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這個時候都知道他們遭到襲擊了,可是卻不清楚爲什麼在敵人突入他們船隊之前,他們卻沒有能及時發現敵人,這些敵人如同鬼魅一般的便混入了他們的船隊,在他們認爲最不可能的時候,突然間便朝着他們發難。.
所有人都緊張的搜尋着可能的目標,不少船上的官兵都在軍官們的喝令下,紛紛取出了火箭,揭開了遮蓋大炮的炮衣,緊張到給他們船上的大炮裝填炮彈,只待一發現敵船,就立即開火,可是他們忘了,這是夜間,他們的視線很差,根本無法及遠,只能根據附近海面上船隻的燈光來判斷。
這會兒官軍所有人都因爲突然間的偷襲,而有些風聲鶴唳了,他們無法判斷出誰纔是敵船,總之覺得任何船隻,都可能是敵船,特別是那些靠近他們的船隻更像是要偷襲他們的敵船。
而就在這個時候,海面上突然間又響起了一連串的炮聲,在船隊之中有些地方猛然間閃爍起了一團團耀眼的火光,緊接着便傳出了隆隆的炮聲,雖然這些炮聲並不算是太密集,但是在混亂的船隊之中,卻顯得是如此的驚心動魄。
有些官軍的戰船立即便捱了炮彈,實心炮彈重重的砸在他們的船上,頓時打的他們的船隻碎片亂飛,更可惡的是這些偷襲的敵船並不都使用的是實心彈,居然瞅準了這會兒不少官軍都忙着跑到甲板上四處觀望的機會,給他們的火炮裝填了葡萄彈抑或乾脆就裝填了散彈,對着官軍的戰船就猛轟了過去。
很顯然他們並沒有打算短時間之內便把敵船摧毀,使用葡萄彈和散彈,只不過是爲了多殺傷一些敵人罷了。
一叢葡萄彈就如同狂風暴雨一般,直接從一條官船的甲板上橫掃而過,正聚集在甲板上的那些官兵,甚至連趴下的機會都沒有,便頓時被這通密集如同驟雨一般的彈丸撕碎,慘叫聲響徹了夜空,等這一炮過去之後,這條船上的官兵已經沒有幾個還能站着了。
甲板上到處都是屍體傷員,還有各種殘肢斷臂以及人體的零碎,鮮血幾乎將整個甲板染紅,受了重傷未死的官兵,躺在血泊之中發出淒厲的哀嚎聲、求救聲,可是這會兒他們船上剩下的活人,早已被嚇得三魂七魄都挪位了,哪兒還顧得上去救這些袍澤呀!
整個官軍船隊,頓時彷彿開鍋了一般,捱了炮的官兵不管不顧的立即便開始反擊,火箭火銃、大炮火力全開,朝着偷襲他們的船隻打去,也不管打得着打不着,起碼先圖個心理安慰再說。
夜色之中的海面上立即便響起了更加猛烈的炮聲,可是在夜間打海戰,對於這些訓練嚴重不足的官兵來說,實在是太難爲他們了,黑夜之中,他們只能大致看到偷襲他們的船隻的位置,想要命中敵人,基本上只能憑運氣。
更嚴重的是他們之中不少官兵已經被嚇壞了,甚至根本無法判定敵船的位置,便胡亂開始開炮,充分的發揮出了他們的惡習,那就是隻要開戰,不管敵人在哪兒,夠得着與否,都先打了再說。
這樣的黑夜之中,雖然官兵船隊入夜之後疏散了一些,但是還是相當密集的,官兵們胡亂放箭開炮,打中友船的機率,遠比打中敵船的機率要高,有些官軍的船隻,稀裡糊塗的捱了一炮,於是也不敢怠慢,立即便開始發炮還擊。
當然他們根本沒有搞清楚,他們打的到底是誰,反正是看到有人朝他們開炮了,他們纔不管他們是誰,先打了再說。
一條接着一條的官軍戰船開始發炮,整個俞諮皋船隊頓時如同開鍋了一般,到處都開始響起了炮聲,火箭更是跟潑水一般的從各個船上被髮射了出去,紛紛揚揚的撒向了其它船隻,一些船隻開始燃燒,大火開始照亮了海面。
俞諮皋其實在剛剛發生混亂的時候,便被手下的親兵叫醒了過來,立即披掛了一番,從船艙之中來到了甲板上,定睛開始朝着船隊外圍望去,他這會兒吃驚也不小,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在他看來相對安全的夜晚,居然會遭到敵人的偷襲。
而且據剛纔親兵所報,說在他們遭到突襲之前,根本沒有發現有船隻靠近他們的船隊,一切都發生的十分突然,好像敵人根本就沒有點燈,就這麼摸黑混入了他們的船隊,這在這樣的時代,是不可想象的。
因爲沒人敢在夜間海上行船的時候,連燈籠都不掛,可是沒想到海狼部衆,還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雖然船隊遭到了襲擊,但是畢竟俞諮皋是經過幾次大場面的武將,作戰經驗還是較爲豐富的,他在觀察了一下之後,立即判斷出,這次來偷襲他們的敵船數量其實並不多,因爲從他所在的位置望去,船隊之中的起火點並不是很多,損失暫時還不算大,所以他還能穩住神。
