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師問我:“蘇小姐,下次的稿子什麼時候交?”
我直接回復他:“不了,我沒什麼時間再繼續做下去,對不起。”
他還有點意外,“蘇小姐,你很有才氣,這些畫面都很好,就算是最簡單的情節你都處理的很細膩,我希望我們能繼續合作下去。”
我站了起來,非常直接客氣的回絕他:“不,不必了,我想我也不會再和你們公司發生任何一點交際了。”
那部電影說,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是一場幸福。
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是一場傷心。
在對的時間,遇到錯的人,是一聲嘆息。
在錯的時間,遇到錯的人,是一場荒唐。
雨嘩嘩拉拉的下,雨珠線一樣的順着屋檐滴落,我站在屋檐下,茫然的看着頭頂的天。
很無聊,我來看了一場電影,可是出場時我發現天下雨了,毫無徵兆的大雨堵住了出行的人,我就象個茫然迷路的路人,站在屋檐下,看着蒼茫的天穹發呆。
也許是被剛纔的電影感染了,還沉浸在劇情裡,我竟然象電影裡的女主角一樣,怔怔的看天,只想流淚。
那個電影的女主角,有個暗戀她的男人,可是她渾然不知,他呢,只能在天台的另一個角落,用望遠鏡遠遠的看她,看她在鏡頭裡笑,他每天下午給她送花,風雨無阻,她看見花時笑得非常開心,可是她根本不知道,那個深愛自己的人其實就在她的身邊。
生命可以消失,故事也會隨之消散,而那些期望和希翼,那些永恆的守護,那些真摯誠懇的情意,卻不會隨着影片的結束而結束。
…………
…………
接到媽媽的電話,我整個人都呆了,放下所有的事我立即趕回了老家。
我父親出了事,他在一個平常的週末去海邊釣魚,但是在起身的時候突然一下摔倒,頭朝下正栽到了海里,旁邊的釣友慌忙把他送到了醫院,醫生盡了最大的努力搶救,但是我父親還是沒完全醒過來,他是有生命體徵,但是他卻一直沒有清醒的意識。
我問醫生我爸爸的情況,醫生看着片子結果告訴我:“病人腦子裡有一個很小的血管瘤,從瘤子的大小來看,這個瘤應該存在至少有兩三年的時間了,只是先期因爲小沒有壓迫到神經所以一般人不會太注意,有時候手發麻眼前暈眩,病人還會誤以爲是血壓高引起的,現在這個瘤子變大壓迫到了神經,所以病人才會突發性的暈厥。”
我媽媽已經哭的渾身發軟,我不得不再醫生:“現在有什麼樣的治療方法?”
醫生也不敢給我太明確的答覆,他只是告訴我:“要麼保守治療,要麼冒險開刀,保守治療就是用藥扼制腫瘤的增生和擴散,這樣的方法很緩慢,而且效果不是特別好,最重要的是這樣治療無法確定病人什麼時候能甦醒,如果做腦部開刀治療,我們醫院沒有這個條件,你得去北京,北京有最好的專家。”
我不能讓爸爸繼續這樣躺着,沒做多少猶豫,我說服母親馬上送爸爸去北京治療。醫院還人道的給我聯繫了北京方面,讓我爸爸可以及早住院治療,不容遲疑,我立即着手安排送我爸爸去北京。
北京方面雖然聯繫好了可以讓爸爸及時入院,但是另一個問題卻來了。
我爸爸一直是昏迷不醒的狀態,這樣的情況航空公司不敢承載,他們擔心在起飛和降落時,我爸爸腦部的瘤子會發生破裂,他們不想承運,可我不能等,我必須要第一時間把我父親送到北京去。
這段時間正好是趕上了國慶節,每一個班次都是滿員,我爸爸又不能坐,他只能平躺着,飛機沒有這麼大的空間讓他平躺,那兩天的班次沒有頭等艙,擔架根本就放不下,我急得在機場打轉,我不停的和機場的人員求情,希望他們能通融讓我父親的擔架上飛機,但是航空公司不是慈善機構,我找不到負責人,其他的人員對我的情況一臉無奈,站在機場的候機廳,我終於無助的坐在了地上。
我真的很恐懼,很難過,沒有一點辦法,沒有一個人能幫我,那
時候我的無依無靠就好象是把我自己溺在了一個看不見岸的大海里,看不到一點希望,我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說盡了好話,幾乎給航空公司的人下跪了,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願意下跪求他們,但是沒辦法,所有的人都很忙,一架架飛機起起落落,機場繁忙的不得了,這世界需要幫助的人太多了,誰有這麼多的耐心來解決我的事?
