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繳獲的東西里面,還有揚州幾處大宅院以及上好鋪面的地契,讓人沒想到的是,這王家居然還在幾家鹽商的生意中摻了不少,看來在王森那一代就已經做這個佈置,所謂狡兔三窟,隨時準備事敗後去這邊享樂度過餘生。
漕運漕丁大多燒香信教,而且他們所信的聞香教和灤州王家這邊更爲接近,王好賢和身邊親信敢走運河這條線,也是因爲這個關係,再加上每年漕運都要走很多富貴人物,他們也是攜帶財貨,如果誰要謀財害命,就得考慮以後在這運河上還能不能呆下去,搞不好會被羣起攻之,一來犯了教衆的忌諱,二來是犯了漕運上的規矩。
王好賢在聞香教內的地位實在太高了,有這個地位,即便不在同一派系內,也足可以使喚動很多人,除了這些,王家一於人對跟隨的護衛也是很有信心,這些武藝精強的人物都是狂熱信衆,除了忠心之外,還都被用銀子餵飽了,有這近百精強護衛,一路上不去惹事,可也不用擔心被人招惹。
他們有了這重重保證,可就是沒有想到人的貪心,他們的這些保證,那周把總也都知道,而且這周把總還算是和灤州聞香教一系走得近的,可什麼忠心,什麼規矩,什麼威懾,當這周把總大概盤算,只要能把這船隊的財貨吞下十分之一來,就可以保證自己全家幾代的大富,什麼都不管了。
在北直隸可沒有多少人知道趙字營,但漕運上卻對徐州趙進的事蹟底細清楚的很,這周把總盤算來去,都找不到敢下手的人,只有徐州趙進或許能接下來,而且徐州兵馬剛平了山東聞香教大亂,想必對這個正牌的聞香教教主更有興趣,那周把總把王家人安排上船之後,立刻快馬趕到臨清,然後乘船南下,因爲山東地面上眼下只有運河水路纔算安排,這一路急趕,有吩咐相熟的人盯着那船隊,周把總趕到徐州提出了交易。
倒是和這周把總所想的差不多,趙字營開始不敢興趣,但聽到王好賢的名頭之後,立刻做出了安排,之所以趙進親自前來,是要身邊的人確認王好賢的真正身份,而且他親自來這邊,可以更快更有效的協調趙字營各處的配合,這王好賢必須要抓住,眼下這是最大的事情。
對於王好賢的處置,從木淑蘭到外面的夥伴親信,都是一個態度,殺了於淨,這王好賢雖然是個廢物,可他卻是一面旗幟,是聞香教嫡系的傳承,有心思的人可以供着他實現自己的圖謀,而且可以借用這面旗幟動員很多的資源。
不過趙進卻不贊成立刻動手“信教的人不可理喻,何況是聞香教這等邪教,總有些狂熱不知死活的,咱們知道這王好賢廢物,外面的人怎麼知道,沒準還把他當成活神仙供奉,死在咱們手裡,不知道會招惹多少麻煩,不如送給官府,讓他們怨恨朝廷去吧”
這個說法說出來,大家都是贊同,看到這王好賢的表現,大家更覺得趙進決斷正確,這等不如豬狗的廢物,殺了真是髒污自己的手。
趙進等人走進了清點繳獲的倉庫場院之中,有兩名管事站在高處盯着下面,四周又有家丁監視,雲山行和孫家商行調來的掌櫃管事等等可靠人手,正在清點,一見趙進過來,立刻有人上前稟報,這人滿臉都是興奮神色:“老爺,全都是值錢的營生,金銀珠寶、文玩字畫,連那些女人的頭面和衣服都能賣上價錢。”
“都分門別類登記造冊,今日每人常例翻上五倍,但要口風嚴實,如果有泄漏肯定是重責。”趙進開口吩咐說道,那人答應了一聲,又是回去忙碌,打開的箱籠吸引了每個人的目光,裡面金錠銀錠碼放的整整齊齊,那些珠翠寶石之類更是流光溢彩。
“聞香教幾百萬教衆,有這些倒也不稀奇,只不過這王家父子是爲了自己富貴,那徐鴻儒格局又是如此,只是可憐那些傾家蕩產去供奉的愚民百姓。”趙進開口說道。
手捧賬簿的賬房穿行在貨物之間,每一件清點完畢就立刻記錄下來,被趙進這麼一說,原本興奮的諸人也都是漸漸冷靜,看着那些箱籠包裹,都覺得這不僅是財富,而是血淚慘痛的聚合,劉勇悶聲說道:“大哥,這銀錠的成色都這麼整齊這麼好,想必是下面供奉的散碎銅錢銀子,又去別處兌換出了銀錠,這一來一去不知道虧欠多少,下面人節衣縮食甚至流血喪命的供養,王家卻不在乎這兌換的虧欠。”
