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什麼宗門?”紅箋詫異極了,哪個門派會把家建在妖獸的肚子裡?
“當然是古往今來天上地下最最厲害的第一大宗門。”
“……”紅箋說不出話來,一方面是她此時的身體特別不舒服,另一方面,神識傳音雖然聽不出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可這話聽着怎麼這麼像是遇見騙子了呢。
“這古往今來……的宗門怎麼建在這種地方?”
“少見多怪了吧,吾乃宗門接引使者,承擔選拔之責。少說廢話了,三個問題你到是答還是不答?”
“呃……,答吧。”這接引使者不知會把人接引到哪裡,看這架勢,回答他的問題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否則留在妖獸肚子裡必是死路一條。
“好。我問你的這三個問題,都是自古以來修真界爭議不休的難題,你就老老實實按你心中所想來回答,不要想着曲意奉迎,投我所好。我不吃那一套,聽明白了沒有?”
紅箋頭疼得厲害,聽他囉嗦個沒完,無奈地應了,只盼着他能把那問題趕緊丟過來。
“第一個問題,我來問你,修士修煉,乃是奪天地造化,集氣運於一身,逆天地行事,故而當順乎本心,無拘無束,凡障礙、羈絆、威脅,應視如無物,一體除去,這種作法,你贊成嗎?”
紅箋有些詫異,她聽那人說是爭議不休的難題,還道有多難,沒想到上來遇見的竟是一道是非題。
這個問題根本無需考慮,修真之人是有強大的實力不假,但照他所說,想怎樣便怎樣,看到有用的便去搶回來。看到擋了自己路的便除去,這等行徑與魔修何異?
連這等問題都要鄭重其事地拿出來詢問,這叫紅箋不由暗暗懷疑。對方該不會是什麼邪魔歪道吧?莫非是魔修餘孽被追得無處逃了,乾脆藏身於妖獸腹中?
她暗暗警惕。口中答道:“我不贊成。”
“即使那樣做可以走得更快更遠?”
“更快更遠?”紅箋覺着彆扭,但她隨即想到戴明池、季有云,他們都是這道神念所形容的那種人,此刻這兩人正在道修大陸上肆意而爲,而自己這邊卻不得不苦苦支撐,付出着慘痛的代價,師祖、師父、大師兄。小瀛洲的人,還有季有風……
但很快她將這些雜念拋到了腦後,肯定地答覆對方道:“邪不勝正。”
那人笑了一聲:“何爲正,何爲邪。這也是一個可以辯一辯的題目。不過這第一題,就算你答過了。我們往下說,第二道題目咱們來說說天地法則。”
紅箋心中微動,這天地法則可是個大題目,除了五行相生相剋的規律已爲世間所公認。其實還有很多說法存在着極大的爭議。
若是對方從這裡面選題來爲難自己,到真可能挑到一道超級大難題。
果然只聽那人問道:“你來說一說,何爲有,何爲無,到底是有生無。還是無生有?抑或有非有,無非無?”
紅箋本來就不舒服,一聽這問題,不由地頭更疼了。
從古到今修真界關於“無”和“有”的爭辯從來沒有停止過,而且大多都發生在元嬰修士中間,像紅箋之前從來沒有被這個問題所困擾,是因爲她的修爲不夠高,還不到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
不考慮不代表紅箋一點不知道,相反她比很多空談有無的高階修士知道的還多一些。
早在煉魔大牢的時候,她就曾聽季有風說起過,不同於五行天生,高階修士的“有無觀”很多時候會決定他功法上的修煉方向。
到這時候,紅箋纔有些相信那人所說的話,如果對方不是騙子,那就更加需要謹慎回答,她斟酌半晌方纔道:“這個問題,首先是何爲有無,我覺着有是真有,無卻不是真無。故而其實是有在生有。”如此才能解釋她的“萬化生滅功”。
“無……”紅箋遲疑了一下,道:“那大約是另外一種我所不能理解的有吧。”
從“無”到“有”,於紅箋而言最有代表性的一個例子是“萬流歸宗”。
她的“萬流歸宗”在結合了《大難經》之後憑空吸來金系法術爲其所用,這要叫別的修士來研究,即是典型的“無”中生“有”。
爲什麼會如此,紅箋並不清楚。
找到蘊含其中的法則意義重大,若是能解開這個謎題,她就可以找到吸取木真元、土真元的捷徑,甚至有可能比季有云更快一步解決水火對立的問題。
那人聽到紅箋的回答,道:“你這看法到頗有些特別,有在生有,那最初的有是從哪裡而來?”
