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春嚇了一跳,心想這麼快就被皇帝發現了?
她還特意和賀長安四處亂晃企圖擾亂探子視線,就是爲了在晚會之前把這事兒給瞞住,要不然多沒驚喜啊!結果沒想到還是被他知道了,真是失敗。
嘆了口氣。花春擡頭迎着宇文頡深沉的目光,認命地道:“昨日跟侯爺去四處看了看,想找個合適的時間以及合適的地點,才合適做那個事兒。”
帝王眯了眯眼:“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爲什麼不合適?”花春道:“皇上放心吧,我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不會讓他失望?宇文頡皺眉:“你以爲你們這樣朕會支持?”
花春搖搖頭,討好地看着他道:“臣等都知道這樣做,陛下可能一時半會不能接受,但是您一定要相信微臣,微臣和侯爺都不會讓您爲難的。”
竟然就這麼明目張膽地承認了!
心裡一沉,宇文頡表情很凝重,眼裡一時間涌過很多情緒。
面前的人雙眼裡滿是無邪的笑意,坦蕩蕩地看着他。彷彿一點不覺得斷袖是多麼嚴重的事情,也好像已經有足夠的信心要與賀長安一起面對未來的風浪了。
他不過幾天沒有跟他們說話,怎麼就有一種被他們兩個聯手拋棄了的感覺?
雖然先前也察覺到長安和花京華對彼此可能有好感,但是他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快得他不知所措。心裡驟然空了。
一想到以後這兩個人可能會攜手站在風口浪尖,長安的手會堅定地拉着花京華的,花京華會靠在長安的胸口,兩人並肩而行風雨同舟,恩恩愛愛纖繩盪悠悠,皇帝的一顆心就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早知道…就把人多關在紫辰殿裡幾天了。
喉嚨有些發緊,宇文頡垂了眼眸,面上半點情緒也不露,只淡淡地道:“萬一出了大亂子,你們……可別指望朕會相救。”
大亂子?花春低頭想了想,不能吧?就算她搞了點特殊工具,那也不會出什麼大亂子的,頂多一些小事故,她都提前把滅火用的沙土給準備好了。
所以她十分有自信地道:“皇上放心,微臣既然敢這麼做,那就一定會考慮妥當的。”
“你……”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宇文頡道:“陪朕去御花園坐會兒吧。”
竟然有這麼好的興致?花春笑了:“是。”
難得啊。她還以爲皇帝要冷落她好長一段時間呢,沒想到這麼耿直地又讓她侍駕了。
幾天沒近距離觀察,這乍一看,皇帝好像清瘦了不少,大概是因爲先前生病的關係,臉色也有點蒼白。
出於人道主義關懷,花春說了一句:“皇上可要好好保重身子。”
宇文頡目光沉重地看了他一眼:“你關心長安就夠了,不必在意朕。”
這話爲啥聽着怪怪的?花春挑眉,摸了摸下巴。她是挺關心賀長安沒錯,畢竟是男神啊!但是跟他好歹也是熟人,關心關心不過分吧?
“二哥他好着呢,最近都精神奕奕的,還能一隻手幫我拿五個禮盒。”倒是你,威武雄壯的漢子都快瘦成套馬杆了。
後半句膽慫的花春同學還是沒能順利吐出來,就默默地放在了心裡。
帝王惆悵地看了一眼天:“長安是個很不錯的男人吧?”
“是啊。”花春點頭附和:“上街買個東西都能有不少姑娘給他塞香囊,他還一個都沒要。統統還給人家了。”
這樣有魅力卻不濫情的男人上哪兒找啊。
“他不喜歡她們,又怎麼會收人家的香囊。”宇文頡抿脣:“你送的話,他倒是可能會收。”
花春挑眉。
不對勁啊,這皇帝今天受什麼刺激了?爲什麼雖然還是板着臉,渾身上下卻冒着股子怨婦氣息,說的話也酸溜溜的不對勁?
上下打量宇文頡兩眼,她想了想,難不成是在怪她和賀長安聯手算計他?
這男人間的感情也跟女兒家一樣細膩麼?三個人是好朋友,總怕另外兩個玩得更好,排擠自己?
