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珉和我出了別墅正門,我彎腰繫鞋帶,他則是站在一邊馬路上,抄着手,四下張望。
我係好了鞋帶,起身示意他:“行了,可以開始跑了,不求速度,三公里,加油吧!”
他無奈的問我:“我說,咱能不能不講體罰啊?你這跑步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慘無人道的摧殘,能不能不要這樣?跑步?我十幾年了都沒晨練過,你現在讓我出來跑步?”
我不客氣的說道:“正因爲你十幾年了都沒有鍛鍊過身體,所以你現在是二十七歲的年齡,七十二歲的身體,如果你不想在你三十七歲時就壽終正寢,那現在就開始鍛鍊吧!生命很寶貴,段四爺!要是你還想繼承段家的祖業,一登大寶的話,你就老實的開始鍛鍊吧!”
他咕噥:“什麼亂七八糟!”
我在前面跑,他在後面無奈的跟着我跑,我跑了幾步回頭示意他:“段少爺,你能不能提起點精神?這大清早怎麼跟吸了大煙一樣啊,你每天都幾點起牀?”
“幾點?”他懶懶的回答我:“我最早也是十點鐘起牀,現在可好,天還沒亮就給你拖起來了!喂,蘇春韶,你知不知道一件事,這打擾人睡覺就相當於謀財害命!你就算折騰我也不要用這樣的方式吧?”
“早晨十點鐘才起牀?”我不得不奚落他:“段少爺,你現在去輕軌站看看,六點鐘,輕軌和公交都已經開始運行了,等車上班的人也早就出門了,你段四公子倒好,這個時間還在家裡睡大覺,你是真的豪門少爺的舒坦命啊!”
他竟然得意洋洋的在那和我拌嘴:“是啊,我這叫命好!你不知道投胎也是門技術活嗎?二十七年前,我非常有技術性的投胎到了這裡,所以一出生我就是少爺命。”
一出生就是少爺命?我冷笑一聲,繼續往前跑,他就又悠然自得的在我身邊問我:“都說生命是有輪迴起因的,現在我倒是好奇一件事,你說,以後會是什麼樣的人物會技術性的投胎成爲我的下一代?”
投胎成你的下一代?我嗤了一聲,段玉珉,你還真是厚顏無恥啊!真不知道哪個女人瞎了眼纔會給你這種人生孩子!
我說道:“是,段少爺,你是有先見之明,你二十七年前就非常明智的選擇了自己的投胎之路,不過。”我停了腳步,“段少爺,你的先見之明可沒有在這時候給你發揮作用,瞧瞧你腳下吧!”
我大步往前走,只聽身後段玉珉一聲慘叫:“我靠!————這誰這麼缺德?你家狗不穿內褲啊?怎麼隨地拉屎!”
他踩了狗屎!!
段玉珉氣急敗壞的收拾乾淨了鞋底追了上來,問我:“我說,這天天跑,得跑到什麼時候?”
“跑着看吧!”我說道:“你先鍛鍊着看,什麼時候你能一氣跑到蟒山公園去,這什麼時候第一階段的鍛鍊就算結束!”
“蟒山公園?”段玉珉嚇得倒吸一口涼氣:“不是吧,你怎麼這麼狠啊?讓我從這裡跑到蟒山公園?你簡直比我的健身教練還狠吶!”
我停下了腳步,往前走,“段少爺,你覺得我叫你每天早晨跑步對你是一種摧殘是不是?是,我承認,這的確對你有些苛刻了些,但是段夫人授權我了,她允許我可以對你的私人生活提一點自己的要求和建議,從我個人來看,我覺得你的身體不適合養在家裡做什麼居宜體,養宜氣之類的事,你身體並不很好,如果你還想繼續做一個年輕人生龍活虎的事,那拜託你,學着我這樣,從腳下開始,來跑步吧!”
