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縣輝煌賓館裡還住着中部省一大巨頭,春山縣的一把手卻躲在縣委大樓裡與我商量風牛馬不相及的事。
這是個諦笑皆非的事!我心裡想。
巨頭來春山縣,是關於春山縣的經濟發展。按理說,劉啓蒙書記應該貼身伺候,最不濟,也得拋開一切雜務,盡心盡意跟在省長的後面,隨時聽候吩咐。
劉啓蒙書記喜歡夜晚辦公。這在他做縣長的時候就已經初露端倪。到了扶正做了書記,更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劉啓蒙的個人喜好,影響了整個縣委縣政府大樓。書記下班不走,其他人按時下班,彷彿是件很羞恥的事。有些人一輩子習慣了準點下班,到像是做賊一樣,勾着頭匆匆往外跑。時間一久,覺得與其抱着做賊的心態,不如跟着混時間來得光明正大。
於是春山縣縣委大樓,沒到夜幕降臨的時候,必定華燈齊放。所有的窗戶裡都透出燈光來,整個大樓裡,每一間辦公室裡,都端坐着幹部們。
畢竟不是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公務,到了下班時節,大部分人手頭都沒事可幹。但大家又不好想着去做賊,於是關起門來,家長裡短,國內國際,海闊天空,一頓亂聊。
聊多了,把該聊的話基本都聊完了。衆人正在茫然的時候,機關裡的幾個年輕幹部,摸出一盒撲克,開始來*。
*不帶彩,一點意思也沒有了。大家就約定,誰贏誰請客。
*這活,老少皆宜,男女不限。
這陣風一颳起,幾乎成燎原之勢。以至於春山縣縣委縣政府大樓裡,每到下班時節,各家都會呼朋引伴,拉開架勢,鬥上幾個回合。
又因爲*還是個技術活,需要交流經驗。於是本來關起門斗發展到串門去鬥,而且各自代表本辦公室的榮譽,不可等閒視之。
餘味就是其中的代表。餘味*的功夫不錯,幾乎所向披靡。幾個月下來,把全縣在大樓裡辦公的機關鬥了個遍,而且每次都是凱旋而歸。
有好幾次,他笑嘻嘻的來我辦公室,邀請我一起去喝酒。說都是贏來的錢,不吃喝掉,不但心不安,而且對不起輸家。同時有一種說法,這種靠賭來的錢,只能吃吃喝喝,辦不了正事。否則這些錢就會讓贏錢的人生病,打針吃藥花光贏來的錢。
餘味每次來邀請我,我都會拒絕。畢竟劉啓蒙在這件事上沒有態度。
直到有一天,縣委辦公室牽頭,組織了一場機關*大賽。劉啓蒙不但出席了開賽的啓動儀式,還親自上陣操刀玩了幾把。
事後劉啓蒙總結說,*是豐富幹部羣衆生活的一種休閒娛樂的好辦法,不但促進友誼,還能開發大腦。
那次大賽,餘味代表我辦公室,取得了冠軍的榮譽。
縣委辦居然還送了我們一面錦旗,上面寫着“豐富業餘生活大賽冠軍。”
餘味想把錦旗掛到我辦公室裡,說爲了這面錦旗,他不知死了多少腦細胞。
我堅決不同意,我堂堂一個常務副縣長,辦公室裡掛着這麼一面錦旗,是何等的不倫不類。
最後錦旗被掛到小車班的牆上,餘味逢人就說,這是我們政府辦的榮譽。
這段插曲在紀委的反對聲裡偃旗息鼓。紀委書記反對在辦公室裡*,說縣委大樓裡,是處理國計民生的辦公場所,怎麼能把市井生活的東西帶進來,這要是傳出去,丟的不是春山縣幹部的臉,丟的是民心。
劉啓蒙也贊同紀委書記的意見。於是縣委辦又下了一道禁令,嚴禁在辦公場所開展*等娛樂活動。
地主不能鬥了,又無所事事,人還不好意思先走。整座大樓裡,每到下班時節,是最難熬的時刻。
劉啓蒙書記還是雷打不動的下班不走,於是我找來魏延,讓他去組織一場讀書活動。
縣委縣政府裡上班的人,都是讀書人。一輩子讀的書夠多了,對讀書活動一點興趣也沒有。眼看着讀書活動要流產,我便叫魏延散佈風聲出去,讀書活動有大獎伺候。
