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汩汩的流水聲,眼前黑黑沉沉,忽而有個光點,我就如飛蛾般被那黯淡的光亮所蠱惑,朝它飛去。逐漸地,那光點越來越大,原本模糊的視線忽然一片豁然開朗。
水聲依舊縈繞於耳際,眼前是一個掛着鍾乳的石洞,沒感到有很多雙色迷迷的眼睛看着我,很好,這不是大話西遊。
昏暗的洞裡,煙霞繚繞的潭上,一朵朵白蓮似靜坐冥思於水面上的佳人,不染纖塵,瑩澈似白玉般的花身,泛着如夢似幻的熒光,清冷矇矓如銀月灑落於人間的碎片。幽幽地,時而碧綠玉青,時而迷藍幻紫,炫巧爭奇。光暈猶如綠的、白的,藍的,紫的漣漪,時勻時碎,流採繽紛。
恍然間,我看見了水面上最亮的那朵白蓮,隨即,一種強烈的衝動讓我想奮力向那朵蓮花撲去,然而又被一股與之相當的力量所阻撓,兩股氣場的相迫擠壓着我的軀體,讓我如兇獸般仰天咆哮。
“啊啊啊……”
痛,渾身火熱,好像有無數條小蟲不斷在我體內流竄,撐開我的脈絡,像是要扯碎我的身體,讓我痛不欲生。身上所肆着的脹痛感,宛如狂烈的鼓點,繚亂着我的心,心緒變得亢奮而狂暴。像是着了魔般,渾身上下不斷抽搐着,肌肉骨質被拉伸變形。過了很久很久,終於,身上那狂亂的節奏衝破了一切阻力,我彷彿從束縛中破繭而出,伸展着四肢,呼喊一聲。
“嗷……”口中吐出的不是人類的聲音,竟更像是某種龐大的獸類。
當意識再一次回到我的控制下時,我發現自己已身處一片火海之中,可我卻一點也不覺得熱,恐懼讓我無助地前行着,試圖找到火海的盡頭。我不斷地呼喊着,有沒有人?誰來帶我離開這裡?我的聲音卻依舊是那恐怖的吼聲,除了“嗷嗷嗷……”的吼叫,一個字也說不出。
不知不覺,我回到了之前那一片明淨的潭水邊,在火光的映襯下,我看清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那是一頭直立着的頭上長着粗黑犄角的怪物,一身火紅的皮毛,碩大有力的四肢上長着尖銳的黑爪,野獸的面容兇惡猙獰,大嘴裡翻出一排尖銳的獠牙,彷彿可以將一切撕碎。
“合合合……”忽然,一個縹緲的聲音,仿若從空谷發出的迴響,緩緩地用抑揚頓挫的語聲說了一些聽不懂的話後,竟神奇地平息了我原本恐慌而躁動的心,整個靈魂也變得空明一片。
“鼠牛……”
“小魚……”
是燁,還有應玄天的聲音,聽到他們喚我,我倏爾來到了一處開闊敞亮的地方,紫紅色的天幕下,掛着一輪詭異的血月,天地間,瀰漫着殺戮的氣息。血液再一次狂躁地騷動,之前流竄在體內的氣流又噴脹起來。
我忍着不讓意識脫離自己,因爲我在懸崖上看見了他們,燁……“嗷……”試着出聲喚他,嘴裡依舊不是人話。他們兩人之間雖有五步之遙,周圍的氣氛卻壓抑得恐怖,劍拔弩張的兩人,彷彿早已用意念在空氣裡廝殺。
燁的美眸裡壓抑着憤怒的火焰,應玄天亦是劍眉倒豎,面色鐵青。緊張的氣氛如箭在弦,一觸即發。
仿若是同時,兩人抽出了身上的佩劍,直刺對方的胸膛。
不要!——————
“嗷嗷嗷!————”我向他們瘋狂地高聲叫喊着,卻化作野獸的嘶吼。想上前阻止,雙腳卻像被釘住了,讓我寸步難移。
周圍的空氣凝滯了,我清晰地聽到利劍穿透衣料壓碎骨骼的悶響。
那一瞬間,我的腦中一片空白,已忘了去恐懼。
……
爲什麼?眼前是刺目的白光,什麼也看不見了,什麼也沒有了。我想知道,他們究竟怎麼樣了?不管是燁,還是應玄天,我要他們都好好的,好好的啊!!!!誰也不準死!!!!
“呵啊啊啊啊!!!”
……
“哈嗯!”我抓緊了手裡所能抓住的東西,拼命地睜開被怕光的雙眼。
“小魚!”
是應玄天,他正抓着我的手,蹙着劍眉,神色緊張地望着我。
我無法思考,只是不斷喘息着,其間有水珠滑落眉角,才察覺自己身上已是汗水淋漓。
“我……”緩過心神,我立刻想起了什麼,從牀上起身抓住眼前人的肩膀,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地道:“你沒事?太好了,你沒事……燁,燁呢?他在哪裡?你有沒有刺中他?你沒有對不對?告訴我啊,他在哪裡?”
