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搖頭:“愛卿真膚淺,光憑相貌斷人,何以顯君子高尚之胸懷?”
整個京城最沒臉說這句話的就是他吧?賀長安無奈地搖頭:“那陛下當初爲什麼不納番邦公主?臣瞧她是十分有意入後宮的。”
宇文頡沉默。
他看女人的眼光比賀長安還高,更何況那番邦公主已經不屬於女人的範疇了,又怎麼可能讓她進宮?哪裡來的回哪裡去比較安全。
“皇上。”
賀長安正想調笑兩句呢,就見秦公公進來道:“萬寶殿已經收拾好了,人也已經迎進來了。”
“嗯。”宇文頡點頭,起身道:“花丞相的事情就這樣吧,至於華貴妃,朕會有處置。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出宮了。”
“臣遵旨。”
疑惑地掃了秦公公一眼,賀長安起身告退。宇文頡目送他離開,便擺駕了萬寶殿。
“公公,萬寶殿裡來了新主子麼?”走在路上,賀長安問了一聲。
領路的也是御前伺候的宮人,對他態度好極了:“正是,皇上將霍家的四小姐給迎了進來。因着她姿色出衆,就賜了萬寶殿。”
霍家四小姐?微微一愣,賀長安覺得好像有點耳熟,雖然很久沒回京城,但是他的印象裡很多人都傳,霍家四小姐乃京城第一美人,雖然養在深閨無人識,畫像卻是傳遍了京城,得人讚賞。
宇文頡也是個愛美人的,要迎她進宮,的確乃情理之中。
也沒多想,賀長安就出了宮去。
第二天,花春神清氣爽地進宮上朝,在朝堂上口若懸河地說了賑災的具體事宜,令皇帝大悅,頭一次誇了她一句。
雖然說的是:“丞相總算能做點實事了。”這樣不陰不陽的話,但是她不管!這就是誇獎!只有誇獎纔對得起她的黑眼圈!
高高興興地下了朝,花春剛準備出宮,就被兩個宮人給攔住了。
“丞相大人,太后娘娘有請。”
啥?太后?花春瞪眼,還沒想明白太后娘娘找她會有什麼事,就直接被兩個宮人架着一路狂奔,以至於皇帝出來想找丞相說兩句話的時候,連片衣角都沒看見。
花春覺得很惆悵,她有腳,可以走的,爲什麼要被他們架着跑呢?還有,既然太后的宮殿離前朝那麼遠,爲什麼不給她來個代步工具呢?導致她最後直接縮回雙腳,手臂掛在倆太監的肩上,一路蕩着鞦韆進了慧明殿。
宮殿裡染着莊重的香——咱們先不管這詞兒是不是用來形容香的,反正一進太后的地盤,她就感覺到一股子壓力迎面而來。感覺馬上就可以看見一個靠在軟榻上滿身珠翠的老太太,目光嚴肅地看着她了。
“微臣參見太后!”
在簾子前頭跪下,花春頭也沒敢擡,盯着這波斯地毯上好看的花紋,一個勁兒地瞅。
“好久不見了,花丞相。”
意料之外,太后的聲音竟然十分溫柔,像羽毛拂過紅木桌一樣輕盈:“月見,帶其他人下去吧,丞相不是外人,不必留人在殿裡。”
“是。”身邊的大宮女應了,立馬刷拉拉把其餘的太監宮女全捲了出去,跟收割機似的。
殿門合上之後,花春更緊張了。
“京華,你來。”
啥?花春傻眼了,太后這麼溫柔的聲音,還直接叫了花丞相的字,怎麼聽都……不對勁啊!
先前捱打也是太后讓皇帝去花府看望她,後頭上朝也是太后給她賜了座,仔細想想,花丞相和太后的關係怎麼就這麼好呢?
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花春有了點不好的預感,畢竟這宮闈秘聞什麼的,對吧,萬一太后看上花京華這臉了呢?這不是要人命嗎!
閉了閉眼,她用一種壯士斷腕的心情掀開了面前的紗簾。
太后娘娘一臉慈祥地看着她,穿着一身紅黑色的宮裝,是見外臣的禮儀。
心下一鬆,花春忍不住罵自己太下流了,然後立馬拱手行禮:“太后召微臣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是有事情要丞相幫忙。”嘆息了一聲,太后道:“昨兒皇帝迎了霍家小姐進宮,賜住了萬寶殿,今日一早就冊封了昭儀。”
微微一頓,花春下意識地皺眉。看起來那麼冰山的一個人,竟然對女色這麼感興趣?
心裡對皇帝的好感簡直直降六個百分點,自古多情出渣男,如果沒記錯的話,前段時間他還最寵華貴妃來着。
不過,也不關她的事情啊,太后叫她來能做什麼?