這一下可將紅箋問住,他在問萬物最初的起源,道修大陸對此流傳的說法,他們這一界最初是由仙界的真仙所設,可這個答案顯然不會令那人滿意,紅箋若是如此回答,那人必定要問“那仙界的真仙又是由何而來”。
紅箋踟躇爲難道:“這個……我若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哪裡還會剛剛金丹初期,落到被妖獸吞進肚子裡的境地。”
那人“哈哈”大笑:“好,這話說的也不錯。那這個問題我們就這樣,再來說最後一個。”
“寶寶獸”有些不安分地在紅箋懷裡扭了扭圓滾滾的身子。
紅箋在同這個聲音做着交流,按說她身後的諸人並不知曉,可也奇怪,南屏島的修士們有不安,有騷動,但卻沒有上來搗亂的,好似有一個結界將紅箋和四周隔離開,除了“寶寶獸”,周遭一切都變得遙不可及。
這是一個好兆頭,不管面對什麼,去哪裡,紅箋都不想和“寶寶獸”分開。
那人感覺到了她的想法,道:“放心吧,它是你的靈獸,你若能得到接引進我宗門,它自然也會跟着你進來。我可不會那麼不近人情。”
靈獸?此言由何而來?
“寶寶獸”於她就像家人一樣,她只想像照顧方崢一樣照顧它,不過方崢現在長大了,這小傢伙還是個孩子。
而紅箋此時也不像十三四歲的時候自覺自己已是大人,其實時常會透出孩子的不耐煩,她經過這麼多事,完全成長起來,“寶寶獸”可以在她這裡得到比方崢那時更多的憐愛。
不過那人既然說了不會將她和“寶寶獸”分開,紅箋求之不得,當下也不再細究對方的用詞。
那人接道:“第三個問題,你若跟着我來,是選擇強魂還是強體?”
“強魂?強體?”難道自這裡竟真的可以進入某個神秘的宗門修煉?
古往今來天上地下第一大宗門云云也許不是開玩笑?
從這妖獸肚子裡真能直達別的大陸或者秘境?
“我說的還不清楚麼,強魂就是側重於修煉神魂,強體就是修煉好肉身。”那個聲音又解釋了一句,然後停下來等待紅箋的答案。
一直以來,道修們都覺着,修煉的目的便是使神魂一步步擺脫身體的桎梏,到最後不再需要肉身,獨立存活,如此才能脫離生老病死,與天地同壽。
所以若是有一個機會給他們選擇強魂還是強體,絕大多數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強魂。
不過紅箋因爲修煉了《大難經》,她的神魂之強遠遠超過同階修士,身體爲之承受着巨大的負擔,以前或許這種感覺還不強烈,大師伯井白溪奪舍這件事發生之後,她算是增長了見識,也萌生了很多感觸。
高階的修士大能一邊厭棄肉身感覺受了拖累,一邊卻又不得不依賴它活着,就像化神刑無涯,真身固然最強,可也是他最致命的破綻。
再說紅箋要強魂,有《大難經》還不夠麼,那本來已是天下間獨一無二的功法,有這樣的機會,如果是真的,不如藉機看看強體是怎麼一回事。
想到此,紅箋下了決定,回答道:“我選擇強體。”
“哈哈,強體,聽見沒有,她選擇了強體!太好了,這同她那‘有中生有’也算一致,來,跟我走!”紅箋的這個選擇令對方欣喜異常,傳音猛得大了起來,震得紅箋識海“嗡嗡”作響。
這番話也不知是跟誰說的,只到了最後的“跟我走”三個字,紅箋突覺腦袋裡像打了個炸雷,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她雖然昏了過去,人卻並沒有倒下,在黑暗中陡然亮起一個光圈,將她和“寶寶獸”環在了其中。像是有一個巨大的發光氣泡將一人一獸裹住,然後在諸人的驚詫的呼喊聲中,那氣泡飛了起來。
“寶寶獸”緊張地叫了兩聲,憑藉本能緊緊環住紅箋的脖子,吊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是光影的作用還是由於神秘的法力,氣泡一路變窄變平,有些扭曲地擠進了“一線天”,紅箋和“寶寶獸”就此失去了蹤影。
妖獸腹中“轟”的一聲炸了鍋。
不說南屏島這幫修士忙着在“一線天”裡尋找生路,單說紅箋,她此次昏迷的時間十分短暫,剛剛穿越兩界,身子一落地便清醒過來。
她坐在地上,懷抱“寶寶獸”茫然四顧,處身之地一片荒蕪,哪有什麼大宗門,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