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得了趙字營的那麼多好處,卻在關鍵時候背叛,這個想要洗白可不那麼容易,蔡家全家都流落在河南那邊不得歸鄉,家產也被罰沒了大半。
人老了就想着回鄉,葉落歸根的念頭格外強烈,更不要說蔡家在外面流落,比較河南和徐州,更是看出很多不同,明白自己以後該如何選擇,知道蔡家子弟儘管得罪了趙進,可能在徐州紮根發展,前途怎麼比流落在外面強。
可得罪成這個樣子,如何求得原諒,這實在是沒什麼法子可想,後來也不知道誰提起了這個蔡華軍,說這小子運氣好,不光沒被蔡家連累,反倒很受看重。
趙字營最重武人,最重忠心,既然蔡華軍有這樣的境遇,那麼能不能主動替趙字營做些事,苦勞功勞一旦有了,那就有面子和趙字營求懇,把蔡家放回徐州。
爲此蔡舉人開出了好豐厚的條件,蔡家分爲兩支,各佔家產五成,一支就由蔡華軍作爲家主,雖然蔡家敗落,可家底還是有些的,然後就是讓蔡華軍作爲長支子弟,入宗祠,入家譜。
蔡華軍對這個不在意,如果求富貴,當年心狠手辣些,或者跟着趙進闖蕩,現在什麼也不缺了,對家譜宗祠這個也是沒興趣,他小時候吃蔡家人的虧太多。奈何蔡華軍的母親對這個極爲看重,覺得孩子畢竟是蔡家人,能成爲蔡家一支家主,迴歸宗祠族譜,也就洗淨了出身,光彩體面,對孫輩也有好處。
既然自己孃親出面,蔡華軍也沒辦法了,只能準備弓馬去投奔,事先還和馬隊裡的幾個朋友打了招呼,他倒是明白趙字營做事的規矩,蔡舉人的委託他也是一五一十都講了,沒有絲毫隱瞞。
陶貴、許勇當年不堪,現在也是馬隊裡的連正一級了,可以直接跟趙進說話的人物,自然也就反應了上去,趙進的回覆也很簡單,你來做事,然後蔡家不要分爲兩支,全部由你來管,不然不行。
也不知道流落在外的蔡舉人一行怎麼吵鬧爭執,這件事居然就這麼答應了下來,蔡華軍在媳婦的哭哭啼啼中入了趙字營。
他和那些附庸的徐州邳州武人略有不同,因爲蔡華軍身份可靠,所以內衛隊的人找他聊過很久,蔡華軍替內衛隊監視內部的責任,而且以後回來管着蔡家,內衛隊的人也希望他繼續爲趙字營做事。
“老漢,這幾天有沒有騎馬的人從北邊過來?”蔡華軍牽着馬問道,手裡卻拿着幾包粗鹽。
蔡華軍這人想得明白,既然做事,那就要做好,不然談不上什麼後續,趙字營看重武人,可這個武人也得立有功勞,顯得能幹,蔡家弄了這麼大的麻煩在自己身上,一定得立個大功纔好,所以他衝在了最前面。
田地裡正在割麥子的一家人都很緊張,幾個青壯拿着農具隨時要動手的樣子,年紀最大那個纔有些客氣,聽到蔡華軍的曹州土話才略微放鬆,蔡華軍沒有下馬,田地裡的農戶固然軟弱,可若無人發覺,殺人劫財的事情也是做得,蔡華軍曾在山東和北直隸活動過一段,自然熟悉的很。
“這位官人,沒看到什麼騎馬的人從北邊來,倒是有幾戶逃難的過來,說北邊有大兵來。”
蔡華軍點點頭,在馬上隨手丟過去一包粗鹽,笑着說道:“勞煩老漢了,再有人問,莫說俺來過。”
那老漢接過紙包,戳破了一舔,頓時喜笑顏開,連連點頭說道:“省得,省得!”
村寨裡吃鹽不易,尋常農戶更是艱難,很多時候這食鹽就是通貨,不過蔡華軍也明白,遼餉一次次刮過來,災荒一次次鬧過去,家裡還能有青壯男丁收割麥子的,也不是什麼尋常良善人家,給了這常見的通貨,和開口就是土話一樣,都是告誡對方自己是本地人士,不要打什麼歪主意。
在營地裡的時候,已經有同伴吆喝着說道,咱們帶着弓馬兵器,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沒了吃喝,進了莊子裡,誰還敢不供應嗎?
