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楊小虎講的口沫橫飛之際,只見遠處行來一位將軍。來者衆人都認識,乃是大將軍湯和手下的大將孟奇。此人武藝精熟作戰勇猛,在軍中有很高的威望,故此不少兵士都有些怕他。見到孟奇來到,忙紛紛讓出路來。哪成想孟奇來的方向正在楊小虎身後,楊小虎並未發覺。孟奇離着老遠便見到了楊小虎在炫耀功績。
到了近前才發現,楊小虎正站在菜板上誇誇其談,孟奇不由大怒:“楊小虎,今日的午飯你就吃你踩爛的菜,不吃光便五十軍棍伺候。”說罷氣呼呼的轉身離去。
大奎獨身一人夜襲元兵大營,燒了元兵糧草,十萬元兵盡退。這在右路軍,乃至大明軍史上都是絕無僅有功績。洪武元年北伐之初,大將常遇春率兵在洛陽塔爾灣與十餘萬元兵遭遇,常遇春單槍匹馬殺入敵陣,麾下兒郎緊隨其後奮勇殺敵。雖是敵衆我寡,但常遇春單憑萬夫之勇,只以左路軍五萬人馬便將元兵十萬餘衆一擊而潰。由此佔領了河南和潼關,奪取了陝西的門檻,爲攻取元大都創造了極爲有利的形勢。若論功跡,大奎的這次功勳,比之常遇春當年的洛陽之戰猶有過之。
無奈太祖早有令逾,張大奎只做伙伕,不得爲將。
湯和素來賞罰分明,大奎功勳彪炳卻不能不賞。湯和做了兩件事,一是將大奎的功績寫成奏表,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師應天。二是給大奎準備了單獨的營帳並着人專門侍奉,每日酒肉款待。
如此過了三日,湯和突然接到探子來報,擴廓帖木兒會同李思齊的人馬,共計大軍二十萬已於蘭州出發,直奔關川河而來。
元兵來的要比預計快了許多,湯和的右路軍還未準備妥當,當下湯和命麾下兵馬加緊構築工事,並在關川河與明軍大營的這五里荒原上遍挖陷馬坑。如此是爲了阻擋元兵過河後以鐵騎衝陣。
大奎這幾日倒是逍遙快活,閒來無事便到前營溜達一圈,卻見到兵士們比平日裡要忙碌的多。這一日大奎又出來閒逛,到了前寨只見寨門大開,兩名兵士站在寨門一邊閒聊。只見車馬成行進出大寨,大奎只得靠到一邊讓出道路。不經意間卻聽到了兩名兵士的言語。
“擴廓帖木兒的大軍估計兩日後會到......臨出兵前,孟將軍已發了安家費。就算我不在了,我爹我娘仍可靠着安家費過活。”一名兵士說着話,臉上已流下兩行情淚。
另一名兵士卻道:“我爹孃死得早,家裡只有一個二叔,他老人家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兩名兵士有一句每一句的閒聊,但大奎聽在耳中卻是心神巨震:‘擴廓帖木兒與李思齊發兵了?’
二十萬元兵來犯,右路軍五萬將士在湯大哥的帶領下定會誓死拼殺。到時敵衆我寡,這些明軍兵士活下來的又能有幾個?大奎想到這裡,不免黯然神傷。
‘怎麼辦?怎麼辦?就這樣眼看着右路軍陷入險地?’大奎正自心急,突然腦中靈機一現。
元帥徐達圍攻慶陽城,若是城破擴廓帖木兒不知能否退兵?大奎不禁想到,二十萬軍中去刺殺擴廓帖木兒難比登天,但是越城去殺張良弼應該是手到擒來。元軍中只聽說一個擴廓帖木兒是個英雄,至於這個張良弼是否勇猛無敵就不得而知了。但張良弼其人名不見傳,料來沒什麼本事。只要殺了張良弼,慶陽城的元軍羣龍無首,自然是不攻自破,想到這裡大奎轉身回了中軍。
大奎的營帳就在中軍大帳不遠處,回到帳中大奎找出筆墨紙硯來到桌案邊,提筆喂墨揮毫寫了一封書信。待到墨跡半乾,取硯臺將信箋壓在了桌案上。接着大奎轉身出了營帳......。
午時未至,楊小虎便端了酒飯送到了大奎帳門前。
“義父,用飯了。”楊小虎出言呼喚,卻是半響不見動靜。楊小虎又喊了一聲,仍是不見迴應。
雙手端着飯食,卻沒人撩帳門簾。楊小虎無奈之下端着托盤轉身倒退着進了營帳,待到回身才發覺帳內空無一人。楊小虎不僅苦笑:“義父該是外出未歸。”自語着將飯食端到了桌案邊,卻看到了壓在硯臺下的信箋。出於好奇,楊小虎放下托盤拿起了信箋,只看了一眼便驚得目瞪口呆。當下不敢耽擱轉身出了營帳,一路狂奔向中軍大帳。
