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地!”
隨着從瞭望臺上發出的喊聲,船上頓時熱鬧了起來。
甲板上響起了一大陣腳步的奔跑聲,即便是還沒有走出船,但是王傑仍然能夠聽見人們跌跌撞撞地從水手艙裡跑出來,他也和其它人一樣,從艙中走了出來,他的速度不快,直接站到了前桅帆的下面,從那裡,他可以看到船長趙金多和醫生一道衝到了露天的船首。
終於到了!
所有的人員都聚集在那裡。他們的雙眼盯着前方,海上的霧帶已漸漸散去了。在他們的西南方,他們看到了一座低矮的小山,小山的下方,就是一個海灣,那裡正是他們的目的地。
盯着那個海灣,王傑的呼吸顯得有些急促,他看着周圍的人的時候,彷彿還有一種在夢中的感覺,因爲直到現在他還沒從那天在酒館裡的震驚中緩過神來。
這是真的嗎?
那天,因爲朋友的死去,灰心喪氣的他在酒館裡說了那番話。
“除了朝鮮,還有其它地方啊!爲什麼不去那裡?”
“還有什麼地方?”
大家都這麼問他。然後他說出了這個地方,所有人都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並不是大明的地方,而是日本的地方。日本的港口能進去嗎?
然後我聽到趙金多船長髮布命令的聲音。“老獵手號”和“大鵬號”以及“金雞號”組成的船隊眼下正沿着距離目標不到三裡的航線行駛着。
“喂,弟兄們!”
作爲船長的趙金多看着船上的水手們說道,這時所有的帆腳索都已扣緊。
“你們中有誰曾經見過前面的這塊陸地?”
“我見過。”
“我見過!”
“我也見過……”
“可以說,幾乎所有人都見過這裡!”
趙金多有些激動的說道。
“幾乎所有的捕鯨人都知道了這個地方,鯨魚羣每年都會從這裡經過,我們也曾無數次從這裡駛過,灣東部有山,山前爲港,灣內水深,是天然良港,而且是終年不凍……”
這裡就是箱館,早在兩三百年前,就是本州被廢貴族、罪犯的流放地。當時津輕豪族河野政通在當時被土人稱爲“烏斯克斯”的漁村興建宅邸,因建築的外觀像箱子,故以“箱館”作爲地名。在幾十年前,這裡開始有日本移民定居,從事漁業和農業。
可是人數極少,不過只百餘人。
“但是,你們告訴我,即便是我們經常經過這裡,可是誰曾到那裡?你們告訴我,誰曾到過這個島上,到過這個灣裡?到過那座山上?”
接連的問題從趙金多的口中道出,然後他又說道。
“我這裡有一個名單!”
趙金多拿出了一張紙。
“紙上寫着的是這些年,在鯨港因爲風浪在歸航的時候,撞在防波堤上的船,你們看看,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你們知道的那些船,也許,你們的朋友、夥計就死在那些船上。”
當高個子趙大,那個改漢姓的土人接過這張紙上時,他的眼睛在眼眶子裡朦了起來,他看到了自己弟弟的那艘船了。然後,紙被一個接一個的傳了過了,很多人都找到了自己熟悉的船名,那些船上有着他們的朋友甚至親人,他們中的很多人都已經死去了。死在了鯨灣的狂風巨浪之中。
在接過那張紙的時候,王傑只覺得的胸膛裡的心臟在劇烈跳動着,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他找到了他的那艘船,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朋友,弟兄,只是他們現在已經死去了。
在這一瞬間,王傑的心裡只有一個衝動,他想衝進這個風平浪靜的港口,然後……從此之後,他們就再也不需要在冬天時忍受鯨港的狂風巨浪了。
“現在大家都知道了,這些年,我們的在鯨灣忍受的是什麼,是弟兄們的死,是一次又一次死亡的威脅,這種日子,你們過夠了嗎?”
“過夠了!”
“還想再過下去嗎?”
“不想!”
“好,不想,可是在鯨港,咱們就必須要過那種日子,現在有一個地方,可以讓咱們不再過那種日子,就是這裡!”
趙金多指着前方的港灣說道。
“就是這裡,這裡不但比鯨港暖和,終年不凍,而且還有兩個半島阻擋西北的季風,再加上海灣本身擋住了海上的浪頭,那怕就是個面狂風巨浪,灣內也是風平如鏡,沒有比這裡更多好的地方了,至於對於咱們這些捕鯨人來說!”
