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吉魯爺倆在中軍大帳等的心急如焚,可是鄭長生是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
這也太沒有誠意了吧?
把人晾起來這麼久,哪裡有一丁點的要談判的樣子?
格吉魯一拍桌子,怒吼道:“欺人太甚,永和伯何在?”
可是卻無人應答。
火把映照之下,一張張稚嫩的面龐,帶着凜冽的殺氣。
格雲豹感覺很不好,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壓迫的他幾乎不能呼吸。
“大伯,我們上當了好像。乾脆咱們爺倆殺出去得了。”
格吉魯眉頭一皺:“雲豹,收起你的狗熊脾氣,你雲朵妹妹還生死不知呢,不能衝動。”
格雲豹恍惚了一下,剛纔情急之下,竟然把雲朵妹妹的事情給忘了。
就在這個時候,鄭小刀走了過來:“二位請隨我來!”
跟隨着鄭小刀,格家爺倆終於見到了鄭長生,以及擔心了很久的格雲朵。
李中軍大帳五十多米外的,一處空地上。
一盆篝火,熊熊燃燒着。
篝火跳動的火苗,映照的雲朵的臉像熟透的蘋果一樣,紅撲撲的。
此刻的格雲朵,貌似一點都不緊張,哪裡像是行刺失敗,成爲階下囚的樣子?
一她的手裡捏着一個黑乎乎的圓球裝的東西。
放在鼻子前面聞了一下,有點猶豫。
鄭長生就坐在她的旁邊,看格雲朵猶豫,他隨手從篝火堆裡扒出一個同樣黑乎乎的圓球。
掰了開來,頓時一股香味炒了出來。
扒掉燒焦的外皮,直接放在嘴裡吃了起來。
格雲朵有樣學樣,不過她的吃相要文雅多了。
就像小白兔吃白菜一樣,小嘴兒不斷的蠕動着。
一個土豆時間不大,就已經進了肚子裡。
看樣子她吃的不過癮,伸出手去,又從篝火堆裡扒拉出一個。
猛然間他一擡頭看到了格雲豹和格吉魯兩人。
額,她也忘記了吃土豆了,驚喜的大叫一聲,歡快的跑了過來。
“阿爹,雲豹大哥,你們怎麼來了?”
格吉魯看到寶貝閨女安然無恙,而且還在沒心沒肺的吃東西,總算是放下心來。
鄭長生笑呵呵的,起身走上前來:“格寨主,讓你們久等了!”
還沒等格吉魯說話,格雲朵興奮的拉着他的手:“阿爹,鄭大人他們有一個叫土豆的東西,說一畝地可以長出來一千多斤。
剛纔人家吃了一個燒土豆,好吃極了。
不信您嚐嚐。”
說着,格雲朵,飛快地跑過去從篝火堆裡扒出一個,不顧燙手,拿着遞給了格吉魯。
看着女兒一臉歡快的樣子,格吉魯接了過來,有樣學樣的,扒開吃了一口。
嗯?軟糯可口,簡直太好吃了。
“朵朵,你說這東西叫土豆?一畝地果真能長出一千斤?”
這很明顯已經超過格吉魯的認知能力了。
這怎麼可能嘛!
旁邊有洗乾淨還沒烤的土豆,格吉魯伸手拿了一個,放在掌心,接着篝火的光亮仔細的觀看。
鄭長生微微一笑,:“格寨主,雲朵姑娘,剛纔所言不虛。
在下以人格擔保,這個叫土豆的農作物,可菜可糧。
目前已經在我大明廣泛種植,相信只要格寨主有心的話,去附近州府打問一下即可知道。”
格吉魯有些吃驚,喃喃自語:“怎麼可能?這麼金貴的糧食,普通的百姓家可以耕種?”
他明顯是不相信的。
糧食永遠是橫亙在普通百姓心頭的一個不可逾越的鴻溝。
幾千年來,制約着小農經濟的發展。
王朝興盛的時候,是糧食作物極度發展的時候。
而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的時候,那麼多人揭竿而起,也正是爲了一口吃食活命罷了。
所以,糧食直接決定了一個王朝的興衰的根本因素。
雲龍侗一十八寨,數萬人丁。
大家聚居在一起,爲了獲得充足的食物,抱團取暖。
無論是狩獵,還是耕耘,無不是爲了一個目標,吃的。
如果這個叫土豆的東西,能夠在雲龍侗十八寨範圍內廣泛耕作的話,那可是解決了大問題了。
侗民們或許以後再也不會爲了一口吃食,不惜性命搏虎戰狼了。
一想到這裡,格吉魯就忍不住的激動啊!
