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室請封這事兒有沒有先例?有
本朝開國皇帝出身就不咋滴,當然,皇后、妃子們也多半出身不高。皇帝的幾個弟弟,姬妾裡有農家女,小商人的女兒,咳,當然也有出身還要微賤的……這個就不說了,後來有位大名鼎鼎的吳夫人,最後成了親王側王妃,她年輕時可是在江南五州豔名遠播,實打實的娼家出身,最後都能請封誥命啊。雖然後來這事兒被粉飾再粉飾,硬是給吳夫人找了一個姓江的世家大族當孃家,後來的皇室也越來越講究規矩禮法。可是壽王心裡門兒清啊。這些東西,那都是裝面子給外人看的。裡頭什麼情形大家誰不知道啊?
再說,壽王又無權,又無勢,只不過安享富貴而已,擡舉個女人,料想不會有人和他過不去,淳郡王那裡不用多慮,皇帝那裡,他們xondi感情也好——這事兒肯定穩當。所以壽王纔跟含薰這麼提早就打了包票。
最難打通的三個關節:宗正卿,皇帝,皇后,恰恰對壽王來說全不是問題。他要提防的是,別人不和他搗亂,比如一些吃飽撐的沒事兒的御史之類。
當然,那是後話。現在壽王不可能給含薰請封的,因爲現在最重要的是梁氏——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
梁氏這段時日的辛苦和操榮,壽王都是看在眼裡的。俗話說,沒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梁氏現在絕對有功勞大大的功勞——身爲妻子,懷孕生子,這可是替夫家盡最大的義務,也是她最拿得出手的功勞了。
在這種時候,壽王當然不能橫生枝節。萬一梁氏和孩子有個什麼好歹,那壽王找誰哭去?
一眨眼,要過年了。
這是新帝登基後的第一個新年,自然意義重大。但事實上,和登基大典一樣,這個新年並非大肆的熱鬧鋪張。因先帝週年未滿,連煙花都沒燃放。朝野自然要說好話,紛紛讚頌新帝誠孝,克儉。事實上,壽王很瞭解自己這位四弟。煙花這種東西,四皇子打小就不喜歡,因爲華而不實,放了就沒了,還不如弄點實際的,打小壽王就沒少幹用自己的份例中的筆墨紙硯和四皇子換一些煙花爆竹之類的小玩意兒的事兒。現在四皇子名正言順的節省了大筆的開銷,還博了好名聲,壽王已經可以預見,以後這位四弟肯定有大把的,正當的理由來節省各種不必要的開支。
無獨有偶,皇后和皇帝是一個脾氣,能省的錢一定會省。就拿這次宮中要遣放宮人來說吧,以前宮裡不是沒遣過人,可是遣來遣去,宮人宦官的數量從太祖立朝時的幾百人,百年間暴增到近萬人——說到底,遣的不如召的多。比如先帝登基時遣放三百,第二年就又徵選了三四千。連現在的何皇后自己,也曾在建平九年的時候被徵召進宮呢……
但這次後宮遣放,是實打實的只遣放,不再東門放老人,西門就徵選新人。民間有女兒的人家無不暫時鬆一口氣,然後趕緊的給自家女兒尋婆家。皇帝今年不召,明年後年可能也不召,但是先帝週年過了,或是新帝登基三年了,會不會召呢?要知道新帝后宮空虛啊唯有椒房殿一位正宮,一位嬪妃都沒有。現在是他爹剛死,他肯定抹不開面子,趕明可就不好說了。
雖然有指望靠家中女孩兒去攀龍附鳳的人,但更多的人家送女兒入宮後,音訊全無,死活不知……能在後宮熬出頭的畢竟是極少數,絕大多數女孩子的青春年華和美好生命,都深深埋葬於宮牆之內。
宮中放人的事情已經定下,只等過了年開春了就會分批陸續遣放。現在到處雪封冰凍的,無法行路。
事實上,壽王不知道,節省的開支雖然有好幾筆,可是需要支出的費用也不少。許多宮室都需要修繕,這一筆錢足以讓四皇子肉疼得食不下咽。
人們都有所體會,有人住的屋子,即使不修也不會壞。可是一旦人去屋空,樑柱門窗牆壁就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破壞朽壞。宮裡頭人極多,但是閒置破敗的宮室更多。比如後宮這些女子許多遷進了掖庭北巷,潮生打發人去看過,那些屋子破得能養蛇蟲鼠蚊,荒得能藏鬼狐精怪,唯獨要住人,十分爲難。
別的皇帝坐上龍椅,多少也要修一修宮室。最起碼自己辦公的地方,大老婆和得寵的小老婆要住的地方,總得多少增添一二。但是四皇子和皇后商議過,倒是把掖庭北巷給列爲優先工程項目。這些地方修起來倒不算費事,不用描樑畫棟,實用爲上,外頭看着是不是規整體面倒不重要,關鍵框架要結實,起居也要便利。這個中心思想,潮生早交待給了匠作監,匠作監的人一合計,報上來一份兒規劃圖和一份兒工程預算,潮生根本不用看第二眼就給打回去了——修兩排生活居住用房而已,你們以爲是修三大殿哪?還是窮了三五十年了,非得撈着這份兒錢才能過這個年?
