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君然一件白袍,罩着縹碧色兒的披風,站在雪地裡,不用一言,不用一個動作,就能使人心兒“怦怦”直跳。見唐雀過來,他意外地挑了眉,“怎麼?它也要跟着去麼?”
唐雀疑惑地低下頭,看到黑貓竟跟在她身後,她快,它就快,她慢,它就慢,儼然一副“人家就是要跟着你哦”的樣子。唐雀用腳堵住了它,“呔呔呔,小傢伙想做什麼?姐姐可是要去做危險的事情,你可莫要跟來。”
前方的南君然默默勾起了脣角,“清瓶,它至今剛好百歲,比你大。”
“……”
“不妨讓它跟着罷,這貓極有靈性,指不定能幫上什麼忙。”
南君然的專屬符紙老鷹坐騎雄姿英發地出現在雪地裡時,唐雀看着百年貓傲嬌地跳上了鷹背,忍不住拍了拍南君然的肩膀——夠不着,所以改爲了後背,“師兄,我建議你換一身黑衣服,然後再戴個帽子,把坐騎換成掃把。”
南君然,“?”
唐雀驕傲地笑了一下,沒有答話,邪魅狂狷地坐上了鷹背。
雄鷹展翅翱翔,前方天高曠遠,底下雪谷連綿,往東行,是江南。
這次江南行南君然選擇在了蘇州府,落腳於烏墩鎮。烏墩,即有名的烏鎮,其風景秀麗,四季如畫,因正值冬季,此時的烏鎮如雪雕玉砌一般,重重樓閣、街橋小巷,繞滿了整座鎮子的水面結了冰,覆一層白雪,不時便有一兩隻鳥雀跳開在上頭。
從白雲觀乘鷹飛行至烏墩,因天氣緣故,途徑省市偶爾會起場風暴,故停腳歇歇,到烏墩時已是三日之後了。唐雀頭次接觸到這古色古香風景如畫的小鎮,自然新奇的緊,一條條巷子的走,一座座橋的過,擡頭便是重重屋檐,低頭還有結冰河面,其秀麗溫婉深入人心。
早聽聞江南好,江南好,風景舊曾諳,待真正走在江南的小鎮裡,這種感覺也就不言而喻了。
南君然領着唐雀和黑貓穿過一條條巷子,最後到了一處臨水的客棧,“近水樓”,果真是近水樓,到了二樓客房,一推窗便見前頭一座拱橋,對面一排房屋,中間一條蜿蜒冰河。南君然的房間就在唐雀隔壁,本來唐雀欲讓黑貓跟着他住,因爲“害怕自己忍不住欺負它,虐待小動物可能會遭報應”,被南君然駁回了。師傅在上,徒兒沒理,最後黑貓還是跟着住進了唐雀這屋。
欣賞完外面的雪景後,唐雀關上窗,一回頭就看到牀上睡得正香的黑貓,眼珠子轉了轉,搓着手“嘿嘿嘿”地上前了,“小傢伙,你別怕,姐姐會很溫柔的。”
貓,“??”
唐雀一撲身,黑貓閃避不及,被捉住了。唐雀道,“別害羞哈,我就看看你是公是母。畢竟那麼長時間了,我還不知道你性別,這多少有點說不過去。”說罷就抓進黑貓兩隻前爪,把它立起來,要往××看去。黑貓突然反應激烈,估摸着是又羞又惱,“喵嗚!”一聲,前爪動彈不得,就迅速擡起後腿,“登登登”地直往唐雀臉門蹬去,絲毫不留情面,蹬得唐雀眼前一陣陣花,頭頂直冒金星。
最後實在控制不住,唐雀鬆了手,它便“嗖&rdqu
o;一下躥出了房門。後面唐雀低頭思索了一番——看它這麼害羞,應該是個妹子。沒錯,只有妹子才能這麼不顧忌的跟她生活了三年有餘,再說了她換衣服什麼的可是完全沒避諱過,這小貓可沒啥反應。這樣一想,唐雀突然就同性相憐起來,把方纔黑貓蹬她一臉的事給忘在了腦後。窗外停了幾隻看熱鬧的麻雀,“嘰嘰喳喳”地唱得人心煩,唐雀本欲走過去把它們揮散,剎那間腦子裡“叮咚”一聲,有了個想法。
於是中午到樓下吃飯時,唐雀夾了塊兒糖糕,吃了幾口,對南君然說,“師兄,我決定了,要給它取個名字。”說罷看向蹲在桌上悠哉喝着米粥的黑貓。
南君然放下手中的茶杯,挑了挑眉,“清瓶這般說,想必是已想好了罷。”
唐雀連連點頭,“對,就叫它——雀歌。”
看看看!好聽吧好聽吧!多麼文藝清新又脫俗的名字,微微帶點不羈,正正適合它性格。唐雀衝黑貓挑挑眉,一臉“你快誇我啊!”的表情。黑貓似乎翻了個白眼,低頭繼續喝粥。
南君然道,“不錯,可行。”
唐雀再挑眉。
黑貓不搭不理。
“哎,既然不喜歡,那就叫‘貓頭’罷——果然你還是喜歡這個麼?”