恰逢中軍大帳內剛剛散帳,等到衆位將軍一走,楊小虎幾步奔進了大帳。
“湯叔,我義父去慶陽了。”楊小虎急忙將手上的書信遞到了湯和手上。
“什麼時候走的?”湯和不由得急聲問道。
楊小虎答道:“我去給義父送飯,進了營帳不見人卻只見到義父留下的書信。”
湯和沒有再問話,一展書信細細觀瞧。
“湯大哥,見字如面。聽聞擴廓大軍離此不遠,戰事一觸即發。當今之勢,慶陽乃是重中之重。慶陽元軍守將張良弼實乃背信棄義之輩,今兄弟前往慶陽爲我大明軍除去此禍害。一明臣子之心,二全兄弟情義。慶陽城破之日,即是擴廓帖木兒退兵之時。弟張大奎頓首。”
看着這封書信,湯和只覺五內俱焚。當下也不解釋,急忙吩咐楊小虎道:“小虎,你持我將令騎快馬去追你義父,見到他務必讓他......”湯和說到這裡卻是頓住了,沉思片刻才道:“見到他,就說擴廓此來有兩個目的,一是解慶陽之圍,二是要趕去應昌。就算慶陽城破,擴廓也未必會退兵,故此叫他切勿犯險。”說着在腰間解下虎符交到楊小虎手上。
楊小虎答道:“遵命。”說着轉身便走,哪知湯和急喚道:“等等。”
楊小虎不禁疑惑的轉身,看着湯和,卻不知湯和是何用意。
“見到你義父以後,先要勸住他不要去慶陽犯險,然後你們到徐達元帥處報知此地軍情。就說擴廓帖木兒與李思齊合兵一處,關川河最多能守一月。”說罷湯和又道:“你們就留在元帥處,不必再回來了。”
楊小虎聞言一愣,但隨即抱拳施禮道:“我這就去追我義父,但向元帥報知軍情後,小虎定會回到右路軍中。”說罷不等湯和在說什麼,一轉身奔出了中軍大帳。
大奎步行一路向東,出了中軍營盤,路過輜重大營直向東行。楊小虎向湯和報信之時,大奎早已出了明軍大營行走在通往慶陽的驛道上。待到四下無人,大奎便即發足狂奔起來。一路只覺兩耳生風,兩側景物如飛倒退。如今的大奎功力更見精純,這一路狂奔只如風馳電掣。
就算楊小虎起了快馬來追,也未必趕得上大奎的腳程。所謂的快馬,短程衝速快,耐力好。但再好的馬,耐力終有限,疾馳不足百里速度就會有所下降。
暮色蒼茫山林寂靜,站在林邊大奎已將慶陽城盡收眼底。
兩月的攻伐,城牆外已是狼煙四起,此刻雖是休戰,但空中仍有刺鼻的火藥味瀰漫,看來爲了攻城明軍已傾盡全力。無奈慶陽城高牆厚防守嚴密,明軍付出巨大的傷亡代價,城頭幾經爭奪,時至今日仍沒拿下慶陽城。
藉着夜色,大奎急速向慶陽城奔去,夜幕中大奎與明軍的營寨擦肩而過。營寨中除了巡夜兵士,卻是不見有何異動。將士們經過兩月的搏命拼殺,此刻早已睏乏。整個營寨中竟是鴉雀無聲,簡直是落針可聞。既如此,想必慶陽城內的元兵也是這般的境況。
大奎奔到城下,擡頭向城上看去,只見城牆上的城垛已是殘缺不全,有幾處竟被炸出幾個大的缺口。由此可見攻城的猛惡。
那張良弼先是投降了明軍,後來又帶着兵馬叛逃,據守這慶陽城。想必他應該知道城破的下場,到時定會是死無葬身之地,因爲明軍不會再接受他的乞降。爲今之計,張良弼也只能是負隅頑抗了。
尋到西城門與城牆的夾角處,大奎藏身於暗影處等待時機。不多時聽到城上傳來一陣腳步聲,這應該就是巡城的預案並經過的聲音。大奎久在軍中,深知軍伍中的巡城規律,等到腳步聲遠去,大奎當即手足並用攀上城去。
在蘇州時,大奎時常與孟哥切磋武藝,孟哥乃是南少林弟子,對少林武學可謂知之甚詳。探討間,孟哥曾說起過少林武術中的一項絕技,那便是‘貼牆掛畫’。‘貼牆掛畫’乃是壁虎遊牆術的一支,身體貼於牆面手腳張開,在牆體的突出部借力,從而懸在牆上經久不落。
此刻大奎便是以壁虎遊牆之法慢慢登城,未及城頭大奎停了下來。側耳傾聽確定牆上無人後,這才悄悄翻到了城上。城牆上每隔數十步便有一處燈籠或火把,照的城牆上纖毫畢現。最近的一處城防梯入口還有幾十丈遠,大奎疾步向城防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