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箋遙遙看着殷正真上了龍船,和費真人湊到一起,只是撇了撇嘴,並沒有爲兩大化神狀似聯手而感到憂心。
若說他們兩個竟會齊心協力,不要說紅箋,估計着就連他們自己都不會相信。
想到此,她衝石清響笑笑,道:“走,咱們過去。”
“陰陽蠱花鏡”一靠近,殷正真當先有所察覺,同費真人笑道:“嗬,到得挺齊,怎麼這等時候天魔宗宗主依舊沒有露面?”
費真人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道:“我猜那一位其實離不開天魔殿!哈哈!”他聲音雖小,紅箋和石清響還是聽得清清楚楚,明顯那老賊有意爲之。
兩人沒有理會,這是離寒的麻煩,眼下形勢明擺着,天魔宗只能藉着景洪天的餘威,糊弄一天算一天。
此時衆人距離天幕只有百里之遙,海里的獸潮遇上了冰川,很多長途跋涉的妖獸不習慣北方寒冷的氣候,變得有些暴躁,但它們還在毫不猶豫地奮力前行,不知前方有什麼在吸引着。
殷正真有些疑惑:“往前全是亂流……難道真要撞死在天幕上?”
費真人緊皺眉頭,少頃,他推開懷中美人兒,霍地站了起來:“停下來了!”
距離天幕只有十幾裡,最前頭的一隻元嬰圓滿妖獸“九尾飛魚”最先停下來,凌空停在海面上,碩大的九條尾巴“啪啪”拍擊着海水,這是一個信號。
後面越來越多的妖獸停下來,擠擠挨挨,除了最前面幾隻,大多數只能呆在冰川上,由遠處看銀白冰川上黑潮涌動,十分熱鬧。這數百隻元嬰妖獸呈半弧狀聚在一起,不吵不鬧,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要小心!
不知爲何。紅箋心中突然涌上一個念頭。
小心什麼呢,這裡離天幕這麼近,她有“補天律”在手,要小心的話也應該是費真人和殷正真纔對啊。
紅箋按捺住了莫名升起的心悸。再看後面來路到達的妖獸已經越來越多。
這時候衆人所處這片海域海水突然有了些晃動。這種晃動一開始微乎其微,若不是因爲一衆元嬰妖獸瞪着眼睛,看上去很期待的模樣,引得紅箋等人也把神識都投在海里,必不會那麼早有所發現。
殷正真似笑非笑瞥了旁邊的費真人一眼,道:“開始了。費兄猜得不錯,看起來果然是難得的機緣。”
費真人沒有接話,表情凝重,眼神突然變得銳利如刀。
海水晃動越來越厲害,很快由微瀾到涌起泡沫。直到掀起滔天巨浪,好似深海里有什麼東西要破水而出,以“九尾飛魚”爲首,最前面的元嬰妖獸竟隱隱露出了敬畏之意,擠着後面的妖獸不住退卻。很快又讓開了半里之地。
海面就像突然由中間裂開了一樣,一道金光噴薄而出,向着遠方張開,最終形成了一道高達數十丈長約半里的金色虹牆。虹牆後面波光瀲灩,閃爍着迷離的霞光。
這麼多妖獸,竟然沒有一隻敢發出聲響,偌大海面上只聽到它們粗重的呼吸。像“呼呼”的風聲,聽上去倍覺怪異。
這道虹牆將衆人眼前的海域突然分割成了兩個世界,那個隱藏在金虹背後的世界有多大,是真是幻,誰也沒辦法輕易下判斷。
費真人失聲道:“那是什麼?”
殷正真未答。他雖然對空間法則頗有研究,卻看不透眼前這一幕意味着什麼。
未等他細思。虹牆背後突然響起了一聲龍吟,強大的靈氣波動使得龍船和“陰陽蠱花鏡”都有些不穩,不管費真人還是紅箋這邊爲求穩妥,都趕緊向後退了退,跟着就見一條金色巨龍在那個世界躍出水面。身軀矯健,氣勢威嚴,翻起滔天巨浪,而後那金龍鑽入水下不見了蹤影,萬丈霞光之中隱隱多出來一座廟宇般的建築。
看着很近,但這之間雲霧繚繞,不知真實的距離有多遠。
有化神在,發覺這邊有異的衆多元嬰不敢靠近,只能遠遠觀望。
所以離着最近的便是費真人這一船的人,再加上“陰陽蠱花鏡”裡的紅箋和石清響。
巨龍現身的剎那,費真人還嘀咕了一聲:“莫非是龍門?”他覺着既然有這麼多妖獸大老遠趕來,這道虹牆說不定便是傳說中跳過去就可以化身爲龍的所在。
但隨着那頭巨龍隱沒,現出廟宇來,兩個化神不約而同閉上了嘴巴,露出既震驚又激動的神情。
龍船上跟着費真人出來的程憐憐探頭向下望,疑惑地道:“那座廟是什麼地方,莫不是傳說中的蜃景神殿?”船上的人受費真人庇護,到不覺着撲面而來的龍威有什麼可怕。
費真人冷笑道:“你知道個屁!”
