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_第579章 致命1擊上

當夜,京口兵站。

端着大口徑雙筒火銃的東廠番子35成組交替前進,短暫交火後拖着死屍出來。

“嘭!”

1聲劇烈炸響,兵站辦公小樓被火焰吞沒,險些將史可法震癱在地,站穩後看着這批東廠的番子:“爲何?”

帶隊的檔頭搖搖頭不言語,火光下上前兩步,低頭看着3具穿着錦衣衛飛魚服的屍體,仰頭眨眨眼睛蹲下,擡手合上腳下之人的雙眸。

見他傷感,史可法皺眉,東廠與錦衣衛是兄弟衙門,難道認識?

燕問吐出1口濁氣,起身揮揮手:“冷藏,運回京裡。”

周圍的番子相互看1眼,默然無語動手。

都是以前的兄弟,都被招安了,只是走的路子不1樣,這幾個人跟了劉僑而已。

次日3月十31早,南京還是亂糟糟,考官及各路名士在報社上發表的東西不頂用。

這也正常,每次科考不被質疑,罵上幾聲舞弊纔是不正常的。

甚至可以理解爲,這種小範圍的騷亂是落榜士子的1次宣泄。

史可法也順利完成任務回京,卻無法接受衛裡的大變。

渾渾噩噩在楊衰的恭賀中交了外出辦差的駕帖,帶了劉僑最愛喝的百味果酒,來到了東廠黑獄。

黑獄外面只是1座簡單的大型屠宰場,換了便裝的史可法來到地牢。

劉僑是重犯,在明亮、乾燥,也算乾淨的地牢裡。

地牢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水牢。泡過的人能活命,下半輩子也只能去宮裡混飯吃了,還有各類後遺病症。

劉僑1襲素青棉衣,胸前還有1方補子,寫着1個‘囚’字。

盤坐在乾草堆上,面前擺着小桌,劉僑正提筆書寫自己的罪行。自祖上劉天和以兵部尚書致仕後,劉僑父祖3代人便是世襲錦衣衛同知,這1代劉僑很幸運的被選中,沒有吃空餉領閒職,而是實職錦衣堂官。

所以,該怎麼做他很清楚。上面需要的只是證據,你喊冤咬牙硬扛着,被活活打死後,該有的證據還是會出現。

老老實實配合,溫飽寧靜過完最後1段日子便是最佳的選擇。

他的牢門只是鐵鏈虛掛着,1聲脆響,劉僑提着筆擡頭見到史可法,還笑了笑。

“史千戶,上頭許了半小時,也別讓小的們爲難。”

獄卒推開門,接住史可法遞來的1根硬紙包裹的銀幣*,微微躬身退後78步,與其他獄卒立在那裡,等候着。

食盒裡拉出抽屜,擺在草堆上,史可法張張口,還是想不明白。

9等證據前後齊全後,1並交付法司。

劉僑官位很高,卻因爲是錦衣衛的原因,是皇帝家奴沒必要進行廷議公審。但必然會涉及不少其他方面的重臣,法司還需要活着的劉僑。

劉僑的罪定了,乃是東林餘孽,資助謀逆陰軍,並且還是刺殺安邦彥的主謀。

東林餘孽,史可法對這個罪不置可否,也無法辯解什麼。光這個罪,9能要了劉僑1家子的命。

可他想不明白,劉僑怎麼可能和龍山陰軍搭上線,甚至還扶植栽培了後續的陰軍流寇。畢竟後來出現的陰軍,可是滅了汪文言1族。

所以史可法心中有千萬疑惑,此時卻指揮不動口舌,說不出1句話。

撕下鵝腿咬1口,劉僑嚼着:“憲之,你不該來。”

“不來,心裡頭難受。劉兄,陰軍此事可是真的?”

史可法最關心的還是陰軍,現在陰軍以流寇方式流竄各地,爲禍甚大。對士紳階層來說,這些人與當年鬧的倭寇1個德行,劫掠之餘更是不留活口。

劉僑低頭:“安邦彥於龍山戰場遇刺,擡槍是我這裡流出去的。當時龍山作亂土民重組陰軍,所需糧餉咱也脫不了干係。”

“不可能!”

史可法低吼1聲,他感覺非常的荒謬,甚至自己都不敢去看劉僑,更荒誕的是劉僑卻非常的坦然。史可法也怕,擔心自己師尊左光斗捲進去。

擰開瓶塞,劉僑仰頭喝1口酒咕嘟咕嘟,哈1口氣道:“沒什麼不可能,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1百年前的,5年前的,3年前的,十年前的很多事情,都已隨着死人消失不見。我死後,很多事情也9成了表面那樣。”

劉僑不用筷子,左手握着酒瓶,右手抓着肉菜往嘴裡送:“主子不願再多殺人,給了太多人太多的機會,我想悔改,可陷得太深。”

關於陰軍的事兒劉僑不願多說,爲了保全家眷,他的肩上能背多少東西9要背多少。史可法終究是廠衛新人,連陰軍跟腳都不清楚,都是陰軍名號,可此陰軍非彼陰軍。

甚至劉僑說真話也沒人信,難道說龍山陰軍復組,是汪文言主導,他錦衣衛當時第3號堂官、周延儒、陳1敎,乃至是秦家都捲了進來麼?

後續陰軍再組,是廠衛手筆?

說出去誰信?誰又敢信!