前頭就是御花園的池塘,皇帝在旁邊的亭子裡坐下,沒給賜座,花春也就老老實實站着,繼續思考人生。
宇文頡側頭看他,不經意的一眼,就瞧見了他腰間掛着的東西。
那是一雙鴛鴦交頸的對佩,雕工精緻無比,玉種也是極其難得,世間就這麼一對。上一次看見的時候,是幾年前,在賀長安的腰上。他多看了兩眼,賀長安也沒捨得大方貢獻出來。
而現在,這對佩掛在了花京華的腰上,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時候,很多事情都在悄然發生。
心裡沉甸甸地難受,宇文頡閉眼靠在石欄杆上,慢慢調節自己的心情。
他什麼也不能做,哪怕賀長安和花京華真有一日大大方方在衆人面前牽手,他能做的也只有把他倆一起逐出京城。不能氣,不能怒,不能心傷。不能哭,不能悲,不能拯救。
到底是爲什麼要做皇帝呢?
“好大的錦鯉啊!”旁邊的人突然咋咋呼呼地喊了一聲。
宇文頡回神,皺眉看着他。
花春表情誇張地跑到了池塘邊上去,指着裡頭一條三尺長的錦鯉對他道:“這玩意兒要是放微博上,肯定會轉發好幾百萬的!”
又在胡說什麼?帝王不解地看着她,一條大點的錦鯉而已,宮中多的是,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興奮了一會兒,花春直接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
“你做什麼?”
“許願啊。”
帝王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着他:“對一條魚許願?”
“皇上有所不知。”許完願,花春一臉認真地跑回他身邊道:“錦鯉的寓意極好,有能讓人心想事成的功能,所以誠心誠意對着錦鯉許願,願望是有可能實現的。您要不要試試?”
“荒唐!”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帝王沉聲道:“事在人爲,許願有什麼用?這魚自己都是池中之物不得逃脫,還能幫人做事?”
扁扁嘴,花春小聲道:“您一點也不浪漫,人有時候是需要給自己心理安慰的,總那麼理智幹什麼啊?”
帝王別開頭:“反正朕是不信的。”
“……哦。”花春聳肩。你不信就不信唄,她又不愛搞思想綁架,每個人想法不同,相互尊重嘛。
繼續轉頭去看別處,這亭子周圍百花?放,假山聳立,只不過是御花園一角,卻也是十分巧奪天工,美輪美奐了。大梁的建築比不得電視劇裡那些看起來那麼宏偉,但是也有濃厚的古韻和歷史氣息,她反正是瞧着哪裡都很順眼,彷彿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幾千年了一樣。
在她轉頭的這個時候,旁邊坐着的宇文頡就默默地盯着池子裡的錦鯉看了一會兒,手微微擡起,又還是不屑地放下了。
“陛下,既然您都知道了,那臣不妨多問一句。”花春道:“後日就在芙蓉宮的前殿裡,辦個迎秋晚會怎麼樣?”
帝王很茫然:“晚會?”
“就是大家一起聚一聚,看看錶演,增進增進彼此之間感情的一種活動。”花春費勁兒地給他解釋:“這晚會有臣和侯爺的心意在裡頭,還望皇上看完所有表演之後,能理解臣與侯爺的苦心,並且支持我們的想法。”
宇文頡沉默。
他越來越搞不懂這兩個人在做什麼了,要他支持他們,竟然還弄個晚會出來?這事兒給太后知道的話,怕是要出事的。
花京華偶爾犯傻也就算了,這決定長安竟然也支持麼?
帝王還是忍不住擔憂地道:“你們不怕太后反對?”
“不會的不會的。”花春連忙擺手:“我們已經問過太后了,太后很支持。”
宇文頡:“……”
他是不是在做夢?爲什麼周圍的人的行爲,他突然都不能理解了?弄幾個男人進宮母后都激動成了那樣,這邊明目張膽的斷袖,她竟然還支持?