程憐憐小命掐在老賊手中,只得訕訕地笑了一聲,偷眼去看一旁的殷正真。
其實不用身邊人提醒,費真人也意識到了,什麼元嬰道修,什麼景洪天的徒弟,當這個疑似蜃景神殿的廟宇一出現,他真正的敵人只有一個,就是剛剛纔說要聯手的殷正真。
這個只有化神才能進入的蜃景神殿不知會維持多久?怎麼才能撇開姓殷的,自己一個人進入神殿呢?
“叭”,那隻“九尾飛魚”打破寂靜,凌空躍起,欲往虹牆那邊跳去。
費真人正自暗懷殺機,猛見有妖獸搗亂,眉心不由地一跳。
未等他動手,一旁殷正真淡淡地道:“你我都不知道蜃景神殿是個什麼樣子,不如等等再說。”
那隻元嬰圓滿的“九尾飛魚”硬抗着龍威躍至中途,力竭墜落,它並不死心,復又再次躍起。有它起了頭,越來越多的元嬰妖獸試圖跳過虹牆,水裡登時如同下餃子一樣此起彼伏,“噼裡啪啦”的響聲連成一片。
不但兩個化神顧忌遲疑,便是紅箋和石清響也在爲這個問題而傷腦筋,那座廟宇可是蜃景神殿?
按說對那蜃景神殿,他倆應當算是全天底下最瞭解的人了,他們見過懸掛於季氏家廟的那幅畫像,石清響前世還親自進去過,他們印象中神殿的外觀與此時這個廟宇看上去全然不一樣。
可方纔驚鴻一現的又儼然是條真龍。
關於蜃景神殿的傳說恰是有一條來自仙界的龍,它入海爲蜃,每當機緣到來,就會吐出一座神殿。有沒有可能,它每回吐出來的神殿並不都是一個模樣?
若真是蜃景神殿,那可糟了,不管費真人還是殷正真都不是良善之輩,必須要阻止他們進入神殿,若他二人沒有爲蜃景神殿翻臉大打出手,紅箋着實想不出自己怎麼做才能擋住兩個化神。
“怎麼辦?”她悄悄傳音問石清響。
石清響也覺着有些爲難,停了停方道:“看看他倆怎麼決定再說,這麼多妖獸爭相趕來,我覺着不像蜃景神殿,到像是個難得的機緣,反正不能叫那兩人再撿便宜了,不然回頭難受的還是咱們。”
“好,他們要是敢進,咱們就上去搗亂。”紅箋乾脆地道。
石清響聞言忍不住笑了。
紅箋目光一閃,突道:“你再笑笑。”
石清響好脾氣地笑問:“怎麼了?”
紅箋心裡疾跳了兩下,避開他的目光,往那邊龍船上望去,石清響這種溫和包容的微笑叫她突然想起了好多往事。
那個時候是在道修大陸,他還沒有出事,也是在雪白的冰川上,爲了給大師伯井白溪配齊奪舍的丹藥,他找上季有云的藏寶所在,一場惡戰之後,他累得很了,躺在冰川上休息,也是這樣笑的。
正是從那時候開始,她的心慢慢地開始傾斜,終於完全系在了這個人的身上。
眼前的人越來越像從前了,那個難題,總會有辦法解開的吧?
這時龍船上的兩個化神已經達成了共識,連裡面到底是不是蜃景神殿都不確定,便以真身冒險實在是太過草率,不過蜃景神殿出現的時候有限,只是這麼離遠站着看顯然不成,索性兩人各出一個分身,進去一探究竟。
紅箋眼睜睜望着費真人和殷正真只是霎那間便各變出一個與真人一般無二的分身來,不由咬了咬牙。
這兩人不但和和氣氣有商有量,竟然還想出辦法來了。
石清響悄聲道:“不急,等等看,分身抗不住神殿裡的白霧,他倆肯定有沉不住氣的時候,實在不行,我就把那魔魂派進去,先收拾了兩個分身再說。”
“這到是個機會。只怕魔魂很難神不知鬼不覺在他們眼皮底下混進去。”
“總有辦法的。”
紅箋點了點頭。石清響這樣說,她便不再多想這事,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邊龍船上。
化神分身是化神期修士元神的一部分,被派出去之後所見所感修士本人都如同親臨,紅箋盯着兩人神識的變化,試圖從他們的表情以及說的話來判斷裡面究竟是個什麼情形。
接照化神分身的速度,他們進去這半天探查的範圍可不算小了,那兩人不動聲色,難道里面的廟宇竟有那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