怎麼辦,怎麼辦?
終於有人出現了,一位機場方面的負責人接見了我,得知我的情況後他想了辦法,最後讓一架班機拆掉了兩排座椅,終於把我父親的擔架推上了飛機,我感激不已,飛機降落之後,我們公司的負責人也十分仗義,竟然派了一輛專車過來接我父親去醫院。
但是北京不同於地方城市,這裡有全國最好的醫生和治療條件,但每一天也會有成千上萬的患者從全國各地趕到北京來,到了醫院後我才發現麻煩源源不斷,我不認識專家,雖然爸爸被安排住下了,但如果排隊,等待檢查,可能就要等上差不多一個星期才能捱上我們,而至於手術?先且不考慮那一筆天大的手術費用,光是排隊,我們都耗不起這個時間。
我這才感覺到疲憊,幾天來的忙碌奔波,我沒有好好吃飯和休息,體力嚴重透支了我幾乎堅持不下去,勉強安慰了下母親,我想在走廊裡透透氣。看着走廊裡神色都同樣愁悶的病號家屬,我渾身發軟,走到一處樓梯口時,我一腳踏空滾了下去。
…………
…………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醒了過來,這一睜開眼睛我渾身都痛,原來我是趴在牀上,而一動我的後腰就痛的呻吟了起來,有人按住我,“別動,你腰部扭傷,尾椎關節脫位。”
我想起我媽媽還在病房等我,咬了咬牙我想爬起來,但是剛一爬起身我後腰又是一陣刺痛,醫生不高興的訓斥我:“說了不要動就是不要動,除非你想讓自己徹底爬不起來!”
“我爸爸,我爸爸……”想起我爸爸,我又難過的掉眼淚,想起這幾天來的奔波忙碌,痛點苦點我都能承受,可是看不到希望這讓我無所適從。
我伏在那裡哭,幾天來的委屈在這一刻全涌了上來,我把頭埋在枕頭上哭,最後我哀求醫生給我腰裡打封閉,讓我能撐着起來,醫生有些遲疑,他勸解我:“打封閉不是個辦法,你最好是臥牀休息,如果這段時間太累造成二次傷害,那隻怕恢復就不好恢復了。”
我咬咬牙,說道:“沒關係,我能撐的下來。”
那醫生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聽了我的要求,畢竟現在醫生也難做,病人如果堅持,醫生也沒辦法,醫患關係本來就緊張,醫生也不想自尋麻煩。
針打在我的後腰上,冰涼的液體注入身體,我又一個痛楚,咬了咬牙,我一聲不吭的爬了起來。
我給周子馳打電話,在北京我能想到的唯一一個有門路的朋友就是他了,這時候我只能求助於他。
電話打過去,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通了。
接通後那邊還沒說話,我只好先開口,“周先生你好。”
那邊略微遲疑了一下,說道:“你是哪位?”
竟然是個女人的聲音?而且,我聽出來了,那女人的聲音還極不客氣,甚至還有點咄咄逼人的味道,我啊了一聲,想好的話在喉頭打了個轉,說不出來了。
半晌我結巴着問:“請問,周,周先生在嗎?”
那女人又生硬的問了一句:“你到底是誰?”
我想也能想的到這接電話的女人是什麼表情,那麼的不客氣,也許她是把我想成了想纏着周子馳的女人?猶豫了下,我說道:“我……是他的下屬。”
那女人回道:“下屬有事找他的話,先打電話給他的秘書,他的秘書會處理一些瑣碎小事,如果你不是十萬火急或者有事需要直接上報的話,不要隨便撥他的電話,你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麼?他有多少事要做嗎?”
聲音那麼的尖銳,我一時語塞,半天只好囁嚅:“打擾了。”
對方毫不客氣的掛了電話。
我泄了氣。
怎麼辦,怎麼辦?