“霍家小姐品行不好,這是哀家得到的消息。”太后道:“皇上一下朝又去的是萬寶殿,哀家覺得,只有丞相能幫着哀家引導皇帝走正道了。”
霍纖柔有狐媚之姿,傳聞中又是小心眼愛爭寵之人,留這麼個人在皇帝身邊,太后自然不放心。但這後宮里根兒正的妃嬪當真沒幾個,她安排的人又不得皇帝寵愛,百般無奈之下,只能求助丞相了。
“太后想要微臣怎麼做?”花春問。
“這幾日,請丞相多進宮陪伴皇帝左右吧。”太后道:“正好幫哀家看着皇帝,讓他多看些書,別總是對古籍和摺子不感興趣,就知道舞槍弄劍。”
這個好像有點難度吧?花春乾笑,宇文頡平時都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拍牆上,她還上趕着湊去人家眼前晃悠,不是找死是什麼?
於是她斟酌着問:“華貴妃不是還在宮裡麼?”
“唉,你別提了。”太后無奈地道:“原先看她是花家出來的人,哀家沒少提攜,以爲她能跟你一樣盡忠懂事,結果……”
頓了頓,她道:“皇帝昨晚已經下令將她貶成了華妃,遷居酉陽宮,估摸幾個月都不會再去御前伺候了。”
輕輕倒吸一口涼氣,花春咋舌。還真被她說中了,花流螢比任氏的確慘多了。
你說這作得一手好死,同頂着花家的姓,卻要來跟花丞相過不去。花流螢也的確不適合居高位,腦子不夠使的人爬得越高會摔得越痛。現在還只是貶了位份,但願她能有點長進,看清自己的身份。要是還繼續作死,保不齊哪天就得把整個花家給搭進去。
“太后既然都這樣吩咐了。”她道:“微臣定然遵旨。”
不就是湊皇帝跟前麼?她最近正好要忙賑災的事情,有很多“不得已”的理由可以讓皇帝主動把她調開。皇權天大,太后定然也不會責備她什麼。
這就叫迂迴戰略,老闆有壓榨的方法,員工有特殊的逃班技巧。誰都不是小孩子了,傻不愣登往正面上撞。
太后十分欣慰地看着他,嘆息了一聲道:“要是花家有你這樣懂事的女兒就好了,就算是坐上後位,那也稱得起。”
心裡一跳,花春有些意外地看了太后一眼,然後連忙謙虛地行禮。
太后這麼看重花京華,多半也是被他這一身錚錚鐵骨給打動了,畢竟像她這樣捱了廷杖之後一點也不計較,依舊在御前盡忠的人,還是很少的。
當然,不計較的原因是因爲她臉皮厚,骨氣啊節操這種東西,對於古人可能舉足輕重,對她來說簡直不值一提,能過好日子就行了啊,那麼多要求幹啥?
所以現代人在古代還是很好活下去的,至少不會爲面子要死要活的。
離開慧明殿,按照太后的吩咐,花春硬着頭皮跟着月見姑姑去了萬寶殿。
老遠就聽見了絲竹聲,想也能想到裡頭是多麼荒淫的場景。書上不是都有寫麼?皇帝玩女人簡直有一百八十種方法,什麼酒池肉林玉體橫陳啦、裂帛爲美人一笑啦,不勝枚舉。
但是開門站在門外的時候,花春往裡頭偷瞄了一眼,看見的畫面好像不太對勁。
有美人在起舞是沒錯,那美人還腰肢婀娜,衣裳單薄。然而位子上坐着的皇帝……
竟然在批改奏摺?!
這畫風不對吧?美人腰無骨,腰上肚臍那一截還沒個布擋着的,跳得她這個現代人看着都臉紅,宇文頡竟然就這麼淡定地拿着摺子一本本地看,時不時還拿硃筆勾一下。
心情有點複雜,花春都不知道是該誇他還是該說什麼了。
“皇上。”月見姑姑上前去,輕盈地行禮:“奉太后之命,奴婢送花丞相來陪讀。太后有諭,花丞相即日起可自由出入後宮。”
硃筆一頓,宇文頡擡頭,皺眉看了月見一眼。
“這麼荒唐的諭旨,你們也沒攔着母后?”
哪有讓外臣隨意進入後宮的道理?
“太后的意思是,只要皇上在後宮,丞相便可以來陪伴皇上左右。”月見笑道:“其餘時候,自然是不會來後宮的。”
也就是說,專門來看着他?
心裡的不悅更濃了,皇帝擡頭就朝門口看了一眼。
“丞相來都來了,怎麼不直接進來?”
花春想躲都來不及,被抓了個正着,連忙低頭進去行禮:“微臣參見皇上!”
絲竹聲停了,美人兒也不跳舞了,帝王睨着下頭跪着的人,神色平靜地道:“平身。”
語氣裡夾的火藥味兒足以把她炸上天,花春忐忑極了。
這尼瑪是太后趕鴨子上架啊!她也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