銅錢碎銀整日流通,沾染汗漬油污甚至生鏽,骯髒的很,有些大的商行鋪面,特別是珠寶行業的,都提供兌換金銀的服務,在這兌換中抽水作爲利潤,下面人祈福上貢,王家人只是爲了自家斂財和儲存方便,絲毫不在乎匯兌的折損,這一來一去就足夠讓人心寒。
“徐鴻儒差不多山東和周邊幾個州府都掌握住了,這王家怎麼還有這麼多銀子收入?”馬衝昊有些納悶,這個問題趙進卻可以解答,因爲木淑蘭對這個底細知道的很清楚:“北直隸收上來的就足夠多了,何況這漕運上對他們家也有供養。”
馬衝昊聽得“嘿”了聲,搖頭說道:“這銀子倒是好賺。”
就在這時候,外面又響起了那周把總的吆喝:“讓我進去看看,你們這麼封閉着點,要是扣下銀子怎麼辦,這裡面可有一成是我的”
趙進眉頭皺了皺,沉聲說道:“這個人你抓緊辦,別讓別人扯到我們身上來,這個周把總太貪財了,實在是太不可靠。”
馬衝昊點點頭,卻是轉身喊了句,外面家丁把人放了進來,那周把總帶着兩個隨從興沖沖的進了場院,一看到那些敞開的箱籠,先是眨眨眼,然後滿臉笑容,甚至都顧不上給趙進他們打招呼,趙進也懶得理會,領着衆人直接出門了。
堵住河道的船隻在下午的時候就已經挪開,本就沒有累積太多的船隻又開始通航,碼頭這邊一切如常,血跡早就被沖刷於淨,誰也看不出發生了什麼,趙進沒有急着回徐州,趕路來到這邊太急,所以要歇一天再走,這也是要照顧木淑蘭的身體,免得太過疲憊。
當晚清點的粗略數目就已經出來,所有財貨摺合成現銀的話差不多有四十餘萬兩,在當地的商行掌櫃還特意提出,如果有些貨物能用餘家賣到洋麪上去,價值還要翻番,再把那幾十塊雲山錢莊通兌的銅牌算上,這一次居然有七十萬兩的進項,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每個人都是瞠目結舌,山東聞香教大亂,趙字營一共繳獲纔不過十餘萬兩,結果劫船一次,居然就弄到了這麼多。
“不知道謝明弦說得山東藏寶能有多少,要是再有這麼多,咱們這次平定聞香教可就是大賺了”吉香在天黑的時候趕到隅頭鎮,趙進也沒有說他在清江浦的事情,聽到這個數目,吉香興奮不已,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神情,
趙進只是笑着搖頭:“你們把這些金銀丟出去買東西,買什麼漲什麼,到時候這幾十萬兩就要縮水用了,這些錢財要分散開,灑在各個省去採買,這樣才能真正用起來,至於山東的窖藏你們不要想得太多,徐鴻儒最後糊塗,可開始一直想要做事,要做事,就得大把的銀子撒出去,積攢不下什麼。”
在旁邊的劉勇看看滿臉笑容的趙進,和興奮中帶着忐忑的吉香,只是在心裡唸叨,這吉香恐怕再也沒有被放出去的機會了,但劉勇轉念又想,這樣對吉香來說未必是壞事,在趙進身邊,有人管着壓着總歸是好的。
第二天一早,清點完畢的貨物分出一成現銀給那周把總,其餘都是裝船,趙字營的家丁和蔡家船隊的押送船隻逆流而上,等到徐州渡口的時候再卸貨送往各處,那些需要變現的珠寶、文玩書畫還有衣衫綢緞等等,則是去往清江浦那邊交給餘家船行變賣。
劉勇和雷財先回徐州,而趙進和吉香在隅頭鎮這邊等待石滿強和李和,關於擴編改制的事情必須要當面談談纔好,馬衝昊則是率一隊人和那周把總一同北上,說是順路,那周把總也沒什麼懷疑,而且還頗爲奉承,拿到銀子之後,他倒是知道對趙字營討好奉承,希望以後能行個方便了。
和石滿強、李和一起來到的,還有在駱馬湖東岸村寨的雲山行大掌櫃等人,不過他們的商議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多東西都已經成形,只不過要徵求一下細節上的意見,讓趙進他們沒想到的是,在這才耽擱沒幾天,徐州王兆靖那邊居然派人快馬傳信過來,說請趙進抓緊回去,有要緊的人請他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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