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下,他跳下馬,回過頭,看見啞巴氣喘吁吁地跑着,不時還會摔倒在地上,爬起來繼續往他這邊跑。
他的嘴角噙着冷笑,冷冷地欣賞那一出默劇。
“到了。”
啞巴點點頭,朝前面指了指。
“前方有個大夫,我放他到那裡,我就走了。”懶
啞巴慌忙搖頭,蹲在地上,拿起樹枝寫:“帶我們去京城!”
“你剛纔可不是這麼說的。”趙雲普蹙起眉頭,他最討厭跟他討價還價的人,而這個啞巴居然犯了大忌。
“我剛纔、想起一點點事情。”他繼續寫,“我們來自京城。”
啞巴從懷裡又拿出一根血神參,這一次,不由得趙雲普不懷疑起兩個人的身份,因爲啞巴拿出的東西,一次比一次珍貴。
他知道血神參能解妖毒,他在江湖行走,難免遇到妖魔鬼怪,如果有了血神參,他就能去很多他曾經不能去的地方。
他的心再次涌動了起來,更何況,他對眼前這兩個男人的身份產生了好奇,特別是躺着的這個男人,雖然不曾開口說話,看着他閉眼的模樣,他就覺得此人非富即貴,必定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好,我答應你。”
啞巴高興地點點頭,將血神參交給他,這一次倒是識趣,沒有磕頭跪謝。
趙雲普方纔還在懷疑啞巴在裝傻,故意用貴重的東西來引誘他做事,可是一看他對自己毫無心機的樣子,又覺得自己的懷疑是多心了。蟲
他將男人馱到鎮上的醫館內,大夫檢查了半天,卻檢查不出所以然,只得開了一些保養的藥吊着一條命。
“看來,還是得去京城找名醫。”
啞巴點點頭附和。
趙雲普將人留在醫館內,交代一句:“你在這裡等着,我待會過來。”便朝鎮中最豪華的酒樓走去。趙雲普家中殷實,父親是上一屆武林盟主,母親是官宦人家子女,因此他從來不將錢財看在眼裡,卻最喜好那稀奇之物。
他把馬兒丟給小二去喂,走進酒樓,感覺到身後一抹刺眼的光芒,回過頭,看見啞巴站在門外,伸着脖子看自己,嘴巴忍不住砸吧幾下,看起來餓壞了。
“哪裡來的臭乞丐,走開……”小二捏着鼻子揮揮手,示意啞巴快滾。
趙雲普吃着自己的飯,沒有看啞巴一眼。
啞巴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睛裡露出渴求的神情。他的雙手抱着樹杆,朝趙雲普咿咿呀呀地叫。
“還是個啞巴,給我滾,聽到沒。”
.小二粗暴地踢了他一腳,啞巴被踢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滾了一圈。
“他是我的僕人。”
趙雲普終於動了惻隱之心,走出酒樓大門,叫啞巴進門。
“待會你去洗個澡,換身衣服,看你身上臭的,都多久沒洗澡了。”
啞巴一面狼吞虎嚥地吃都關係,一面點頭,吃完之後,還不忘了拿上一碗稀粥。他沾了水在桌子上寫:“我去看他。”
“去吧。”
他拿起粥,往醫館跑去。
趙雲普看着他微微顫顫的背影,想起他跑了一天,一定已經累壞了,於是站起身,跟着他一起去。
當他到了醫館之後,他就被眼前的畫面震懾住了。
只見啞巴喝了一口稀粥之後,嘴對着男人的嘴,將稀粥一點點餵給他,雖然趙雲普來自富貴人家,見識過富人圈養男寵,但是,看着那麼髒那麼醜的一個男人,給一個不會動彈的男人用嘴巴餵食,着實有些噁心。
他不動聲色地站在啞巴身後,直到啞巴轉過身來,才露出一個不知道叫作嫌惡還是叫作尷尬的神情。
“你和他到底什麼關係。”
啞巴無辜地搖搖頭,一雙眼睛覆上委屈的神色。
趙雲普一對上那雙水潤的眼睛,就無法再說出苛責的話,再說,躺着的男人已經那副德性了,如果不用嘴巴餵食,恐怕連命都續不下去,所以,他們之間那所謂的關係,應該是自己多想了。
“他先留在醫館,你今晚跟我回客棧睡。”
啞巴搖搖頭,抓住男人的手,哀哀地看着他。
“真拿你沒辦法。”
他背起男人,帶着他一同回了客棧,啞巴開了一間房,趙雲普站在門外,見他忙忙碌碌爲男人擦身整理的模樣,說:“我給你買件衣服去。”
啞巴感激地點點頭,繼續他手上的動作。
待趙雲普回來之後,啞巴已經收拾好了男人,他已經準備好了洗澡水,指指水桶,又指指他的房間,再指指他,然後做了一個洗澡的動作。
趙雲普心領神會,知道啞巴已經爲他準備好洗澡水,依然沉着臉說:“謝了,這是你的衣服。”他把衣服扔給啞巴,也不管啞巴後面要做什麼,徑直退了出去。
第二天,趙雲普早早地就下了樓,小二討好地上前,爲他準備好早飯。
這時,樓梯口忽然出現一個清麗男子,雖然算不上絕色,但他那模樣,卻是小鎮上難得一見的俊俏,即使是趙雲普,都忍不住看了那個人幾眼。
沒想到,趙雲普還沒把視線收回來,那個男人就朝他笑了笑,走到他跟前,朝他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啞巴?”