他十分無奈
,我又呵了一聲,說道:“段少爺,你這雖然在昌平住着,可這周圍有什麼景點你都不知道吧?你瞧着看,這周圍呢,有蟒山公園,有定陵,有十三陵水庫,還有銀山塔林,那銀山塔林我也去過,風景不錯,這時節還有栗子可以摘,你也可以摘點栗子回來燉雞吃,味道不錯!加油吧!”
我又大步往前跑,段玉珉怔了一下,只聽他在我後面欲哭無淚:“我不想吃雞!——”
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會想出這樣的餿主意來折騰段玉珉,也許我就是存心故意的找茬報復他,我知道段玉珉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鍛鍊?他除了吃喝玩樂他還會鍛鍊身體?在他的作息時間裡,每天上午十點以後起牀,中午才吃第一頓飯,晚上凌晨之後再睡覺,長此以往,他已經習慣了這種作息時間,但他的習慣卻是我的強烈鄙視,我知道他接受不來,但他越接受不來,我越覺得心裡舒服。
我往前跑,耳朵上還戴着耳機非常愜意,終於段玉珉氣喘吁吁的攆上了我,叫我:“停,停,停住!我渴了,你帶錢沒有?”
我摸了下兜裡,“十塊錢,自己拿去買水,記着欠我的錢。”
“這裡沒超市啊!”
我四下看看,眼見路邊有一個簡陋的小商店,我瞪了他一眼,到那邊買了一瓶水,回來段玉珉這一看這水,又問:“這是什麼?”
“礦泉水啊!”
“沒有屈臣氏嗎?我只喝屈臣氏!”好傢伙,居然和我挑三撿四。
我把那瓶水擰開蓋子,豎到他面前看:“大爺你仔細看好了,你說的那種屈臣氏,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這邊只有一塊錢一瓶的普通礦泉水,如果段少爺你喝不慣,那邊還有據說是從地下抽出來的純天然的地下水,趴自來水籠頭自己喝去!”
我繼續往前跑,段玉珉終於熬不下去了,他上來和我要水:“行,行,我喝,我喝!”但喝完了水他又開始抗議:“我餓了,我餓了啊春韶,我真的餓了!”
我這次真的是忍無可忍了:“懶驢懶馬屎尿多!幹吃草料不幹活!你怎麼事兒這麼多?我都沒餓呢你怎麼就餓了?”
他哀求我,“我真的餓了啊!春韶,我跑不動了啊!我有低血糖,我如果再不吃東西我就躺地上了啊!”
我真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慫貨!什麼狗屁低血糖,傻子纔信他的鬼話。咬咬牙,指着前面我告訴他:“行,你給我跑,看着沒,前面有個油條攤,你要是能不停歇的跑到那兒,今天就算完成任務了!”
“真的?”
段玉珉終於和我跑到了油條攤,這麼一番折騰他真是累的不輕,一屁股就坐在了板凳上大口的喘氣。我不由的又是譏諷他:“段少爺,這以後是得加強鍛鍊身體了,天天只搞一種運動,看來體力就是不行啊!我看,你也甭去那些什麼華而不實的健身俱樂部了,那所謂的打高爾夫,丟壁球,只是好看,不能強身!”
他只訕訕的看着我笑,“咱能不說這個不?”
我示意老闆:“半斤油條,兩碗豆腐腦。”
這種街邊的廉價早餐鋪就是給農民工和工薪階層設計的便宜攤位,拉一個大防雨篷布,裡面擺上幾張桌子和板凳就成了一個小的早點攤,段玉珉大約是從來沒來過這樣的地兒,身邊是穿着粗布衣服坐着據案大嚼的農民工,還有大聲打嗝的,呼拉拉吃的噴響的,不顧忌的咂吧嘴的,驚了半天,再看看面前的桌子,他終於是遲疑的把身子往後又挪了一點,象是怕桌子上的油污髒了他幾千塊的運
動服一樣。
五大三粗的老闆娘把一碟子油條往我們面前一擺,段玉珉呆了一下,眼見那油條還在那蹦吱的冒油花,他又是遲疑了一下,這才小心的問我:“是不是地溝油炸的?”