他來這裡的原因他都不管不顧了,“永和伯爺,這土豆能給我們雲龍侗十八寨的人一些,用作耕種嗎?”
鄭長生微微一笑:“凡是我大明子民,皆可耕種!”
這話就有點意思了。
就看格吉魯他們怎麼說了,他要承認是大明的子民,鄭長生給他們留下一些種子,教導侗您耕種也無不可。
這個時候的,雲貴高原上,還有很多的未改土歸流的少數民族。
而格吉魯的雲龍侗十八寨,跟顯然就是這樣的沒有歸心的人。
他們自成一體,雖然沒有稱王稱霸,但是也不在朝廷的管轄之下。
對於這些民衆,朝廷向來是頭疼不已的。
你要是派大軍征討他們吧,他們往大山裡一鑽,三兩個月不見人影。
朝廷大軍對於地形不也熟悉,打沒地方打,剿也沒人剿。
朝廷大軍耗不起,等你撤退了,他們又像是地老鼠一樣的出來了。
派人來招降吧,他們跟你不一條心。
嘴裡滿口答應,可是賦稅卻收不上來。
說是率土之濱,莫非王土。
可這就是國中之國,王命教化根本就覆蓋不了這裡。
你說愁人不愁人。
格吉魯心思敏銳的,發現了鄭長生話裡有話。
細細一品,不難發現鄭長生的意圖。
作爲雲龍侗一十八寨的掌舵人,數萬人跟着他討生活。
他的一言一行將是決定這些人的未來走向的。
“永和伯爺,老朽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改土歸流,這畢竟是大事。
非老朽一言可決定的,
容老朽回去商議一下,在給你回覆如何?”
嗯,這纔是老成之言,如此大事,豈能輕易的做決定?
就算是他,現在當即拍板,鄭長生也不會相信的。
“格寨主,不急。來來來,隨我進大帳,品嚐一下我大明軍中的土豆宴!”
鄭長生上前很是親熱的拉着格,就往中軍大帳走去。
格雲豹傻眼了,大伯這是要做啥子喲!
改土歸流?開玩笑呢嘛!
跟朝廷商議這事兒,不是與虎謀皮嗎?
前元的時候,被壓榨的還不夠嗎?
咱們雲龍侗自成一體,這日子過的多瀟灑愜意啊!
可一旦歸順了朝廷,難保不會被吞併啊!
大伯是不是腦子發熱燒壞掉了啊?
他頓時憂心起來。
可是格雲朵這丫頭並沒有他這般心機。
她一聽說有好吃的,而且還是土豆宴,頓時歡心起來。
土豆成宴?就這圓球裝的糧食疙瘩怎麼能做成宴席呢?
她表示非常的好奇。
格吉魯暗暗叫苦不迭,爲了女兒,他也是夠拼的了。
他剛纔雖然被土豆所吸引,但是他不傻。
土豆這東西真的有鄭長生說的那麼高產嗎?
這只不過是鄭長生的一面之詞罷了。
這也難保鄭長生是在忽悠他們啊!
這種可能是有的,在他還沒弄清楚土豆的情況下,他是不會做出最後的決斷的。
現在,他就是在和鄭長生虛與委蛇罷了。
中軍大帳內,鄭長生和格吉魯爺倆以及格雲朵這丫頭,相對而坐。
軍中的食物是土豆,這種新型的農作物,目前在大明的土地上,已經初具規模了。
這種農作物週期短,產量高,味道鮮美可口。
製作烹調起來也簡單。
是以,迅速的走上人們的餐桌?
成爲人們的主食之一。
作爲稀罕物的土豆,可不是所有軍隊都有供給的。
不過作爲大明最精銳的火器軍隊的錦衣三千營是敞開了量供應的。
畢竟鄭長生是這支軍隊的首領。
而土豆,又是鄭長生髮現的,作爲鼻祖,誰好意思不給他供應?
說白了,你們現在有土豆吃,都是鄭長生的功勞。
鄭長生是個嘴刁的人,他可不想天天土豆泥,土豆塊的這樣粗獷的吃法。
都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越是精緻的食物,越是能入他的眼。
軍中庖廚針對永和伯的刁嘴,特地的研究出一套全土豆宴。
炸薯條,這是必須滴!