反正無聊,又有大獎等着。於是機關裡的所有幹部,都一窩蜂的去讀書。把原本一年到頭無人問津的縣圖書館,弄得熱鬧無比。連幾十年前的書都借了出去。
讀書活動規定,讀完一本書,要寫心得體會。這些心得體會,就是評獎的基礎。縣委有一本內刊,連續幾個月都是讀書的心得體會。把一個春山縣,弄得跟翰林院一般。
我之所以說要調查調查,就是源於過去在對待*和讀書活動事件上的一些決定。
劉啓蒙對我的提議,顯得漠不關心。冷冷的笑了幾聲後說:“既然要調查,這個事幹脆你去負責。”
我連忙搖手拒絕說:“這些事,都應該紀委出面的。”
劉啓蒙對紀委有想法,當初*他是支持的,但紀委沒給他半點面子,直接否定。理由冠冕堂皇,讓劉啓蒙找不到着力點,彷彿啞巴吃了黃連,有苦說不出來。
“如果到了紀委層面,怕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了。”劉啓蒙話語裡帶着警告和提醒,我焉能聽不出來。
“既然書記您吩咐了,我就是掉三層皮,也要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搞清楚。”我當即表態,前後判如兩人。
劉啓蒙笑道:“陳風啊,你小子是不是長了一顆七竅的心啊。”
我故意傻笑不說話。
“明天蘇西的活動,不會有影響吧?這一場大雨,可把我的心淋得溼透了。”劉啓蒙擔憂地問我。
“放心,書記,絕對不會給你丟面子。”我差點要派胸脯保證了。
“這樣好。”他沉吟一會說:“陳省長明天不去了,市委陳書記還去不去?何書記去不去?這些事都還沒落實啊。”
我笑着說:“十分鐘我給你答覆。”
當即掏出電話,撥給陳萌。
陳萌對我的電話一點也不驚訝,彷彿早就知道我會給她電話一樣,開口就說:“什麼事?”
我毫不遲疑地說:“萌萌,你得去一趟陳書記房間,幫我問問他老人家明天去不去蘇西。”
陳萌罵道:“陳風,你有病啊,你自己不會去問,還要假借我,什麼意思。”
我陪着笑臉說:“陳書記不是你老爸麼,你去問,方便啊。”
“不一樣嗎?我爸又不是不認識你。”
“不一樣的。在陳書記面前,我是他下級,你不同,你是他女兒。”
“就你鬼主意多。”陳萌罵罵咧咧,反問我說:“你都說了,陳省長不去了,我爸還會去嗎?陳省長在衡嶽市的地盤上,總得有人陪吧。”
我愣了一下說:“你的意思是,陳書記也不去參加了?”
“但我會去。”陳萌笑嘻嘻地說:“陳風,歡迎我不?”
“當然歡迎!”我喜不自禁地說:“有你這樣的美女記者,妙筆能生花,求之不得啊。”
說了一陣掛了電話,我對劉啓蒙說:“書記,陳書記可能也不參加了。”
劉啓蒙臉色一沉,說道:“不能可能,要肯定。”
“應該不去了。”我說:“陳書記要送陳省長回省城。”
劉啓蒙哦了一聲,問道:“你舅舅何書記,應該會參加吧?”
“他肯定會參加。還有林副省長,也必定會去。”
“我知道了。”劉啓蒙揮揮手道:“今晚你得半閉着眼,給我打起精神來,不可出錯。出了錯,拿你是問。”
我唯唯偌偌,轉身出門。
剛走到門邊,劉啓蒙叫住我,猶豫了一下說:“處理好私事,不要把影響搞得太大。”
就像是一層布蓋住的醜陋東西突然被掀開,劉啓蒙的提醒讓我一下子懵了。
在輝煌賓館的大堂裡,還有兩個美麗的女人在等着我。
去是死,不去也是死。只是遲死與早死的關係。
明天還有大事要辦,此時去死,得不償失。
等事情全部處理完畢了,任他怎麼樣死法,都無所謂。
我掏出手機,給她們發了一條短信:我去蘇西鎮了,明天見。
想了想,又刪去信息,重新發了一條信息說,休息好,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