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昭儀是不太高興的:“皇上,臣妾要回避嗎?”
“嗯。”宇文頡看也沒看她,淡淡地道:“你去休息吧,等母后午休起來,去給她請個安。”
還去請安?霍昭儀不安地拉着帝王的衣袖:“太后先前才爲難了妾身。妾身怎好再去打擾?”
這事兒說起來還得算在花京華的頭上,本來霍纖柔是打算拉攏花丞相,所以給他送了個紫玉佩,誰曾想花丞相會擅自做主,把玉佩轉贈給了太后娘娘,說是她送的。
起先霍纖柔還覺得挺高興的,畢竟也算是在太后面前給她討了個巧。但是等她高高興興準備去慧明殿領賞的時候,卻被太后一盞茶濺了一身。
太后娘娘命中忌紫玉,這是她後來才知道的,想解釋卻開不了口,只能硬生生承擔這罪過。她一個後宮妃嬪,總不能說這玉佩本來是送給丞相的吧?
所以現在。霍纖柔十分記恨花京華,原先想拉攏的心思全沒了,聽見他要來都覺得生氣。
宇文頡半點沒感覺到她的心思變化,只道:“該去還是得去,聽聞你惹了母后不快。朕對母后也不好交代。”
皇帝還是個比較孝順的人。
心裡一凜,霍纖柔連忙低頭:“嬪妾明白了。”
花春到萬寶殿的時候,霍昭儀剛好退出去。她本來想跟霍昭儀頷首示意的,畢竟人家上回給她送禮來着。
但是,不等她停下步子,霍昭儀就直接面無表情地從她旁邊走了出去,低着頭,看都沒看她一眼。
啥情況?花春微愣,繼續往裡頭走。想了想大概是霍昭儀心情不好吧,也就沒多在意。
“怎麼這麼早進宮來了?”皇帝還坐在桌邊,一桌子菜幾乎沒怎麼動。
勉強笑了笑,花春小聲道:“微臣看錯了時辰,所以來得早了,原本不想打擾,卻沒想到被陛下發現了。”
這還怪他多管閒事了不成?宇文頡抿脣,伸手示意他過來坐。
花春老老實實地在旁邊坐下。皇帝也沒吭聲。身邊的宮人就自覺地給她佈菜了。
莫名地覺得有點感動,她看了宇文頡一眼,拿起筷子吃飯。
這回他沒故意餓她了,花春覺得人與人之間果然還是要多交流才能促進感情發展,增進彼此瞭解,以便於共同創造盛世王朝。所以以後她務必要與帝王多溝通多理解啊……
“你還吃得下?”帝王問了一句。
花春一愣,不解地看着他:“臣還未用午膳,自然吃得下。”木記央巴。
宇文頡一頓,垂眸,若無其事地繼續用膳。
什麼意思啊?花春有點茫然,繼續吃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他奶奶的,旁邊的宮人一個勁兒給她佈菜,就是因爲他以爲她吃過午膳了,想故意撐她呢?!
剛剛說什麼來着?交流溝通?這玩意兒還是歇了吧,早晚不是她掐死這皇帝,就是這皇帝一刀砍了她。
憤憤地咬着野菌。花春十分豪邁地對旁邊的宮人道:“來碗米飯!”
宮人被她嚇了一跳,飛也似的去盛飯。
帝王嘴角勾了勾。
吃掉整整一大碗飯,花春飽了,宇文頡也放下了筷子。
“朕有些好奇。”他看着旁邊這人,淡淡地開口問:“是出了什麼事,纔會讓你連飯也不吃便進宮了?”
吃飽了心情好,花春笑着答:“沒什麼事情。”
帝王安靜地看着她。
花春笑啊笑的就笑不出來了,扁扁嘴頗爲委屈地道:“跟父親起了點爭執。”
宇文頡:“……”
都二十多歲的人了,竟然還會與父親起爭執怒而離家?可真是有出息啊。
“花丞相可知忠孝仁義?孝僅次於忠。”
“臣自然知道。”花春微惱:“但是忠不能愚忠,孝自然不能愚孝,長輩做得不對,臣也不可能還按照他說的去做。”
竟然還有點反骨?宇文頡來了點興致,睨着她道:“是什麼事情,說來朕聽聽?”
花春沉默,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眼裡全是顧忌。這事兒就跟皇帝有關啊,怎麼可能還說給他聽?
於是思考了一會兒之後,花春搖了搖頭。
宇文頡沉了臉,眼神陰冷陰冷的:“說。”
“回皇上,臣之父親要臣將三妹送進宮來面聖臣覺得自己辦不到所以拒絕了父親父親覺得臣這是小心眼與三妹過不去所以責備了臣臣一怒之下就離開了花府直接進宮來了。”
一口氣說完不打結,花春十分沒骨氣地扶着旁邊的椅子扶手:“請皇上恕罪!”