現在我明白了一句話的深刻含義。
如果你自己不是牛逼的人物,你認識再多牛逼的人也沒用,你覺得自己的人脈很廣,你認識很多能人,可是如果你不能給這個人物帶來經濟或者其他方面的利益的話,那麼你認識再多有能力的人,在他們的眼裡,你也是無足輕重!
媽媽正坐在爸爸的病牀前嘆息,她握着我爸爸的手,用一塊溫熱的毛巾給他捂着手背,醫生說我爸爸現在血管裡血液迴流很慢,血管壁都有些萎縮,現在是每天靠着擴張血管的藥物支撐着,不然,照他現在的情況,連輸液都有些困難。
怎麼辦?
第一次感覺自己是這樣的無助,無奈,無路可走。
我在走廊上徘徊,誰知這時有人出現在我面前:“你好,請問你是不是蘇春韶小姐?”
我沒想到出現在我面前的人竟然是這間醫院最權威的腦外科主任醫生,而更讓我驚喜的是,原來這位方主任是在國外講課的,因爲課程提前結束他回了國,也就在這時候他看到了我父親的病例,其他醫生都有手術,他因爲剛剛回國還沒有安排手術,所以他就第一個接手了我父親的病症。
我感到不可思議般的幸運,“真的嗎?謝謝您方醫生。”
方主任很和藹,他仔細和助手研究我父親的病歷,第二天他把治療方案告訴了我。
“你要有一定的思想準備。”方主任講話很謹慎,“開刀是最快最徹底的治療方案,但是任何手術都有風險,你父親腦部這個血管瘤位置很兇險,如果做手術,我們不敢保證百分百的成功率,就算開刀,也只有百分之七的可能性成功……。”
這些話我都明白,我低聲,“我知道,但是如果不開刀,也許,……也許我們連這百分之七的希望都沒有。”
方主任又說道:“但就算手術成功,手術後的恢復我們也不敢保證就會讓病人恢復到從前,這個手術還會有一個結果,病人可能會永遠都醒不過來,不是生命意義上的死亡,而是……”他解釋給我聽:“是腦部……死亡。”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雖然說的很含蓄,可我明白,他說的是腦死亡,在醫學上,如果是被判定腦死亡,那麼不能說這個人是徹底的死去,只能說,他有生命體徵,但是他其實已經沒有意識,沒有思想。
方主任有些同情的寬慰我:“你再考慮一下。做不做手術看你的決定,如果你同意做手術,我就推掉我所有的事,把第一例手術安排給你父親,雖然我不能保證百分百的成功,但我一定會盡力去做,如果你不同意做手術,那麼我也會想一個詳細的後續治療方法,但這個治療方案能不能讓你父親最終醒過來,我也不敢說。”
我只能低聲說道:“是,謝謝您,我再考慮一下。”
走出了醫生辦公室,無處可去,我只好在一樓大廳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醫院的座椅是那種鋼化材質的,爲的是結實耐用,坐上去後我把臉貼在了椅背上,冰涼的鋼板刺激了我的神經,我茫然無助,這時候我真的希望能有人出來站在我身邊,哪怕什麼也不做,只是陪我說說話,讓我靠一靠,我也感覺到無比安慰,可是在這時候,我找不以一個貼心的能讓我傾訴的人。
我坐了很久很久。
第一件事,我不能放棄治療,我想讓爸爸醒過來,他還這麼年輕,只有五十歲,我不能讓他的人生這樣結束,第二件事,手術費用,這是一個很巨大的缺口,我想起了段家給我的那筆錢,那筆錢有五十萬,表面看似乎不少,可是真的需要的時候,這筆錢還是遠遠不夠,我父親的治療費用前後差不多要一百五十萬,那麼扣除我手裡所有的,餘下的一百萬我從哪裡弄?還有,這個手術,是做還是不做?
我疲憊地厲害,縮在那個座位上,坐着坐着,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身邊的人起來坐下,後來漸漸的人少了,我終於撐不住,沉沉的睡了過去。
似乎我也沒有睡太長時間,一個激靈我驚醒,這一看我身上我更是驚覺:“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