可是接下來的情況卻讓俞諮皋感到了恐懼,因爲隨着炮聲響起,整個海面上他的船隊已經徹底亂了,隨着越來越多的船隻開始發炮,完全已經失去了控制,而真正的敵人,到現在他們都沒有看到,只是一味的朝着他們認爲是敵人的目標開火。
俞諮皋這一下慌了,因爲他很清楚在這樣的深夜,他根本無法有效的控制船隊,更無法實施有效的指揮,漫說是找到敵人並且把他們幹掉了,就算是現在讓他下令停止開火都難,而且他還看到,外圍的混亂正在朝着內圈這邊發展,有更多的船隻在加入到這場混戰之中。
如果任由這種情況發展,那麼最終他整個船隊都要陷入到這種混亂之中,於是他再也不敢怠慢,立即下令掛起燈球,傳令船隊向岸邊行進,並且命令船隊之中各船都停止開火。
可是他的命令,這會兒卻只有一部分尚未被波及到的船隻上的人員看到,那些已經被捲入到混亂之中的船隻,這會兒都忙着不停的朝着附近的“敵人”開火,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命令。
所以混亂依舊在持續下去,俞諮皋氣的是咬牙切齒,但是卻又無可奈何,於是只得再次傳令,船隊跟着他先離開這片混亂的海域,先把沒有被捲入到混亂之中的船隻帶離再說,否則的話遲早剩下的這些船隻,也會被裹挾進去,到時候問題就更麻煩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些沒有懸掛燈籠的船隻,開始悄然的從官軍船隊之中脫離了出來,但是他們並未立即離開,而是瞅準了機會,趁着官軍船隊開始混亂的時候,繞到了官軍船隊的另一邊,忽然間再一次朝着官軍的船隻開火。
一門門大炮怒吼着,將炙熱的炮彈砸向了敵船,一時間實心彈、鏈彈、葡萄彈在海面上疾飛,頓時又有幾條官船遭到了打擊,這個時候一些官船才發現敵人這會兒已經不在他們船隊之中,趕緊調轉炮口準備反擊,可是不等他們組織起有效的反擊,倒是卻先被自己人的炮彈打中了船隻,一時間更讓他們搞不明白狀況了,根本無法分辨,誰是敵人,誰纔是友軍。
看着混亂成一片的官軍船隊,站在一條鳥船艉樓上的馮德,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開口道:“差不多了!放火箭,通知咱們的弟兄,立即撤出戰鬥,前往預定地點集合!讓他們自己亂吧!”
這一次夜襲俞諮皋船隊的主將,正是前段時間得到晉升不久的馮德,繼羅賢彬之後,馮德現在也已經躋身於艦隊中高層之中,成爲了第二艦隊二支隊的支隊長,統領了十幾條快船,當然並不是飛字號快船,只是由一些鳥船等經過改裝之後的中式快船。
這些快船戰鬥力並不強,平時主要作爲巡邏船使用,但是這一次卻被於孝天授命,前來夜襲俞諮皋的船隊。
其實從俞諮皋的船隊出永寧衛開始,海狼就一直盯着俞諮皋的船隊,但是卻並未對其發動襲擾,一直等着俞諮皋的船隊駛過了泉州灣之後,馮德這才率隊出擊。
以他們的實力,要想襲擊俞諮皋的船隊,白天的話那基本上是飛蛾撲火的自殺式行爲,所以他們唯一的機會就是夜襲。
而海狼船隊的夜間作戰能力放眼中國沿海,絕對是首屈一指的,他們現在夜間的航海技能,在俘虜的西班牙水手們的幫助之下,已經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他們學會了新的海上定位技能之後,基本上可以自由的在海上航行,已經不用再像以前那樣,必須要沿着海岸線活動了。
每條船上的船長大副,都學習了新的航海技術,加上他們不斷摸索的夜間編隊航行,現如今夜航的能力已經相當不錯了。
所以馮德這一次便趁着俞諮皋船隊的官軍夜間鬆懈的空隙,帶着他的支隊提前在這一帶海面上設伏,等待俞諮皋船隊的到來。
入夜之後他們便發現了官軍的船隊,這麼大片的燈籠標示出來的船隊,如果他們還發現不了的話,那馮德這次回去,就真可以洗洗睡了。
在發現了官軍船隊之後,他們又觀察到了荷蘭人的船隊離開了官軍主力船隊獨自行動,於是這就更讓他們變得安全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