這話當真是不該這麼說的,但是她剛纔被宇文頡給嚇着了。先前還好好說話呢,這突然一個變臉比打雷還嚇人。
眯着眼睛消化了一下他這段話,宇文頡冷哼了一聲:“你膽子可真大。”
背後冒了一層冷汗,花春立刻就跪了下來:“皇上恕罪,臣…臣的父親不懂宮中規矩,只是三妹是適婚的年紀,便想着先給皇上過目,再行許配人家,他只是將聖上放在至高無上的位置,並沒有冒犯的意思,也沒有其他居心。”
有沒有其他居心,他還能不清楚嗎?宇文頡嗤笑,低頭看了看地上趴得跟只烏?一樣的人,冷聲道:“你不是才與你父親爭執過嗎?”
“是。”花春急忙道:“爭執歸爭執,但父親對皇上的尊敬之心,臣萬萬不敢曲解,請皇上明察。”
眼神微動,神色柔和了一些,宇文頡睨着他道:“你不想告你父親一狀?他對你提這麼無理的要求,也該讓他明白宮中的規矩有多嚴吧?”
心裡一沉,花春連忙磕頭:“臣之身體受之父母,皇上也道孝僅次於忠。自家人怎麼爭吵都無妨,請皇上寬恕家父,若當真要罰,可罰微臣不孝!”
這玩意兒可不是開玩笑的,雖然她真的很生氣花父那麼不講理,但是要讓皇上去罰也太嚴重了,她自己心裡都會過不去。還是那句話吧,家醜不該外傳,自己關上門來解決了就是,鬧成花流螢那樣,纔是個笑話呢。
額頭磕着地,她感覺時間在一點點流逝,但是帝王並沒有讓她起來。
心口上壓着的石頭越來越重,花春都快哭出來了。她嘴那麼快乾什麼啊,膽子也該再練練,不能這樣被人一嚇什麼都說出來了。
良久之後,花春都快哭出來的時候,宇文頡站在萬寶殿門口感嘆了一聲:“今日天氣不錯,風是涼的。”
花春:“……”
呆呆地側頭看了一眼,皇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門口去了,敢情她在這兒跪半天,跪了個空氣?!
他到底有沒有好好聽人說話?
憤怒之下,花春壯着狗膽直接站起了身。
宇文頡恰好回頭往裡看,就看見那人嘴裡咬牙切齒地說着什麼,揉着自己的膝蓋自顧自地站了起來。
真是膽子大了,換做以前,他絕對能拿這事兒當藉口,直接打他個屁股開花。
但是現在,他莫名地覺得打人沒意思了。
搖搖頭繼續看着外頭,宇文頡問了一聲:“婚期是什麼時候?”
花春一愣,左右看了看,這裡除了她之外都是太監,也只能是在問她了。
“回皇上,這個月中旬。”她道:“十八號就是黃道吉日。”
只有八天的準備時間,算來也足夠了,畢竟青嫋沒孃家,丞相府里布置佈置就妥了。
“真急啊……”皇帝輕輕感嘆了一句。
花春一愣,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這三個字帶着點嘆息,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總覺得有點惋惜的意思在裡頭,不過那點意思很淺很淺,可能還沒有雨後路上的水坑深。
搖搖頭,花春道:“皇上不是總說臣不夠男人麼?這回臣終於能理直氣壯地反駁了——皇上可還沒皇后呢,臣就已經有正妻了。”
這話好像哪裡怪怪的,跟沒經過她腦子一樣,嘴巴自己就說了出來,語氣裡竟然還帶着點悲傷。
一瞬間花春覺得頭皮發麻。
宇文頡慢慢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外頭很亮堂,宮殿裡面沒點燈,顯得有點陰暗。他滿身陽光照得錦繡?袍尊貴無比,另一人正正經經地站着,臉上冷冷清清。
不知道爲什麼,有一瞬間宇文頡覺得自己心裡疼了一下,很尖很細的疼痛,像被牛毛針紮了,還來不及痛呼,感覺就消失了。
他有些茫然。
“臣失言了。”回過神來的花春又流了滿背的冷汗,低着眼睛道:“皇上恕罪。”
宇文頡沒理他,臉色有些難看,拂袖就去了紫辰殿。
“丞相請。”秦公公留在後頭招呼她。
花春抹了把臉,跟着他往外走。
賀長安本來想帶花春一起進宮的,但是去花府一問,人早往宮裡去了。
“那麼早嗎?”賀長安挑眉,跟着往皇宮裡趕。
李中堂和唐太師等人都來得很早,結果一跨進紫辰殿,皇帝和丞相都已經坐在長桌邊,各自在看摺子了。
幾個重臣都是一愣,相互交換了神色,小心翼翼地跨進去。
“臣等叩見皇上。”
宇文頡放下摺子,板着一張臉:“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