我朝他冷笑:“你怕吃死你啊?”
他嚇了一跳,左右看看,沒敢再說話,想了下,終於挾了根油條嘗試着吃。
老闆娘又端着兩碗豆腐腦重重擺在我們面前,段玉珉看着一聲驚叫:“大姐!你的手指頭泡在豆腐腦裡了!”
哪知道那老闆娘竟然毫不在意的說道:“沒關係,這不燙!”
不燙?段玉珉徹底嚇傻了!半天他也泄了氣,我則在一邊幸災樂禍的奚落他:“吃吧,段少爺,這不燙!”
最後段玉珉還是忍無可忍的讓老闆娘給他換了一碗豆腐腦,此時我已經吃了一半了,只給他餘了兩根油條,等他剛剛再坐下來欲要開動時,我們身邊座位轟隆一下坐下了一位兩百斤的胖男人,那兩百斤的壯漢正坐在段玉珉的身邊,段玉珉一根油條才塞在嘴裡,這一看見這麼肥的一壯漢登時也嚇傻了眼,只聽那壯漢嫺熟的向老闆娘打了個響哨,說道:“老闆,來半斤油條,一屜包子,兩碗豆腐腦。”然後向段玉珉揚眉一笑,“撲哧”放了一個響屁!
這下段玉珉再也忍不住了,撲的一聲,連油條加豆腐腦徹底來了個天女散花。
從早點攤出來,我氣的不行,拿紙巾在擦自己身上給他噴的豆腐花,他也有點不好意思,“回去找乾洗店洗洗吧!要不我賠你件新的也行!”
我罵他:“你大少爺架子怎麼這麼大啊?吃個飯你都能整出這麼多新鮮花樣兒來!”
他無辜的瞪着我看:“我整新鮮花樣?是你成心消遣我吧?”
“我消遣你?”我生氣了,“你說我消遣你是吧?行,你要是真的覺得我是在消遣你,招你的不自在的話,沒問題,我明個兒就不來了!正好樂得舒服呢!”
我往前大步走,段玉珉怔了一下,馬上就來追我,“春韶?春韶?那算我錯了成不?”
“段玉珉你給我閃遠點!”
他無奈了下來,“我錯了還不行啊?我都聽你的,你說什麼我都聽行不行?跑步是不是?行,我明天就跑!明天我和你一起出來跑!”
“自己擱跑步機上跑吧!”
“別啊!”他在後面低聲下氣的叫我,“明天還繼續跑,你來叫我出來行不行?你說跑哪兒就跑哪兒吧!蟒山是不是?行,那就跑到蟒山吧!蟒山是不是還不解恨吶?十三陵水庫嗎?還不行啊?八達嶺啊?你不是真的要我跑到八達嶺吧?”
我們走到了前面,正好一輛公交車開進了站,我想都沒想立馬上了車,段玉珉馬上也跟着上了車,我投了一個幣就坐了下來,段玉珉跟着我也過來坐,司機叫:“買票買票!”
段玉珉摸遍了全身也沒摸到一毛錢,沒辦法他只好問司機:“我沒帶錢!欠着行不行?”
司機瞪了他一眼:“沒帶錢你坐什麼車?”
段玉珉尷尬的不得了:“可我真的沒帶錢啊!要不這樣吧,我不坐,我站着,不給您佔座位的錢,這樣總可以了吧?”
車上的人都在看他,有人已經看的想笑,大約段玉珉也是生平頭一回遇到這樣的慫事,站在前面弄的都手足無措了,半天司機搖搖頭,“行了行了,沒錢沒錢吧!今個兒也有意思了,平常看着人吃霸王餐,今個兒可好!”一踩油門,聽他又補充:“有坐霸王車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