黑貓驀地擡頭,用一種和善的目光,贊同的目光搖搖頭。唐雀道,“雀歌。”黑貓又用和善的、贊同的目光點了點頭。
於是乎,雀歌——自此,世上有了雀歌。
吃罷午飯後,外面飄了一場細雪。唐雀厚着臉皮以“請師兄教我畫符”的理由到了南君然這屋蹭暖爐。過來後突然想起清玉曾經使過一招“陸行符”——便是摘桂花那次,回觀的時候在一截樹幹上貼的那種符,可使靜物衍生出肢體,如獸一般行走。給南君然形容過後,南君然教了唐雀畫法,而後令她自行練習,自己則坐到一邊翻了本書來看。
唐雀歪歪扭扭地畫了幾張,總算有一張可用,貼在毛筆上,那筆桿衍生了四條腿,走了約摸幾釐米後“啪”一下恢復了原狀。畫了那麼多符,唐雀有些疲乏,就趴在桌子上小憩。頭對着南君然,看着他認真翻看手裡的書。墨發高高束起,額頭飽滿,鼻樑挺直,往下是一張始終翹着脣角的笑脣,而後是弧度優美的下巴。睫毛長而翹,皮膚白皙……
南君然忽而顫了顫睫毛,脣角勾了一笑,“我臉上可是開了花?”
偷看被發現,唐雀的臉一下就紅了,連忙轉移視線假裝咳了一聲。末了覺得氣氛有點兒尷尬,就使勁兒想了想,憋出一個話題出來了,“師兄,清德師尊此番遣我們來此,究竟是爲了尋找何人?真是一點提示也沒有?”
南君然放下了手中的書,“師尊只道那人若是出現我自會知曉,但遇不遇的上也需看緣分。其餘的倒無太多提示了。”
唐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我們該怎麼做呢?就這樣等着?”
“自然不是,今日剛到此地,先好生休息一番,明日我們便要出去,將這一帶尋遍,這裡若是沒有,
便去另一處。時限半月,若半月後仍無所獲,便是無緣,就可回觀了。”說到這兒南君然忽而蹙了蹙眉,“方纔我腦子裡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彷彿知道是要尋誰……罷了,記不起了,順其自然吧。”
下午雪花一直紛紛揚揚地落着,晚間似有加大的趨勢。“近水樓”內客房皆有主,賓客滿當當,飯點一到,大堂裡熱鬧起來。鬧鬧哄哄,暖意融融,菜香撲鼻,可堪一幅“冬日鬧客”圖。晚飯過後,賓客各自回房,待戌時一過,大堂空蕩蕩一片,只聞外界風雪簌簌聲。
翌日清早,雪停了,外面積雪得有半尺來厚。唐雀起牀後和南君然在樓下吃早飯,唐雀叫了白粥、棗泥麻餅、包子,麻餅看着誘人,南君然也嚐了幾塊。吃完後便一起上街,開始任務了。
要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一人着實不易,更何況還完全不知道那人的特徵。雖說着順其自然,兩人也不懈怠,東頭逛西頭,再到南頭北頭,但仍是無所收穫,一上午逛下來,唐雀覺得自己的小腿肚都在抽筋,腳底板已經磨得痠痛不堪。晌午的時候,因距離近水樓甚遠,兩人就找了近處一個小店面吃飯。南君然辟穀,依舊是一壺清茶,唐雀則點了一碗素面和一碟胡蘿蔔炒年糕。
炒年糕上來後,唐雀先夾了塊年糕塞嘴裡,燙燙的又香又粘,極其美味。不一會兒,面上來了,唐雀正準備大快朵頤的時候,耳朵一動,又不小心聽到隔壁的對話。
甲,“大哥,你可還知道南頭那荒宅嗎?聽聞啊,昨兒那又鬧鬼了!就那二賴子,喝得醉醺醺的,到了那荒宅門口一屁股撂地上起不來了,睡得‘呼呼’響,半夜凍醒了,一擡頭,乖乖!有一個人臉跟他對上了,嚇得二賴子一路跑回家,現在還在牀上躺着呢!”
乙,“乖乖!那可真嚇人,那傢伙沒看錯吧?”
“哪能呢?一個人臉,身子都沒有,臉又白又涼,還沒有呼吸!”
兩人越說越激動,指手畫腳的,先表示了荒宅的年代久遠,早聽聞有鬧鬼的傳說,最後一致決定以後到那附近就繞路走。
唐雀沒聽到什麼特別的地方,就把這事兒當了個趣聞,繼而專心於眼前的食物了。然吃完飯付錢走人後,南君然道了聲,“跟着我,來。”後,就帶着唐雀一路往南行。唐雀越來越感覺不對勁,最後在後面扯了扯南君然的袖子,“師……師兄,我們這不會是要去……那個荒宅吧?”
南君然點了點頭,唐雀頓時就出了層冷汗,“可……可以不去麼?”——我害怕,我見過人見過妖見過死人就是沒見過鬼,我怕怕,我不要,雅蠛蝶……
南君然毫不留情地搖了頭,“自然不可。左右現在也沒線索,我們也是無目的地找,既然聽聞荒宅有鬼,就去探一探,既能爲百姓造福,指不定還能打探出什麼。”
天大地大任務最大,師傅你老大,你說啥都是大。唐雀無奈,只得跟了去。
愈近南頭,就愈感覺到一股陰冷之氣。此氣不似寒冬那般的冷,寒冬冷氣是生動的,它這冷氣是沉沉的,如一潭死水。最後眼前赫然出現一條小青石巷,陰冷就是從裡面散發出來。
往裡走,果見一破敗衰落,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古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