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過後的蘇西,顯得是那麼的凌亂。只有空氣,無比的清新,流淌在每一個角落,讓人忘卻凌亂帶來的煩悶。
年輕的蘇西鎮,彷彿在迎接考試一般,一切顯得緊張,卻有條不紊。
一座平地而起的小鎮,此刻燈火通明。每條大街上,都來往着匆忙的人們。他們在清理大雨帶來的凌亂,要在天明之前,將蘇西打扮得花枝招展,卻又不失端莊。
這一夜,蘇西註定無眠!
一番溫存之後,我站在窗前,看窗外漆黑的夜空,憂心忡忡。我怕再來一場大雨,如果天公不作美,再來一場大雨,即便我們如何努力,也將無力迴天。
月白站在牀邊整理凌亂的衣裳。剛纔我們的溫存,居然會適可而止,面對面如桃花的月白,我把衝動生生的被壓了下去。
“我們出去轉轉吧。”月白輕聲問我。她已經整理好了衣裳,恢復了她的幹練。
“好!”我說,從牀頭櫃上拿起手機,準備出門。
正要走,手機響了。是餘味打來的,問我休息沒,有人要找我。
我驚異地問:“誰?”
餘味道:“郭組長。”
我哦了一聲,問道:“這麼晚了,他還沒睡麼?”
餘味笑道:“我們正在吃夜宵,郭組長問你要不要一起來。”
我拒絕道:“算了,不餓。”
正要掛電話,裡面傳出來郭偉的聲音:“陳大縣長,不給點面子?”
我遲疑一下道:“郭兄,這麼晚了,你還吃夜宵。這小日子過得蠻滋潤啊。兄弟我命苦,沒有時間陪你啊。”
郭偉在電話裡大笑道:“別那麼多廢話,來,還是不來,就一句話。不過,我告訴你,兄弟今晚聚一下,下次要想再聚,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我吃了一驚道:“郭兄,此話何意?”
郭偉猶豫了一下說:“你來,就明白了。”
郭偉給我留下個懸念,讓我心裡惴惴不安。何況聽鄧涵宇說,他帶來了一絕色佳人,心裡的好奇頓時被勾起。
“在哪?”我問。
“除了錢老闆的賓館,你這蘇西,還有其他地方有夜宵吃麼?”郭偉說完這句,掛了電話。
我捏着話筒對月白說:“老錢的賓館還有夜市?”
“有啊。”月白臉上一紅,似乎勾起了什麼回憶,不自然地笑笑,道:“小雪要搞的。生意還不錯。別看蘇西這地方小,吃東西可是與國際接軌了。”
“我們去老錢的賓館。”我說:“郭偉在。”
“我知道。”月白淡淡地說:“他下午就過來了,把蘇西轉了一遍。”
“他轉什麼?”
“不清楚。我也沒時間陪他。下午下那麼大的雨,急死我了,哪裡還有心情陪他去誑。”
“他過去可是你領導呢。”我取笑她道:“人走茶涼啊。”
月白臉上的紅暈越發的嫵媚了,她赤紅着臉道:“我沒這個意思。”
我拍拍她的手臂,安慰她道:“開玩笑的啊。現在我們一起去老錢的賓館。”
老錢的蘇西賓館與鎮政府僅一街之隔,走路過去用不了五分鐘。
一路上碰到很多人,大都來去匆匆。他們都有任務,月白在大雨過後,將還原的任務分解下去,下了死命令,誰誤事,誰倒黴。
蘇西賓館門口流光溢彩,大堂左邊的餐廳裡,人聲鼎沸。
一進門,一眼看到雪萊,畫着明媚的淡妝,正在熱情的招呼客人。她一眼看到我,驚喜的神色在臉色掠過,一溜小跑過來,含着笑說:“這麼晚了,來吃夜宵?”
雪萊的這身打扮,與一個鎮幹部格格不入。我疑惑地轉頭問月白:“怎麼回事?”
月白微笑道:“小雪把團委書記的職務辭了,現在與老錢合夥開酒店。我還沒來得及給你彙報。我想等活動結束後,再告訴你。”
我心裡一陣激動,我日!這些女人,把幹部的身份當兒戲。真不知天高地厚。
“亂彈琴。”我低聲罵了一句,眼睛不去看雪萊,問道:“郭組長他們呢。”
雪萊似乎感覺到了我的不快,她並不在乎地笑,眼睛掃視一眼大堂,低聲說:“跟我來。”她款款的往前走,我和月白跟在她身後,一邊走,一邊與吃夜宵的人打招呼。
陌生的面孔不少,我心裡想,這些人,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我在蘇西八年,熟知蘇西的山山水水。說句大話,蘇西這塊石頭,在我懷裡已經被捂熱了。
蘇西鎮所在地的老鷹嘴,上到八十的老人,下到三歲黃毛小兒,幾乎沒有我不認識的。即使如錢有餘月塘村的人,我也基本熟悉面孔。
可是在這吃夜宵的人,大多我不認識。從他們的穿着打扮來看,好像不是周邊的農民。
月白看出了我的疑惑,緊走幾步湊過來輕聲說:“這些人都是來蘇西做生意的老闆,外地人。”
我驚異地哦了一聲,蘇西還未開市,有什麼生意可做?