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宇文頡鐵青了臉,很想拿頭撞撞旁邊的柱子,看到底是自己傻了還是他們傻了。
“你們喜歡那就弄吧。”悶頭想了一會兒,他覺得腦仁疼。乾脆不想了,揮手道:“太后都支持,朕也沒意見,等着看就是。”
“嗯,好!”花春高興地拍了拍手,然後行禮告退:“那臣就繼續去安排了。”
帝王沒吭聲,但是他站起來轉身要走的時候,卻冷不防抓住了人家的手。
心裡莫名一跳,花春驚愕地回頭。
宇文頡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做出這種舉動來,抓着他的手腕,也不想鬆開,一句話不說,把臉別開看遠處。
什麼情況啊?花春茫然地打量他兩眼。雖然一早發現帝王有點反差萌,但是這臉上黑得跟鍋底一樣,手卻弱弱地抓着她的手腕,這種反差簡直是要殺人啊!
一瞬間花春就覺得心軟了,也不問他想做什麼,就老老實實地站着任由他抓着自己不放。
不知道在哪本書上看見過,說皇帝的心都是十分脆弱柔軟的,跟仙人掌一樣,把刺拔掉之後格外無助。他們都在孤獨的環境里長大,渴望溫暖,卻不能靠近溫暖。
這樣的男人簡直能激發一個女人身上全部的母愛啊!要不是宇文頡一身氣勢太嚇人,花春是很想上去摸摸他的頭,抱抱他的。這種藏獒撒嬌的感覺,實在太可愛了。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目光裡一定裝滿了慈祥。
站了一炷香的時間,宇文頡鬆開了他,跟什麼也沒發生一樣,揮了揮手,意思是:你可以退下了。
藏獒撒嬌結束,又露出了獠牙。
花春扁嘴,收回手來揉了揉,老老實實地退下。
宇文頡坐在亭子裡一動不動。
剛走出御花園,就有陌生的太監來問花春:“丞相,皇上怎麼說?”
她很想問句你誰啊,不過掃了一眼腰牌,好像是太后宮裡的,便還是好聲好氣地道:“皇上應了,繼續去準備就是。”
“哎!”那太監高興地就走了。
晚會的節目已經都準備好了,還有兩天的時間,花春立馬出宮去找賀長安排練。反正要的是閤家歡,節目也不用太規矩,有氣氛就行。
於是接下來兩日,皇帝一下朝就看不見花京華和賀長安的影子了,問也懶得問,就一個人悶在心裡,孤獨地坐上龍輦。
休養了許久的秦公公捂着腰繼續回來伺候了,結果一看皇上這低落的心情,嚇了一跳,連忙問頂替他的太監:“發生什麼事了?”
太監茫然地搖頭:“皇上每日還是跟往常一樣,什麼特別的事情都沒有啊。”
沒有?秦公公皺眉,這哪裡像是沒有的樣子啊?眼神都沒亮光了,魂也跟抽走了一樣。別人看不出來,他卻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肯定出什麼大事了。
下朝之後皇帝哪裡也沒去,卻到了御花園的池塘邊站着。
秦公公猶豫了許久要不要上去問問皇上發生什麼事了,結果不等他開口,就見帝王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朝着那水池裡拜了拜。
這是什麼意思?秦公公忍不住踮腳往那池子裡看了看,除了魚,什麼都沒有啊,皇上是在祈禱什麼?
“朕終於明白,爲什麼明知道沒什麼用,那些人卻依舊會求神拜佛了。”木畝以劃。
回過頭來,宇文頡淡淡地道:“因爲已經絕望,除了求神拜佛,再也沒有其他能做的事情了。”
這語氣太沉重,秦公公聽得都要哭了:“皇上…有什麼事情可以說給老奴聽聽,老奴爲您分憂。”
“分不了了。”宇文頡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走吧,回去改摺子,今晚上有晚會呢。”
芙蓉宮的晚會麼?秦公公有點驚訝,還以爲皇上不會樂意去呢,沒想到卻還一直惦記着。
看來這回有花丞相和攻玉侯的幫忙,皇上與太后定然能冰釋前嫌了。
日過天中,又慢慢偏西,帝王更衣之後,開始往芙蓉宮走。沒想到半路上龍輦就遇了太后的儀駕。
雙方宮人都覺得心裡一緊,在這兒遇上,萬一皇上一個不順心就轉頭走了,那該怎麼辦?
太后也很擔心,甚至主動開口關心:“皇上臉色怎麼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