“不會修就換個會修的來。”
這句話讓匠作監的人從上到下不寒而慄,第二次報上來的預算就很靠譜了。房子緊鑼密鼓的修繕完畢,匠作監真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既不缺人手,也不短材料,過年前到底是完了工,後宮裡的那些需要遷居的女人,不管情願不情願,包袱是早就打好了,按着名單分派的都挪了過去。也許是該流的淚都流完了,離開的那一日,倒都是很安靜。安靜的上了車,安靜的辭別舊居。品級高的還能帶一個宮人,品級低的就只能孤身一個。
潮生站在角樓上,看着宮車一輛又一輛的從腳下經過。
“娘娘,這兒風大,還是早些回去吧。”
潮生點點頭,攏了一下斗篷,隨口問:“這遺妃遷宮的舊例,是什麼時候傳下來的?”
旁邊侍立的一位有年紀的女官答:“回稟娘娘,這是袁太后那時候就定下來的規制,太祖駕崩後,袁太后將當時後宮中的女子都遷進了北巷,還有些送到了方山,包括太祖曾經十分寵愛的胡妃、楊妃……”
袁太后這是假公濟私的,收拾昔日情敵啊。
說什麼地方擠不夠住,給新帝的嬪妃騰地方……這些都不過是藉口,袁太后肯定是憋了一肚子的氣,lagong活着的時候她只能夾着尾巴做人,等他一死,袁太后可是狠狠的出了一口鳥氣,把那些昔日敢跟她叫板的狐狸精全一骨腦兒的發配到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去,大概還吩咐人要“格外”“精心”照管着。
潮生搖了搖頭。
之所以這事一代代沿襲下來,原因不難理解。每一任皇帝死了之後,做主的都是太后。後來者們的身份,和首倡者袁太后都是一樣的。心聲也肯定都是一樣的——狐狸精們,好日子到頭了,以後有你們哭的
潮生沒這種心態,因爲她只是皇后,不是太后。這些女人沒搶她的lagong,她沒有切膚之痛。出於人道主義,她願意給她們較好的待遇。但是再多的,她也做不了。
如果四皇子還有個媽,現在後宮裡還有個太后,那可以料到,現在發生的一切還會和從前一樣,一次又一次的重複。
唉,潮生很想文藝的嘆一聲,女人何苦爲難女人啊。
可是沒有辦法,都困在這四方宮牆裡,爭搶着一個男人,女人只能爲難女人。
潮生一步一步走下了角樓。
天氣一天冷似一天,潮生忙得沒空感慨——一轉眼,真的要過年了。
這還是新帝一家登基後的第一個年。
因爲沒有大肆鋪張,這個年過得倒是素淨。
大公主將阿羅也一起帶了來。從上次十公主問那話的時候,大公主肯定就覺察了什麼,再加上霍家奪爵的事,十公主是肯定要另擇夫婿了。對大公主來說,阿羅象親弟?弟一樣,十公主又是她妹妹。要是這事真能成,她也樂見其成。
潮生提前兩日,不着痕跡的對十公主透了口風。十公主這兩天雖然看着還一如往常,但是熟悉她的人能夠發現,十公主大部分時候都心神不寧,光爲了配衣裳的首飾,就來回折騰了好幾遍了。
連帶着潮生也有點緊張起來。
那天也下着雪,倒不大,零星碎雪,象是搓碎的鹽粒,簌簌的落在檐尖瓦脊上,殿角的鐵馬銅鈴在北風中悠然的晃盪,發出並不連貫的響聲。因爲下雪天潮,這聲音也不象平時那樣脆亮,而是有些嗚咽沙啞。
大公主把阿羅也精心打扮了一番——這回阿羅沒穿松漠族的衣飾,倒是一身中原男兒打扮——可不是書生裝束。錦袍、箭袖,嵌寶的珠冠,腳下是一雙青灰的厚底掐金鯊皮靴,顯得十分英武。公主們難免都要多看一眼,連潮生都覺得眼前一亮。以前看書上寫的那些形容詞兒,什麼猿背蜂腰,玉樹臨風,用在他身上都堪稱貼切,簡直是爲他量身打造的一樣。
大公主在阿羅背上輕輕推了一把:“還不見過皇后娘娘?”
阿羅認認真真的打量了潮生一眼,末了才抱拳一揖,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
“不用這樣客氣。”潮生含笑問他:“你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麼?也不見你進宮來,阿永可唸叨了你好些回呢。”
阿羅轉頭向一邊,有些不耐煩似的說:“進宮太麻煩。”
這倒也是實話,阿羅最愛的是直來直去,最厭惡這些繁文縟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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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要叫什麼呢?難道叫相親嗎?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