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臨崩潰的梓雨,再一次感受着這寒氣襲人的空間。一開始,她還試圖辯解。因爲,她從來也不認爲這會是妊娠反應的效果,只是很普通的例假延遲了。因爲,畢竟上一次的小產也多少可能會給身體留下一些負面影響。
可如今,夏謙竟然這麼斬釘截鐵地認定,梓雨又一次懷孕了。並且,話語裡是說的又一次懷上了別人的孩子。原來,他心裡的結已經成了一個死結。這個男人,不但絲毫沒有對梓雨提起過遭遇小產的愧疚,一段時間以來,也很少有着對梓雨身體虛弱的關心。現在,還反而變本加厲地責備起她來。
“好吧。”梓雨努力壓抑着內心幾乎窒息的痛,側過身睡下了。她默不作聲,只靜靜感受着身後的夏謙哀怨的嘆息和狂躁。
徹夜未眠的梓雨,在夏謙去上班的第二天裡,忙活起來只爲了要做兩件事。第一件,是去藥店買了一張驗孕試紙。第二件,是起草了一份離婚協議書。一切就緒,她便開始整理起自己的衣物,這樣,她就可以隨時離開了。
夏謙回到家,看着桌上檢測好的試紙和離婚協議,只是故作輕鬆地笑笑:“你這是幹什麼?”
“難道你看不明白嗎?這是我沒有懷孕的證明!還有、、、、、、我剛剛纔來的例假,你要不要也證實一下?不過,等你簽了這份離婚協議,你也就沒有權利看了。”
“沒有懷孕就沒有懷孕嘛!你這是幹什麼?”
“大哥!莫非你是更年期提前嗎?你說有事的時候,驚天動地,大半夜連覺也別想睡。你說沒事,就輕描淡寫一筆帶過?我林梓雨不是聖人,經不起這麼一驚一乍的折騰了。”
“我錯了,還不行嗎?”
“這已經不是對與錯的問題了。而是,我們之間,特別是你對我已經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了。這樣勉強在一起,誰都不會好過的。你每天要忙着監督我,懷疑我有沒有幹出軌的事。我呢?每時每刻要留神自己是不是又做了讓您不放心的舉動。太累了,不是嗎?”
“可是、、、、、、爸媽不會同意的、、、、、、”
“我是跟你過,還是跟你爸媽過?你也三十好幾的人了,能不能有點主見啊?”
夏謙面對梓雨,默不作聲地進了房間,似乎昨晚的囂張氣焰都是一場夢遊。梓雨跟了進去,夏謙正坐在電腦前開始忙活。梓雨從旁邊搬了一張椅子坐到他身邊。
“夏謙,算了吧!咱們不要勉強了。你根本就不喜歡我,跟我結婚,真是委屈你了!”
“我怎麼不喜歡你?不喜歡你怎麼會同意跟你結婚呢?正因爲我在乎你,所以纔會對那些事發那麼大脾氣!”這話從夏謙嘴裡說出來,倒讓梓雨不免有些摸不清狀況了。
“可是,那次明明聽你說,你根本沒有想過跟我結婚,都是家裡逼的呀?”
“是!一開始,我也是真的沒想過什麼要結婚。都什麼年代了,還家裡介紹着。當時,知道自己要做父親了,確實也是手足無措,一時適應不了。可是,你知道嗎?我今天上班,什麼也沒做,就想着這幾個月發生的這些事。我覺得,其實,我是在乎你才計較那麼多的、、、、、、從我們說要結婚起,我就是怕有一天你會要跟我離婚,所以,我那時候才、、、、、、梓雨,我們別離婚好嗎?以後,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切都會好的!”
梓雨回到一個人的臥室,夏謙的話,其實也讓她的心底有一些小觸動。可是,想到昨夜的話,依然還是叫人打從心底氣憤。再想到夏謙剛纔說起“孩子”的事,梓雨心裡就更沒有底了。孩子?以後還有可能會有嗎?
而小產時的這個診斷,梓雨也自己去諮詢了一下自己的主治醫生。確實如蘇琴所說的那樣,希望渺茫。即使再懷孕,也因爲子宮壁這次受損嚴重,很難保胎。只是至今,梓雨都無法親口對任何人說出這個掩埋心底的苦楚。
她痛。而這樣的痛,卻連自己的枕邊人也不願說起。她自信,夏謙不但不會體諒和理解,甚至可能隨時找個藉口主動要求離婚。正如她對夏謙的言行也是一樣,無法理解。至於夏謙的父母,那更是不着調的靠不住,也靠不起。而梓雨自己的父母呢?她又何嘗忍心要讓他們無端平添煩惱。
梓雨雙手抱膝,坐在牀上,緊緊靠着牀頭。她看着窗口米黃色的落地窗簾,被晚風吹得一張一合。今夜,是暖暖的南風。這樣的夜,她竟然不由得想起那一個個曾經被自己親手覆滅的夢想。難道,那些夢想沒有一個能苟延殘喘地留存下來嗎?到底是怎樣的引力導致她退化成爲一隻徘徊在這個並不華麗的鳥籠間的小雀?
曾經的林梓雨,她敢屹立在三十幾層的高樓天台邊沿上,大聲放肆地擁抱雲端。現如今的林梓雨,倒是站在不過幾樓的防盜窗裡往下看,都有種雙腿發軟的綿力。曾經的林梓雨,徒手抓起一隻大老鼠,都是不在話下公認的勇猛。而今,恐怕一隻小蟑螂,都能付予她驚魂未定的篇目。到底是什麼,掠奪了她簡單的快樂,和強大的勇敢!
這天,夏謙倒是很早就上了牀。一開始,他安靜地睡在梓雨身邊,然後,伸出一隻手,緩緩朝梓雨這邊蔓延。梓雨還是沒有忘記,吵架時夏謙放出的狠話,再也不碰她!當夏謙的手遊走拿捏到梓雨的前胸時,心裡的痛遠遠超過這個女子想要交歡的**。梓雨輕輕拿下緊貼她敏感肌膚的那隻手,淡然地說:"別鬧了。今天都跟你說了,身體不適了!"
夏謙"哦"了一聲,顯然有些失落。"早知道,昨天晚上就應該省下吵架的激情,辦點‘正事‘了!呵呵、、、、、、"
對於梓雨來說,這樣的"笑話"確實是冷得很殘忍。她沒有作出反應,而是轉移了話題:"過兩天,叫你父母一起吃頓飯吧?"
"怎麼?還想着要告我的狀啊?"夏謙翻身湊過來抱住梓雨:"怎麼這麼暖和的天,你的身體還冰涼冰涼的啊?"
梓雨沒有說的是,自從小產手術之後,她的身體就一直是這樣的狀態。即使身處陽光裡,心裡的陰霾又如何驅逐?所以,她只說:"沒有。就只是想很久沒有一家人吃過飯了而已。"
梓雨揹着夏謙側過臉,努力抑制着女人天生的柔弱,類似着劃過眼角瞬間蒸發的水痕。大概,她莫如死灰的心,已經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