓整個大明都高興,更會讓他這位正德皇帝地位穩固,進一步提高帝王威望!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們的孩子,朕會一視同仁!”
夏皇后眼眶有些發紅,隨後緊緊地抱着朱厚照。
然而正當這郎情妾意的時候,張永卻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
“陛下!”
“中山侯遇刺!”
“現如今身中劇毒生死不明!”
此話一出,整個寢宮內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所有宮女侍衛臉色大變之後,立刻滿臉驚恐地跪倒在了地上。
整個紫禁城內的所有內臣都很清楚,中山侯對於皇帝陛下而言,究竟是多麼的重要。
此刻中山侯遇刺生死不明,那陛下……
朱厚照豁然坐直了身體,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怎麼會遇刺?”
“誰會在這個時候刺殺湯侯?”
“該死的混賬!這究竟是誰幹的?”
面對暴怒的皇帝陛下,張永惶恐不安地伏拜在地上。
“湯侯與朝鮮使臣崔潭遊覽京師,於日落時分送醉酒的崔潭返回會同館,途徑五道街時遭遇刺殺,數十名黑衣刺客突然暴起刺殺,而且武器上全部淬毒,更是動用了弓弩……”
“查!”
朱厚照強忍着內心的狂怒,咬牙切齒地下令道。
“傳旨京營,着徐天賜和冷寒鐵統率京軍,封鎖整個京畿之地,給朕將這些畜生揪出來!”
“傳旨錦衣衛東西二廠,立刻撒出去所有人手,追查一切線索,不管涉及到誰,朕一定要宰了他們!”
“傳旨太醫院,立刻前去救治中山侯,湯侯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朕要整個太醫院給他陪葬!”
一道道命令下發!
每一道都飽含着大明帝王的無盡怒火!
等到張永轉身離去,朱厚照還是不能抑制住內心的火氣。
中山侯湯昊!
野人湯昊!
這不只是他的臣子,更是他親近信任的朋友戰友,也是他最爲倚重的肱骨臂膀!
沒有野人之前,朱厚照還只是一個喜怒無常肆意妄爲的小皇帝,一旦遭遇文臣縉紳的掣肘限制,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要殺人,想要將這些不聽話的文臣縉紳全部給殺光誅盡。
那個時候的小皇帝,甚至都不能算是天子,只是一個被架空了的傀儡罷了。
正是野人一直在幫他收攏權柄,正是野人一直在爲他訓練戰兵,更是野人一直在爲他開拓海外……
這一路走下來,野人對於朱厚照而言,早已經不是什麼臣子,他們更像是“亦師亦友”,甚至是“如師如父”的那種親近關係。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湯侯吉人自有天相,決計不會出事的!”
夏皇后看着眼眶通紅的皇帝陛下,一時間也是慌了手腳,急忙出言安撫道。
然而朱厚照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就直接起身離去了。
“皇后早日休息,不要參與其他事務。”
朱厚照大步離開了坤寧宮,然後直奔宮門口。 “朕要出宮,去看看湯侯!”
皇帝陛下都開口了,禁軍甲士自然不敢阻攔。
等朱厚照匆匆趕到了中山侯府,卻只見侯府衆人一片愁雲慘淡。
湯昊所在的病房,早就圍滿了醫師大夫,然而一盆盆刺鼻的黑色血水從房間裡面端了出來,任誰都清楚,情況十分嚴重!
皇帝陛下來了,所有人全都跪倒在地上,連那些大夫醫師也不例外。
朱厚照見狀怒罵道:“趕緊給湯侯醫治!”
大夫醫師這才慌忙起身,繼續搶救工作。
而朱厚照則是讓人搬來了一把椅子,就這麼大馬金刀地坐在院子裡面。
湯木和常闊海被帶了上來,二人都是神情恍惚,如遭雷擊。
因爲他們親眼看到了,侯爺爲了護住他們,被那毒箭射中!
“說說看,究竟是怎麼回事?”朱厚照耐着性子出言追問道。
湯木身子一顫,急忙敘述了一遍刺殺的經過。
很顯然,他們的四人早就被盯上了,所以那些殺手纔會埋伏在必經之路上面。
“弓弩是嗎?倒是好手段!”朱厚照冷笑了一聲,“去查!”
“這些弓弩都是軍械,每一個都有出處,不管牽連到了誰,全部給朕揪出來!”
殺氣騰騰地下達了命令,朱厚照緊接着看向了牟斌,那凜冽目光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
“牟斌,你錦衣衛怎麼會恰巧出現在那兒?”
一聽到這話,牟斌直接了當地跪倒在地上,然後恭恭敬敬地取出了一張紙條。
“陛下明鑑!”
“這是有人以箭矢射入我鎮撫司!”
朱厚照聞言一驚,立刻接過紙條,只見上面寫着“五道街刺侯”這五個字。
“微臣一見到這張紙條,當即不敢大意,調動緹騎精銳立刻趕往五道街,結果就……現在看起來,微臣等人是落入了他人的算計之中!”
紙張確實是有的。
但這就能排除牟斌錦衣衛的嫌疑了嗎?
朱厚照冷冷地看着牟斌,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此人的生平過往。
好在牟斌一向爲人正直,所以朱厚照勉強打消了對他的懷疑。
這一次,牟斌的錦衣衛,當真是被人給算計了。
但是問題在於,那幕後黑手爲什麼要這樣做?
先是派人刺殺中山侯湯昊,緊接着又給錦衣衛通風報信,讓錦衣衛趕去五道街救人?