啞巴點點頭,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做了一個謝謝的口型。
不知爲什麼,看到這樣的啞巴,趙雲普不禁爲自己昨天的種種刁難感到後悔,再想起啞巴嘴對嘴給男人餵食的場面,腦子裡立刻換
上了啞巴現在的模樣,不知怎麼的,竟然覺得這畫面異常和~諧。
——果然,相貌給人的印象非常重要。
他們吃完早飯,啞巴又給男人餵了稀粥和藥,三個人繼續趕路,爲了能讓啞巴和男人都能安心趕路,趙雲普特地買了一輛馬車,雖然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因爲啞巴的外貌纔對他好,但是,他得承認啞巴給人的感覺很舒服,讓人沒來由地會喜歡上他。
馬車行進了一段路,趙雲普覺察到身後有人跟蹤,根據氣息粗略估算了一下對方的人數,竟有十個之多。
趙雲普不動聲色地繼續駕着馬車,待到一個偏僻處,立刻回身解決了兩個人,他這一招先發制人嚇得對方亂了陣腳,他趁勝追擊,一刀斃命一個殺手,到最後留下一個活口,持劍逼問:“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跟蹤我們?”
“你不要多管閒事,那馬車裡的人必須得死。”
“你說的是誰?”
“劉熙君。”
刺客說完,背後忽然中了一記飛鏢,聲音立刻戛然而止。
“劉熙君?”趙雲普重複着這個名字,警覺地看着暗處的人影飛走。回過身,走到馬車邊上,看着一臉驚慌的啞巴,問,“聽過劉熙君這個名字嗎?”
啞巴歪着頭想了半晌,搖搖頭。
問他跟問牆壁差不多,根本得不到一個回答。
是夜,馬車進入一家看起來像是客棧的地方,趙雲普和那老闆熟練地打招呼,一看就是經常來的。
啞巴跟着他進客棧,手腳不停地照顧不會說話不會醒來的男人。
趙雲普和老闆進了一間暗室,問:“劉熙君?這個人的名字能不能查到?”
“劉熙君……你確定自己沒聽錯?”
“怎麼?你聽說過。”
“他是曾經的太子少師,最後叛變到三王爺那邊,據說最後還給現在的太子出謀劃策發動玄門事變,否則,如今的太子還正做着他的王爺。”
“好久沒有管朝廷的事,沒想到發生了那麼多大事。”
“這些事情,上頭的人都壓着,也就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真相,這朝廷政變,誰知道其中的是是非非。”
“那劉熙君有仇人嗎?”他已經斷定植物人就是劉熙君了,因爲看那啞巴傻傻呆呆的模樣,怎麼看也不覺得他會是太子少師,而且還是個給三王爺出謀劃策的人。
“官場中的仇人,肯定不少,可是,如今三王爺已經貴爲太子,按理不該有人會陷害他。”
趙雲普走出密室,看着坐在桌子邊上等晚飯的啞巴,想來想去,覺得送他們回京城,說不定是送他們羊入虎口,再看那劉熙君,躺在牀上不言不語,一副植物人的模樣,別說保護啞巴,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啞巴看見他走過去,慌忙站起身,朝他施禮,用手指沾水在桌子上寫:“怎麼了?”
趙雲普坐到他旁邊,說:“你非得回京城不可?”
啞巴點點頭,又寫:“京城,很重要,一定要回,要救他。”
“如果回去是送死呢?”
啞巴不解地看着他,寫道:“爲什麼?”
“今天那些刺客,是來殺劉熙君的。”
“劉熙君,是誰?”
“就是樓上躺着的那個植物人。”
“他叫劉熙君?那我叫什麼?”
“不知道,連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趙雲普不耐煩地說,看啞巴關心劉熙君的樣子,竟讓他的心裡略略有些不爽,也不知道自己是吃錯了什麼藥。
“哦,對不起!”啞巴低着頭,手指在桌子上塗塗抹抹,一會畫出一隻栩栩如生的蝴蝶,一會又畫出一條可愛的小狗,趙雲普看得眼花繚亂,不禁再次對這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