現在,他只能根據形勢,將1些該死的人咬出來1起死。劉廷元相信他劉僑的眼光和判斷力,連個名單都沒給,9讓劉僑自己去選1批陪葬者。

所以認罪供狀,劉僑寫了很多份,只求有1份能讓劉廷元滿意,進而放過他的家人。

這1日,他總覺得會到來。此前宿夜難眠,現在臨死反倒心裡踏實了。

吃飽喝足,打了個飽嗝,劉僑開口:“憲之,大勢如潮。居其位謀其政,好好做事情。做好了事情,這人也9做好了。燕問這些人也是苦命的,東廠那邊兒會撥給你。善待這些人,他們能保你安全。廠衛裡,也不平靜。”

史可法點頭,起身問:“劉兄還有什麼要託付的?”

“你小胳膊小腿使不上力氣,安心做自己該做的。我這裡,上頭會妥善安排。”

又是1日,天明,下着小雨。

劉僑乘坐密封馬車,被運往3法司裡的大理寺天牢。

南城外,秦淮河頭的映月樓。

陳子龍洗漱後,在2樓大廳吃着早餐,沒多時穿着蓑衣,頭戴避雨竹笠子的派報少年進來派發報紙。

報紙散着淡淡油墨香,陳子龍輕描淡寫瞥1眼標題,還以爲會與昨天1樣,是繼續爲這1科會試的公正與否而引發的辯論。

結果1愣,標題黑漆漆兩排大字:錦衣衛深藏東林餘孽,豢養陰軍圖謀不軌!

瞬間瞳孔微縮,陳子龍探頭過去上下掃着,首頁全是劉僑的資料,曾祖嘉靖年間兵部尚書劉天和,父祖、親族有名人士如劉侗等都佔了1個小板塊兒,然後最下面纔是劉僑的屢歷。

早飯後準備上班的各處官員,都被這個消息嚇壞了,真的嚇壞了。

1個錦衣衛排序第2堂官被挖出來,1口氣牽連下來,該騰出多少官帽子?極有可能,如前幾次1樣,本人稀裡糊塗的9因爲親友的原因而丟官帽子,丟命。

晨間小雨也沒有澆滅士子的怒火,當1個個看到今日的報刊後,直接散了!

鬧歸鬧,可鬧的嚴重了讓人覺得礙眼,1個錦衣衛高官掉下去會拉着無數人陪葬,極有可能將他們這些士子、跳的最歡的士子拉着1起死!

鬧的最歡的都是那些官宦、勳戚子弟,畢竟他們是吃虧最大的1批人,而他們也是更容易被牽連進去的1批人!

甚至,有的人連客房都沒退,有的人連本省文社都沒打招呼,直接9跑了。

文社,類似於各地士子駐京的老鄉會,平時搞1些聯誼會,方便在京官員與家鄉士子聯繫並促進感情,也方便士子入京後立足。

同時還有1個隱晦作用,那9是驗證士子身份。畢竟替考這類事情太多了,參與會試如此大的事情,自然不能看原籍本省發放的文件。參與會試的考生,尋常民戶考生需要本省學社裡的前輩出具保書。

這種保書已經形成1條產業鏈,只有有官身,進士身份的人才能給本省考生作保。自然也不可能白白作保,因爲作保要蓋私印承擔的是法律連帶責任,這類事情由學社操作,最後依照擔保人的份量進行年底分紅。

參與會試需要結印作保,去吏部參與會選也需要作保,保證是本人,證明自己是自己……

這種錢叫做結印錢,是官員爲數不多可以正大光明弄錢的路子。

結印錢只是小錢,真正來錢的是官員給前來考進士的家鄉小兄弟開小竈。

不少被清洗充軍,後來大赦回京,卻只能致仕賦閒的人都在靠這方面掙錢,如左光斗、黃道周等人。

尤其是黃道周,本身9是貧農出身,卻是東林2代急先鋒之1。流放庫頁島靠捕魚採松子過日子,回京後9開始搞教育產業,靠給各路考生開小竈來掙生活費。

畢竟他家裡9沒什麼產業,9算有也會像左光斗那樣被充公。又因爲身份敏感,大赦後只能待在京裡。9算沒有強制留在京裡,這批人回到地方上也活不下去。

爲了減少自己被捲進去的風險,地方官很有可能禮送他們出境,儘管那9是這些人的老家。

這9是目前的形勢,沾上東林絕對沒有出頭之日。除非獲得朝廷的諒解,通過朝廷新的委任來洗去東林標籤。

今日的報刊,周延儒看了標題9臉色徹底白了,捂着發疼的胸口從椅子上滑落在地,呢喃1聲‘我命休矣’,9嚇暈了。

將府,秦良玉撐着小傘腳步急促,將在參軍司查資料的封號將軍,6韜軍團主將秦翼明喊出來,走廊裡。

秦良玉手裡的報紙直接砸在秦翼明臉上:“入宮,請罪!”

秦翼明拿起雨水打溼的報紙,臉刷的9白了。

龍山戰場,在場的是秦拱明,秦拱明與這件事沒關係。是秦翼明派人乾的,刺殺了安邦彥!

“滋!滋!滋!”

將府後勤司1名校官,在茅房裡死了,脖頸動脈噴濺着1股又1股熱血。

兩手反握着1把短劍,劍刃染着血跡,本來是蹲坑時打發時間的報紙,散落在1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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