看着衆人,趙金多說道。
“也許,你們會說,這裡不是咱們的地方,就憑咱們,咱們就是一羣漁夫,怎麼個就癡心妄想想要打下這裡,這不是老虎嘴裡拔牙……找死嗎?萬一要是日本官軍打來怎麼辦?怎麼辦?到時候,有朝廷在,朝廷還能不管咱們?即便到時候,朝廷讓咱們退出來,肯定也會佔他們點便宜,至少,會讓日本人把這個港給開了,到了冬天的時候,咱們可以進港修整一下,可以在這裡度過冬天,而且不耽誤咱們的收成……所以,這就是咱們這次來的目標。”
“船長,別說了,弟兄們既然願意來,都是自己個願意的,是弟兄們抽的生死簽過來的!弟兄們知道爲啥來!”
都是自願的,也都是抽生死簽過來的!
因爲所有的捕鯨手都知道,來這裡是他們的機會,是他們將來返航後,能夠安全回家的機會,沒有退路,也沒有選擇。沒有人想死,可沒有人想每次航行的時候,看到家的時候,都要擔心會不會被浪卷着撞上防波堤!
“謝謝你,兄弟!”
趙金多點點頭,然後說。
“我知道弟兄們是爲啥來,可是我還是要問你們,誰不願意上去,要是不願意的話,你可以不上去,姓趙的決不強求。”
“他麼的,咱都是大海上的好漢,誰都不是縮頭烏龜!”
可以肯定,有人這麼一嚷,自然不會有任何人會選擇退回去。甚至有的人已經開始拿起了火銃,當然,也有人開始操作着火炮,捕鯨船上也有防禦海盜的火炮,雖然只有區區四門,可是即便是如此,仍然足以對付島上的日本人。
“好!既然如此,咱們今天就打下這地方!”
說罷,趙金多,就轉身對着舵手大喊道。
“走,弟兄們,殺進去!”
在船朝着海灣駛去時候,手握着火銃的王傑幾乎不能遏制地顫抖起來,他的心跳在加速,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
“啊,”
趙金多盯着海灣,然後說道。
“這地方可真不錯,你瞧這個海灣,可真靜……這裡要是咱們大明的,那該多好啊,王傑,得虧你小子想到這,這一次,咱爺們,也要給大明開疆拓土了。什麼時候,指不定史書上也得寫上一筆來,一會,你當我的旗手,帶上一面大明的旗子,你隨身帶上,咱爺們,要給大明開疆拓手了。”
說完他拍了拍王傑的肩膀,然後便走到船艉,在甲板上,然後與聚在後甲板上的幾個人在那裡談着話。
“有船駛來了!”
儘管海灣裡只有一艘單桅帆船,但是看到有一艘小船駛來的時候,王傑的臉色略微一變,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
“弟兄們,準備好傢伙!”
王傑的聲音很大。
“只要他們一動手,咱們就只管放銃,開炮,別忘了,死在鯨港的弟兄!”
所有人都拿起了火銃,炮手操作着火炮。
那艘日式的小舢板越來越近了,船上的人似乎對於這些明船的到來感到很詫異,尤其是當他們看到船上的明人,都拿着“鐵炮”瞄着他們的時候,儘管他們誰都沒流露出驚愕的表情,可是誰都能看到他們眼中閃過的懼色。
“你們是什麼人?”
儘管恐懼,可是明一太郎也沒提高嗓音,他說的是生硬的漢語。他曾在寺院裡與僧人學過漢語。
“我們是明人!”
趙金多站在船舷邊,對這個會說漢話的日本人說道。
“我有話要對你們官長說,想來,你們對我們也不陌生,我們經常從這裡經過。我們也已經看上的這個地方了,正是我們所需要的,而且我們都知道,日本人是衆所周知的、非常慷慨的,而且這個地方,也不一是日本的,不過,你們早來幾年,我們也講究個先來後道,所以,和你們打着招呼,這地方,我們要了……”
雖說只是一個普通的捕鯨船長,可是趙金多的語氣卻是氣勢十足。
“剛纔我說的話,你回去告訴他,要是他不交,也成,我知道,他是地方官,守土人責,你放心,船上的每一個弟兄,都會讓你們盡責的,從上到下你們所有人都盡到了你們的職責,到時候,刀槍有眼,生死有命!”
瞬間,明一太郎整個人都傻了眼,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個明國人是什麼意思?
“對,你們不交出來,就讓你們盡責!”
在明國水手的喊聲中,明一太郎的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他們不介意讓這裡所有的日本人盡責……他們喊聲,被趙金多平息下來後,然後又聽他說道。
“怎麼樣?是打,還是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