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孩子拖着,不由自主地往上走。
夜色襲人。
她擡頭,看到玻璃窗上的浩瀚星空。星斗陣陣,有幾顆那麼明亮,那麼巨大,肉眼能看得清清楚楚。
“麥姐……我會拉小提琴了,易叔叔教我的……易叔叔給我報名了,明天就有老師來教我們,林家明也會一起來呢……易叔叔說他是個可憐的孩子,答應讓他一起來學習……麥姐,你聽,我拉給你聽……”
孩子只會簡單的一點點,曲不成調。
小提琴的聲音並不悅耳。
喬小麥覺得嘔啞嘲哳難爲聽。
尤其,她的腳步踏在這間屋子裡,目光逡巡過這屋子裡的一切,故地重遊,屈辱燒心……在這裡,她曾經度過一生中最最黑暗的時刻…………
“喬小麥,你不能怪誰,只能怪你是喬老賊的孽種……”
“賤人,這是你該死的老子作孽……”
直到現在,胳臂還在隱隱作疼……
那時候,她是這間屋子的奴隸。
就是在這間屋子裡,她整個的人生差點徹底被毀滅。
一草一木,一花一樹……都是痛苦的回憶……
現在,孩子又被引誘進了這間屋子……
“麥姐,你看這小提琴,這把,對就是這把,易叔叔說,這琴五萬美金一把呢……易叔叔說,我過生日的時候,就把這小提琴送給我。易叔叔說,這屋子所有的琴,我喜歡哪一把就用那一把……易叔叔說……”
易叔叔說,易叔叔說……喬小麥心如刀割,只是死命咬着嘴脣不讓自己的滿腔怒火發泄出來。
“麥姐,易叔叔還要教我彈鋼琴……”
她一言不發,把小白拉到樓下。
易向西默默地跟着二人,心裡一陣一陣的緊張。可是,他開不了口,幾次張嘴想要說什麼,但什麼都說不出來。
小白在收拾書包,大蓬蓬的花裙子如穿花的蝴蝶。這裙子也是新買的,質地,款式,無一不是上上之選……孩子興奮地在房間
裡跑來跑去,十分熟稔,而喬小麥,眼睜睜地看着孩子把藍精靈,芭比娃娃都放在一個大袋子裡。
孩子在這裡,有一個很好很好的童年。會公主一般的長大,會成爲氣質淑女,會成爲名門閨秀……日後回憶起來,必將是無可取代的絢麗多姿。
如果你是一個7歲的小孩子,你捨得放棄現有的一切,跟着一個只能提供小康生活的母親嗎?
易向西!
他這一戰,沒有半點硝煙。
也不需要出什麼辣手,他可以贏得非常非常漂亮。
當小白背起書包的時候,她明顯地看到孩子眼裡的戀戀不捨——她壓根就不願意離開這裡。
如果能長期住在這樣的房間裡,有沒有生母,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世界上,多的是沒有母親也能幸福長大的小孩子。
李性富翁5億買斷三個兒子的撫養權,連生母是誰外界都不知道,難道你能說,這些孩子們就都不幸福嗎?可能在大多數人的眼裡,這三個孩子幸福得很吧。
喬小麥忽然覺得,自己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
一個拼死拼活工作,養活黃口小兒的單身母親——其實真的沒自己想象的那麼重要。只要離開了你,這世界不會倒塌,那麼,誰都不會重要。
母子之間,也並非是想象中那麼的牢不可破的關係——只要是人便有生而爲人的劣根性,比如嫌貧愛富,比如追求享受……比如在物質面前失去了堅持,會很輕易的背叛……
不然,這世界上怎會有那麼多成年人會背叛愛情,很輕易地就投入了富翁富婆的懷抱?
真的,錢不可能買到一切——但是,錢能買到很多很多普通人的力量達不到的東西……
“麥姐,你看這個,這是易叔叔自己設計的花架呢,多漂亮!易叔叔說這個設計得過獎的,易叔叔好厲害,是不是??……”
“麥姐,你看那個,這是易叔叔拍的照片,看到沒?是我呢。我被拍得很漂亮,對吧?這是我和易叔叔的合影呢,
易叔叔說,這是真正的藝術品……”
那是一幀合影,放大,就像一幅畫,懸掛在房間裡,跟整個色調非常的和諧,尤其,父女兩都笑得很開心,笑起來的樣子也非常的相似,就像這家裡的鎮家之寶……
小白蹦蹦跳跳,一路拉着她的手,一路不停地叫她看這個看那個,就像這屋子裡的小主人似的。
喬小麥疲倦得雙腿挪不動。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下樓梯的。
到要走出易家的大門了,她明顯地覺得小白的手有一點阻力——她牽着她,她卻固執地扭頭往後面看,如此的依依不捨。
豪華的花園大廳,奢華的生日宴會佈置,還有那麼多美味佳餚……這一切都還擺放着……還有那麼多尚未拆開的禮物……
孩子壓根就不想踏出易家大門半步。
也許是她一直沉默,小白就算留戀,也不敢說什麼,還是乖乖地揹着書包跟着她。
易向西一直跟在身後,到現在,終於開口:“小麥,我送你們回去。”
她張張嘴巴,不知怎麼拒絕。
易向西去開車,把車門打開,小白沒有像以前那樣去坐在前排,她看看麥姐,悄悄地跟着她,去後排做了。
這一次,孩子不再扭來扭去,而是安安靜靜的依偎着她,緊緊拉住她的手,撒嬌地依偎在她的懷裡,嬌滴滴的:“麥姐,我想睡一下……”
喬小麥抱住她,她立即依偎在她懷裡,但是,只閉着眼睛一會兒又睜開。
這時候,喬小麥心裡纔有一絲絲暖意。可是,這一點點的安慰,太微不足道了。
易向西在前排開車,也無法打破這種可怕的壓抑和沉默。
自從她遇到冰冰,他便知道完了——人生往往就是這樣,求什麼得不到什麼。可是,你不希望的,偏偏會一下湊到一起。
如果她吵鬧,如果她發飆,如果她打罵……他都知道怎麼應付。唯有她這樣可怕的沉默,讓他根本沒有應對的理由,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