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嘴持着一把雁翎刀權充指揮刀使用,站在方陣的一側,大聲叫道:“火槍手準備!”
火槍手們立即便將燧發槍從肩膀上卸下,槍托放在了地面上,迅速的開始從腰間皮匣之中取出了彈藥,開始對火槍進行裝填了起來。
一切都是按照他們原來訓練的程序進行,很快火槍手們便將手中的燧發槍裝填完畢,雙手托起,槍口朝天,形成了三排。
三段擊這種火槍射擊方法,要說並不是什麼玄乎的東西,小鬼子就懂得用這種方法保持火槍的火力持續性,大明自然也有高人想得出這樣的辦法。
但是明軍的火槍裝備並不算是很高,鳥銃也是萬曆年間在打贏了朝鮮戰爭,擊敗了日本人之後,纔開始逐步大量裝備明軍的,但是在南方鳥銃的裝備數量並不是很多,因爲南方多雨,氣候潮溼,鳥銃的發火率較低,加之炸膛的事故率高居不下,官軍並不喜歡這種東西。
而官軍之中還配有相當比例的弓手,使用弓弩來進行作戰,今天崇武所的衛所兵之中,就有幾十名弓手,持着弓箭列陣於隊前。
姓白的千總看罷了海狼的戰兵隊陣之後,心裡面頓時就毛了,心中暗罵這他孃的哪兒還是一幫海賊呀!簡直就是一支精銳兵馬,恐怕福建最精銳的官軍過來,都不見得能壓得住這幫海賊的氣勢。
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看了海狼戰兵的隊列之後,他偷眼掃了一下身後自己帶出來的這幫衛兵,頓時感到泄氣不已,這仗根本沒法打嘛!現在他用腳趾頭想一下,也知道今天他絕對打不贏這幫海賊。
這於海狼也不知道怎麼能把他手下的海賊調教成眼前的這幅摸樣,這幫海賊雖然沒有幾個胖子,一個個也同樣黑黝黝的皮膚,但是臉色卻很正常,沒有一個人面帶菜色,一個個臉上都泛着油光,如果吃的不夠好的話,哪兒能如此健壯。
而他身後的這些衛所兵,一個個面黃肌瘦,髒兮兮的跟叫花子一般,這一比白千總自己就沒信心了。
但是他也不好現在就趕緊捲鋪蓋走人,跑回到衛城裡面躲起來吧!要是那樣的話回頭有人肯定要告他一狀,到時候他鐵定吃不了兜着走。
於是他只得硬着頭皮,外強中乾的吼叫着,令身後的官兵朝前繼續推進,弓手準備上箭發箭,打得過打不過,先打一下再說,不行的話就趕緊溜之大吉拉倒。
李大嘴撇着他的大嘴叉子,一臉不屑的神色,今天他帶了二百戰兵過來,就是爲了控制碼頭,防備着崇武所的這些官兵出來阻止他們。
但是看罷了這崇武所的衛所兵之後,他個人感覺,這仗應該太容易打了,於是他撇着大嘴,朝前走了兩步,轉身對他的這些手下們吼道:“老子今天給你們一個機會,讓你們好好表現一下,全體都有,槍上肩!方陣隊列不變,前進!”
在隊伍右側,立即有一個嘴裡面叼着竹哨的分隊長,吹響了竹哨,先是一聲較長的哨聲響起,所有戰兵都立即將武器扛在了肩膀上,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緊接着吹哨的分隊長開始把竹哨吹出一高一低的聲音,節奏大概被控制在了一分鐘一百二十下左右。
當聽到哨聲響起之後,海狼的戰兵隨即開始邁出腿,每一步都踏着哨聲開始朝前邁進了起來,而整個方陣的所有戰兵,都沒有因此而產生混亂,所有人的步速都保持一致,並且以左邊爲基準,保持着橫排的隊形,同時也保持着縱列的隊形,不產生混亂。
就連剛纔位於隊伍左側的二十個虎蹲炮的炮手,也都同時擡起了虎蹲炮,跟着隊伍一起朝前行去。
整個方陣如同一堵活動的牆一般,齊刷刷的朝前一起推進了起來。
有關海狼戰兵的隊列訓練,於孝天借鑑了西方的軍隊的方式,本來他也想弄個鼓,設一個專職鼓手,來控制軍隊行進速度,甚至還想弄個風笛,但是琢磨一下覺得想法可笑,就算他弄來風笛,也沒人會吹奏那玩意兒。
後來考慮到行軍鼓要佔編制,另外還要專門培訓鼓手,於是他便偷懶,想到後世軍訓隊列訓亂都是哨子,於是乾脆就用竹哨替代了行軍鼓。
所以現在戰兵在行軍的時候,還有隊陣行進的時候,都有專人負責吹哨,來控制隊形和步伐行進的速度。
當海狼的方陣開始朝前行進的時候,官軍那邊頓時就有點亂了陣腳,因爲這夥海賊實在是太讓他們吃驚了,他們要說應該算是正規軍了吧,可是跟這夥海賊一比,結果看上去他們倒像是賊人,氣勢上完全都被海狼的戰兵給壓住了。
而且海狼戰兵方陣行進的時候,如山一般平推過來,讓官兵們頓時產生出了極大的心理壓力,不由得讓他們頓時有點亂了起來。