蔡華軍當時沒有爭執,可他卻不敢進山東這些村寨,萬一裡面有什麼燒香拜神的教衆,進去了可就出不來了。
在運河以及微山湖西側的官道已經看不到行人商旅,誰也不願意攙和到這兵災裡面去,蔡華軍也不在這官道上走,反正這片區域都是一馬平川的,下面小道也是一樣,走在官道上的目標太過明顯,很容易跑不開。
蔡華軍還記得自己剛纔經過的區域是師家莊,那邊也是吃漕運生意的,只不過卻見不得光,都是江湖綠林人物和漕運相關的買賣,其中也包括大宗私鹽,不過現在應該凋敝了,趙字營的鹽貨生意輻射太廣,做得又太規矩,其他人都做不下去,蔡華軍不知道那邊還有沒有人認得自己,但爲了避免麻煩,還是特意避開。
太陽不錯,曬得人昏昏欲睡,蔡華軍卻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在馬上緊張的掃視周圍,大軍應該距離這邊還遠,不然在這平坦地形下,什麼都能看清楚,大軍行動肯定是有煙塵的,幾裡外,十幾裡外,都能看到這跡象。
馬匹走得很慢,邊走邊吃着胸袋上的草料,蔡華軍知道何時該縱馬奔馳,而現在是節約馬力的時候。
遠處似乎有跡象,蔡華軍眨了眨眼,朝着那邊看了過去,在已經收割完畢的田間有一個點正在朝着這邊接近,從還未來得及搶收的麥田來判斷對方的高度,這是一個騎手。
蔡華軍的眼睛眯了起來,他勒停了坐騎之後,看到對方加快了速度,正朝着這邊趕過來,蔡華軍依舊沒有動,他在馬上等待着對方靠近,差不多五百步上下的時候,蔡華軍認出了對方的身份,應該是官軍的夜不收騎兵。
按說偵騎在外,應該穿着便裝,但這位卻大搖大擺的穿着官軍的輕甲袍服,顯見要藉着這衣甲來顯露威風。
這官軍偵騎靠近到這個距離後,也是放慢了速度,蔡華軍的打扮就好像是個跑單幫的行商,可這個時節在這片區域,又怎麼會有跑單幫的商人。
蔡華軍琢磨了下,卻是乾脆利索的翻身下馬,然後拽着繮繩把馬匹橫在了自己身前。
難道這個時候不該移動坐騎迎戰,或者是轉身就跑嗎?下馬乾什麼?本來已經慢下來的官軍偵騎,卻沒有繼續放慢速度。
距離越來越近,差不多百餘步的時候,那官軍偵騎大吼說道:“保定總兵魯大將軍麾下探馬出巡,前面是什麼人?”
“官爺,小的是嘉祥人,過來探親,聽說要鬧大兵,這是急着回家。”蔡華軍的口音變成了嘉祥那邊的人,甚至帶着一點顫抖,明顯是害怕的很。
聽到這個,再看看安靜在那裡,身上明顯有水漬的馬匹,官軍偵騎已經得出了結論,這人恐怕說得不是假話,這坐騎應該跑的沒力氣了,所以這人現在也不敢跑,只能呆在這裡等着。
這官軍偵騎嘴巴已經咧開了,他實在是忍不住笑,出來一次居然有這樣的收穫,宰了這倒黴鬼,搜身抓馬,平白落下的財貨,真是天開眼。
“不用害怕,本將出來搜尋奸賊,只要查明是良民百姓,就放你回家,讓你快些避開這個兵災地方。”這官軍偵騎一邊放緩了語氣,一邊打馬加速,而手已經扯出了馬刀。
“將爺,小的真是良民啊!急着回家!”蔡華軍慌不迭的解釋,人卻不從馬匹後轉出來,還伸出一隻手不停的擺動。
看到聽到這個,那官軍偵騎目露兇光,臉上則是笑開了花,口不對心的安慰說道:“無妨無妨,轉過來驗明正身,就放你走。”
這偵騎手中的馬刀已經握緊,腳跟已經擡起,只要這人從馬後轉出來,馬刺猛踢馬腹,馬匹直接衝過去,一刀砍下。
雙方距離不過是二十餘步了,在陽光下什麼都看的很清楚,官軍偵騎發現對方馬匹身上的汗已經幹了,不對,這馬匹絲毫看不出什麼疲憊出汗的樣子,在那裡好整以暇的吃着胸袋裡的乾草,官軍偵騎下意識的瞥向掛在馬鞍邊上的水囊,他看到塞子已經被拔下,難道這不是汗水,而是淋的..
一直用馬匹遮擋身前的那個“良民”突然從馬尾處轉了出來,手中拿着弓箭,箭在弦上,弦已半開,擡弓,弓弦張滿,箭支而出!
在這個距離下,那位正準備催馬揮刀的官軍偵騎沒有絲毫防備和遮擋,他臉上得意和獰笑甚至纔剛剛有點驚愕,那支箭就釘入了他的咽喉。
咽喉中箭,刀落地,這偵騎想要伸手把箭拔出來,第二支箭又到,直接釘入他的右眼,這次他沒有任何動作了,就這麼向下載落。
因爲太過突然,動作太快,兩箭射出,那官軍的坐騎纔開始焦躁不安,可還沒來得及驚叫暴跳,嘴裡發出唿哨的蔡華軍已經快步靠近,順手抓住了馬匹繮繩,另一隻手卻掏出了掰碎了的麩餅,上面還沾着點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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