這道菜可是啃得雞賣的最好的一個奢侈品了。
老少咸宜,尤其是小孩子最是喜愛。
聽說皇太孫殿下,能吃三大盤。
這道菜鄭長生都已經吃膩了,可是格吉魯他們連見過都沒有。
油炸土豆丸子,酸辣土豆絲,土豆香酥餅……
一道又一道的美食端上桌。
格雲朵兩眼冒着小星星,哇,這麼精美的菜餚就是那不起眼的土豆做成的?
這也太神奇了吧?
香酥餅子咬一口,焦脆可口。
丸子吃到嘴裡勁道彈牙,只一口,就終生忘不了的滋味。
還有,最後一個主菜,永和伯說是叫土豆燉大盤雞。
她簡直吃到停不下來。
雞肉她沒怎麼吃,倒是把一大盤土豆給吃的乾乾淨淨。
格吉魯爺倆,初開始還有點矜持,可是後來實在忍不住美食的誘惑,於是也不再顧及形象了。
甩開腮幫子掂起大槽牙,吃的頭都擡不起來。
格吉魯心中暗暗讚歎,土豆真乃人間美味也。
這就是上天賜給人們的最好的禮物,我們雲龍侗一定要得到。
一場土豆宴過後,撤掉餐具,奉上香茗。
鄭長生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格寨主,儘管回去安撫侗民,朝廷大軍,只是借道,路過你們雲龍侗罷了。
並無征伐之意,這一點鄭某可以保證。
另外格寨主也可以考慮一下,改土歸流的事情,鄭某可以保證,只要是我大明子民,均可以耕種土豆。”
說到這裡,鄭長生的話鋒一轉:“格寨主,鄭某也說句你不愛聽的話。
俗話說率土之濱莫非王土,你感覺,你們雲龍侗地區真的能,一輩子不納入大明版圖嗎?
還是早點考慮歸順朝廷的事情,不然真的到了我大明天子,騰出手派出大軍過來的時候,那個時候就是城下之盟了。
現在主動改土歸流,一切都好說,什麼都可以談。
只要要求和條件不過分,鄭某可以代替朝廷答應你們。”
鄭長生說的態度誠懇,言語犀利,狠狠的刺激了一下格吉魯的心。
當前大勢,他不是一點都不知道的。
雖然他名義上是元朝的臣民,可是元朝的朝廷都被老朱給打的七零八落,遠遁草原。
對他們是鞭長莫及,根本就管不了他們。
再說了,就是元朝還統治中原的時候,他們也沒有真心的歸順過。
元朝除了知道向他們徵收重稅之外,別的好事一點都沒有想到過他們。
鄭長生的話深深的刺激到了他的內心。
鄭長生的話沒錯。
他們改土歸流是遲早的事情,換做任何一個朝廷,也不會允許國內有不歸附的地方存在。
現在要是主動的改土歸流,還能佔據主動,一些條件還可以談。
比如,一個好吃的不像話的土豆的種植權。
要是真的等到明朝把盤踞在雲南的蒙古人趕跑之後,回過頭來收拾他們。
還真是沒那麼好說話了。
一旦朝廷的大軍,兵臨城下,在說什麼都晚了。
“永和伯爺,您是朝廷的人,聽說您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您的話,老朽會放到心上的。
老朽只有一個要求,如果改土歸流的話,您能保證我們依然能保留現有的生活嗎?
您能保證不把我們打散,編入漢人之中嗎?
還有那個叫土豆的糧食,能給我們種子,教授我們的侗民耕種嗎?”
格吉魯不愧是侗民之主,他所提出的這幾點,都是核心的問題。
侗民自古以來,都是聚族而居。
要是改變他們的生活方式和習慣,把他們打散安置,這明顯是不成的。
侗民肯定要反抗,可是要是不打散,這些人還真的是不好管理。
他們自成一體,有着自己的管理體系,你要是設置流官來管理他們。
這就不說流官,有沒有管理侗民的經驗。
就單說流官的那一套官場文化,在這裡根本就不能生根發芽。
鬧不好在給激發出民變來,那就不好了。
在鄭長生的腦海裡迅速的生出一個,管理侗民的方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