白千總也感覺到很緊張,趕緊彈壓手下的兵卒們,喝令他們原地不許動,臨陣退縮者殺!這纔多少穩住了他那邊的隊陣。
幾十個弓手被勒令上前搭箭準備發射,但是這些衛所的弓手們平時訓練很是有限,他們更多時候要爲了吃飽肚子忙活,種田的時間要遠超過操練的時間,一個月有時候還不見得能出一次操,指望他們有很好的射技,肯定是沒啥希望。
另外因爲操練少,弓手用的弓基本上都是輕弓,另外用的也是輕箭,看上去射的不近,但是箭支穿透力很差勁,幾十米之外,皮甲都無法有效穿透,這一點白千總和他手下的弓手都很清楚。
只有白千總手下的幾個親兵,因爲是脫產的職業軍人,所以手上還有點真功夫,其中兩個人善使弓,其餘的那些弓手,基本上都是濫竽充數。
海狼的隊陣在竹哨聲聲之中,緩緩的朝前推進,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當雙方距離拉近到六十步左右的時候,白千總那邊實在是經受不住壓力了。
“放箭!快放箭!別讓他們靠近!”白千總手心一直冒汗,不由自主的縮入到了人羣之中,在隊陣之中放聲大叫了起來。
幾十個弓手這個時候也早已都經受不住壓力了,一個個早就想開始放箭,但是好歹他們有規矩,主將不下令,有人擅自發箭的話,下去肯定要被處置的,當聽到白千總高呼放箭的聲音之後。
這幾十個弓手再也不敢等下去了,一個個慌忙將搭在弦上的指頭用力,嘎吱吱的開始拉開了弓弦,手臂上揚,一咬牙紛紛鬆開了弓弦。
只聽一陣嘣嘣嘣的弓弦響起,接着一叢箭雨便朝着海狼戰兵灑了下去,因爲距離還有六十步左右,弓箭無法採用直接瞄準的方式,只能採取拋射的方式進行發射,所以精度上肯定好不了。
幾十支箭洋洋灑灑的飄向了海狼的隊列,走在前排的戰兵瞳孔都猛然一縮,眼瞅着天空中的箭支朝着他們灑落了下來,心情也頓時都緊張了起來。
但是卻沒有人因此晃動身體,或者停下腳步,所有戰兵都繼續按照竹哨的聲響,繼續邁步朝前行進着。
李大嘴也在觀察着手下的表現,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對手下的表現比較滿意,於是大聲喝令道:“停止前進!”
竹哨聲在他下令之後,立即戛然而止。
所有戰兵都立即停下了腳步,繼續保持着挺胸疊肚的姿態工整的站在隊列之中。
天上的弓箭嗖嗖嗖的灑落了下來,落入到了海狼的戰兵人羣之中,只聽幾個戰兵發出一陣悶哼的聲音,兩個戰兵慘哼一聲倒在了地上。
但是其他戰兵都目不斜視,不爲所動,繼續保持着他們的隊形,這一點讓李大嘴非常滿意,暗自點了點頭。
海狼戰兵訓練是相當嚴苛的,只要臨戰列陣,所有人在隊列之中,決不許有任何小動作,因爲不管是他們在行進期間,還是在列陣期間,如果因爲遭到敵軍攻擊,有人擅動的話,就會影響一大片,隊形和行進節奏馬上就會被打破。
所以海狼戰兵被要求,不管是什麼情況,他們都必須按照命令行事,哪怕是炮彈飛到眼前,他們也要瞪着眼看着炮彈飛過來,不許有半點躲閃的動作,否則的話,就算是當場沒打死他們,事後下來,也會被軍法從事。
爲此海狼戰兵在訓練的時候,爲了解決臨陣時候有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躲避擾亂隊陣的問題,孟飛和李大嘴等人可是想足了辦法,先是棍棒敲,打軍棍,接着孟飛那廝想出一個辦法,給這幫戰兵配上藤盔之後,讓一大幫人站在他們前面,趁着行進中的時候或者是列隊的時候,朝着他們砸石頭。
只要有人在隊列中做出躲閃的動作,立即拉出來當衆打軍棍,如此一來,經過好一陣子調教之後,才徹底收拾住了這幫傢伙,讓他們現在就算是泰山崩於前,他們也不敢亂動一下。
今天官軍先放箭,雖然這些箭落入了海狼戰兵人羣之中,但是實際上對海狼戰兵殺傷很有限,本身他們用的是輕箭,動能小,拋物線落下之後,穿透力已經很小了,所以當落入海狼戰兵隊列之中以後,並未對海狼戰兵造成太大殺傷。
許多人只是肩膀或者各部中箭,但是傷勢都很輕,倒下的兩個只是比較倒黴,一個被射中了腦袋,藤盔沒有能擋住箭簇,頭皮上被開了一條口子,另一個更倒黴一點,箭支射中了面門,所以才慘呼一聲倒在了地上。
很快隊中有救護兵將其拖了下去,但是海狼的隊列也在李大嘴的命令下停止了前進,刀牌手應聲出列,到了隊列前面,躬身蹲下,將盾牌擎起,形成了一道半人多高的盾牆,他們身後則是海狼的火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