月白接着解釋說:“我們這裡有溫泉度假山莊,這個消息誰不知道?現在搶先一步,就是搶了先機了。所以這些人,聽說了這個事,都爭先恐後的涌來了。有不少的人表示,要在蘇西建賓館呢。”
我看她一眼,沒出聲。
月白扭捏地笑了笑,輕聲說:“本來我想給你彙報,可是這段時間太忙了。我想啊,反正他們是拿錢來投資的,再怎麼樣也不是壞事。再說,現在就是拿棍子趕他們走,也趕不走的。所以我想呢,等我們正式搬遷完了,再拿出時間來好好處理一下這些事。”
月白的話像電流一樣,流過我的心。這般利好的消息,我是第一次聽。原本一座新鎮,要工業沒工業,要商業沒商業,我一直在愁着如何發展下步計劃。現在聽月白一說,心情赫然開朗起來。
當初拉着劉密斯投資蘇西旅遊的事,現在終於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留住他們!”我低聲囑咐道:“他們就是蘇西的未來。”
月白認真地點頭,不時與相熟的人微笑打着招呼。
拐過大堂,一條小道通向幾間包廂。
這是錢有餘特別闢出來的貴賓招待房間,我曾經來過。
雪萊打開一扇門,我眼睛看過去,頓時像被雷劈了一樣,張口結舌出不得聲。
屋裡一張大圓臺,坐着稀疏的幾個人。
這幾個人,讓我張開了嘴,收不回來了。
郭偉看到我,起身過來,摟着我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地主來了。大家歡迎。”
我還沒開口,桌子邊的人笑道:“先獎勵一杯吧。”
說話的是徐孟達,他什麼時候到了蘇西,我一無所知。他又怎麼認識郭偉了?我一頭霧水。
“怎麼?不認識我了?老弟。”徐孟達見我半天說不出話,笑吟吟地起身過來,拉着我走到桌子邊說:“來來來,我來介紹一下。”
餘味早就起身站到一邊去了,他從我手裡接過皮包和手機,將一張椅子塞到我的屁股下。
“孟達兄,你來也不告訴我一聲。”我責怪着他,親熱地摟着他的腰,大聲說:“不用介紹我,我都熟。”
確實我都熟!這幾個人,郭偉我熟悉,徐孟達我熟悉,只有一個低垂着頭的女人,我看不清她的容貌,不好判斷。
“先坐。”徐孟達一坐下,吩咐餘味道:“去,給你們老闆找個大杯來。”
我雙手亂搖道:“徐兄,不行啊,還有大事沒辦好。”
徐孟達笑道:“什麼大事,不就搞個剪綵奠基麼?放心,我的人都安排好了。到時你只要露面說幾句話就行了。”
我苦笑道:“我敢不露面麼?來的人有林省長,還有美國大老闆啊,這就是有錢有勢嘛。”
徐孟達並不接我的話,叫過來郭偉道:“小郭,你代表省委宣傳部,敬一下陳縣長嘛。”
我大吃一驚,郭偉代表省委宣傳部,這話什麼意思?
徐孟達看我驚訝的樣子,微笑道:“小郭你也熟,過去你們搭幫子一起幹過。現在他調省委宣傳部去了,雖然不是什麼幹部,也算得上是升遷。所以,小郭這杯酒,你是無論如何要喝的。”
我還想推辭,低着頭的女人終於擡起頭了。我一看,頓時就像被泥巴塑了一般。
是薛冰!
她輕啓朱脣,黃鶯啼轉地說:“這一杯,也有我的一半。”
郭偉溫柔地過去,扶着薛冰的椅子說:“必須的,我老婆說了,這是我們夫妻兩個人一起敬你的。陳風,你喝不喝,看着辦。”
我心亂如麻,居然有想哭的衝動。這個曾經我深愛的女人,如今成了別人的老婆,任我心硬如鐵,此時也被萬度高溫,瞬間融化了。
人啊,總在失去的時候,纔會感到痛心無比。
我猶豫着,心痛着,端着酒杯,四顧茫然。
“我來喝。”薛冰站起身,不由分說從郭偉手裡接過酒杯,一仰脖子灌了進去。
烈酒如火,頓時把她的臉襯得粉面含春。
她咳嗽着,眼睛不看我。
一邊的郭偉像突然被驚醒過來一樣,趕緊伸手去拍她的後背,責怪道:“老婆,你不要嗓子啦。”
薛冰淺笑着說:“一杯酒,沒事。”
徐孟達敲着桌子道:“老弟,你看,人家女孩子都喝了,你還娘們一樣的,磨嘰個屁呀。”
我只好將滿滿的一杯酒倒進喉嚨,嚥下去。這杯酒,我感到無比的苦,像黃連一般,迅速侵入到我的奇經八脈裡。
“小郭兄弟呀,你先不要緊張。小薛現在可是我們中部省的臺柱子,她的一副金嗓子,可爲我們中部省帶來了風光。”徐孟達笑道:“這不,我聽說小薛就是你們蘇西人,就把她請來了,讓她在家鄉的慶典上,高歌一曲。”
我懵懵懂懂的聽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徐孟達解釋道:“小薛今年代表中部省參加了全國青歌賽,獲得了金獎啊。一曲《誰不說俺家鄉好》,豔驚四座!專家評說,此等聲音,千年難得。這不,賽事一結束,省委宣傳部就將她調入省劇團了。現在人家可是國家一級演員,青年歌唱家啊。”
我一愣一愣的,心裡翻江倒海。
“這樣的優秀人才,肯定要重點保護嘛。她的生活起居,一定要有人照顧。省裡本來要安排專人的,聽說小薛在家鄉有戀人,乾脆一起調。這不,小郭也就去了省委宣傳部了。”徐孟達抿一口酒說:“一個在劇團,一個在宣傳部。解決了兩地分居,排除了後顧之憂。小薛好好的唱歌就行,把我們中部省的風采,唱到國際上去。”
徐孟達知曉這些內幕一點也不奇怪。他有個省委宣傳部部長的老子,自己又開了一家傳媒公司,而且之前在宣傳部混過若干年。
可是徐孟達到死也不會知道,他讚譽不斷的薛冰,幾年前是我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