他用手順着我的背,語聲溫和地安撫道:“沒事了,你之前是在做夢,只是噩夢而已,一切都好了……”
是夢……
握着他溫熱的手,呼吸逐漸平和後,目光對着窗外的圓月呆滯了很久。覺得身上有些冷,我將自己往被子裡縮了縮,這時,我被圈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他身上很暖和很舒服,但我沒有就這樣一直靠下去,揚起身,側首望向他,鄭重地道:“應玄天,你能不能答應我,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不會去傷害南宮燁?”
聞言,他沉下眉,星眸中的失望一閃而逝後,又問道:“……爲什麼我要答應你?”
我說:“……算是……我求你。”
沉默了一會兒後,他伸手爲我理開額前散落的頭髮,雖然面無表情,動作卻是異常輕柔的,“你是覺得我會因爲想得到你,而去害他嗎?”
“不,我……”
“你想太多了,我不會像那個女人那樣,幹出那種事。”應玄天的臉上一片漠然,但眼神幽深,似是在追憶過往。過了半晌後,他又道:“這樣做,只會讓自己輸得更徹底,把自己和那個人越拉越遠,甚至連佔住他心中一個角落的機會也失去了,因爲他的心會滿滿地就只裝得下那個死了的人。”
“……”後來,我們沒再說什麼,他吹了蠟燭後,室內一下子變得森森然的。
在黑暗裡,我沒有立刻睡去,一直想着那個夢,想着身邊的這個人。
不知應玄天是怎麼想的,雖說他答應我會去徵得燁的同意。但是,三個人在一起,會有那種可能嗎?戀愛是一個人的事,幸福是兩個人的事,三個人在一起又是什麼?即便真有一天,我站在山崖上,要我從他們兩人之間選擇一個,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燁。
難道,他早就猜想自己不會從燁那裡得到我?聰明如應玄天,他不會預見不到這樣的結果,那他又是爲了什麼而跟在我身邊?爲什麼要這麼執着地愛我,明明知道付出後不會有任何結果?很想問這些,但現在不能……
次日,我從牀上起身的時候,應玄天已經不在了,我莫名慌張地四處找他,最終在院子裡發現他正在劈柴。而有些意外的是,他的動作很嫺熟,像是曾經常常幹這些活。
不一會兒,他就望向我,道:“剛起來嗎?先去洗個澡吧!”
我忽而心頭一熱,原來他爲我想得那麼周到,知道我昨晚出了一身虛汗,才起那麼早就去爲我燒熱水。可惡!應玄天,你不要沒事對我那麼好啊不然我真的愛上你怎麼辦啊啊啊?
“嗯,謝……”我剛開口想道謝,想讓他下次不用特地幫我做這些事,畢竟我也是個有手有腳有頭有腦的四有青年,這樣被他服侍着豈不很沒面子?應玄天已不知不覺地挨近我,用手指撫上我的脣,讓我生生地將另一個謝字吞了回去。
只見他劍眉緊鎖,一臉凝重地望着我的眼睛,道:“如果你真的要謝我,那也幫我做件事吧。”
“好,要我做什麼事?只要不是……”
見我答應,他的表情立刻鬆弛下來,平和而正經地道:“我知道,我不會對你做任何有所逾越的事。”
“好。”
他再一次緩緩向我逼近,時不時感受到他溫熱的鼻息,以及鼻尖的輕觸,似是要吻上來,卻又隔着一段微妙的距離。讓我有些侷促地撇開頭,顫聲道:“究究、究竟是什麼事?”
他將頭埋在我頸間,充滿□意味地輕呵一口氣,用低沉xing格的聲音,緩緩道:“謝我……就一、起、洗、吧!”
很好,我笑了,學着他的語調回答:“好。那之前,不如……你先、去、死、吧!”
不客氣地一腳踹開他,“啪”地關上房門,只聽到他在外面爆出一串可惡的低笑聲。
我X!那麼小個桶,兩個大老爺們兒擠一塊兒還洗它個屁股?真人COS麻辣鴛鴦鍋嗎?又不是超級變變變啊混蛋!蒼天啊,大地啊,這個變態□狂究竟是誰啊?我以前可愛老實的小蒼蠅究竟去哪裡鳥?
我一面懊喪地想着,一面悲憤地剝掉衣服,狠狠地扎進水桶裡,用浴巾在身上一通亂搓。
完了,完了,是不是我最近變暴力了,搓得太用力,搓破皮了?這紅紅的一片是……
我呆望着手臂上一道道詭異的血色紋路,彷彿有生命似的從一個像鬼畫符一樣的紅印裡生長出來……一股涼意掃過背脊。
昨晚,真的只是一場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