不!
不是這樣的!
時間上面不對勁!
朱厚照敏銳地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等牟斌趕到的時候,正是湯侯中箭之時。
換句話說,這幕後黑手之所以給牟斌傳信,不是爲了讓牟斌率錦衣衛緹騎去救人,而是讓牟斌率領緹騎去抓人!
“那些刺客可曾抓到?”
“可否留下活口?”
牟斌急忙點了點頭。
“留有活口,一共三人,其餘人全都身死,此刻正在拷問!”
話音一落,就有一名千戶臉色蒼白地走了過來,低聲向牟斌耳語了幾句。
牟斌聽完之後臉色大變,下意識地驚呼道:“這怎麼可能?!”
朱厚照意識到了情況不對勁,急忙追問道:“出了何事?”
“陛下,這些人,包括那些死掉的刺客,全部都是……倭人!”
牟斌神情苦澀地回答道。
“倭人?”
“你告訴朕他們全都是倭人?”
朱厚照氣急敗壞地咆哮道:“所以這一次的刺殺大案,就是一羣倭國餘孽,不知道怎麼漂洋過海來到我大明,然後又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潛入了我大明京師,密謀策劃了這一次刺殺中山侯的行動,想要殺了中山侯以報他們的亡國之仇嗎?”
“你這錦衣衛全都是廢物不成嗎?”
面對皇帝陛下的暴怒呵斥,牟斌嚇得險些肝膽俱裂。
“陛下恕罪!臣這就去查!”
“滾!”朱厚照怒斥道:“查清楚他們是怎麼來的!查清楚是誰幫助他們潛入進來的!要是連這都查不清楚,朕廢了你們錦衣衛!”
這不是第一次,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因爲錦衣衛的廢物無能,朱厚照不止一次生出了要改革整頓的心思。
但是野人卻告訴他,錦衣衛在牟斌執掌之下,算是一把剛正不阿的好刀,有些事情交給他們去做會收到奇效,所以朱厚照這纔會一再忍耐。
但是現在,朱厚照當真是忍不了了。
他想不明白牟斌究竟是有多麼愚蠢,纔會培養出這麼一羣廢物錦衣衛!
怎麼?
做好人做習慣了,連自己老本行都忘記了嗎?
聽見皇帝陛下的最後這句話,牟斌忍不住身子一顫,隨後急忙起身離去。
他心中很清楚,這一次不管結果如何,他這位錦衣衛指揮使,今日算是做到頭了。
皇帝陛下對他的不滿,早就溢於言表,這一次因爲湯侯遇刺,他也難免會受到牽連。
但是,牟斌心中很清楚,因爲此案受到牽連之人,絕不只他一人!
那該死的幕後黑手,這是徹底觸碰了皇帝陛下的逆鱗啊!
錦衣衛去拷問刺客殺人,東西二廠則是彙總收集情報,廠衛配合之下試圖通過一些蛛絲馬跡挖出幕後黑手。
而徐天賜和冷寒鐵則是連夜調兵,封鎖了整個京師乃至京畿之地,並且從城門將士口中可以得知,案發時間內並無任何人偷偷出城!
那麼也就意味着,這寫刺客的聯絡人,或者說給他們提供幫助的人,一定還在京城裡面。
朱厚照一直都沒有離去,而是臉色鐵青地坐在院子裡面一言不發。
他在等候一個結果。
而京城裡面出現了這等驚天動地的大變故,自然也瞞不過權貴公卿。
當他們得知湯侯遇刺生死不明時,卻是一個個全都被嚇傻了。
楊廷和臉色蒼白地癱軟在椅子上面,喃喃道:“湯侯遇刺,生死不明?”
“這是哪個混賬畜生的手筆?真是該死啊!”
內閣首輔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盞,這是他平日裡的心愛之物,卻因爲暴怒直接狠狠砸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原本局勢一片大好,湯昊和他也達成了合作,大明發展也會進入一個嶄新的階段!
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湯昊被人刺殺身亡了?
那大明會變成什麼模樣?
楊廷和默然不語。
寧王朱宸濠同樣臉色大變。
“這不可能!”
“誰會在此時刺殺湯昊?”
“這是哪個混賬狗東西做的好事?”
朱宸濠有些慌,因爲這怎麼看都有些像他曾經的手筆。
當年在江西南昌,那些不願歸順他的官員縉紳,全都會被豢養的死士刺殺而死,這就是“剷除異己”!
所以朱宸濠下意識地看向了心腹謀士劉養正,後者滿臉驚恐地搖了搖頭。
“王爺,沒有您的命令,我怎敢擅自行事?”
“真不是你做的嗎?”朱宸濠語氣嚴厲地追問道。
劉養正苦笑着搖了搖頭,急忙解釋道:“王爺難道忘記了,小的一直規勸王爺拉攏中山侯,現在都快要成功了,小的又怎會派人刺殺湯侯呢?”
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朱宸濠也不由揹着手來回踱步嘆氣。
“那到底是誰?!”
“立刻傳訊回南昌,本王擔心是那邊動的手!”
朱宸濠臉色陰沉地開口道:“如果真是他們做的,不管是被人矇騙還是自作主張,我們接下來麻煩就真的大了!”
劉養正聞言如墜冰窟。
麻煩大了?
不只是麻煩!
他們會給湯侯陪葬!
南昌那邊怎會擅自行動?
你這不是坑爹嗎?
但若真是他們做的呢?
那自己等人下場只會有一個……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