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見只一言不發的望着他。眼前的男人,帥氣俊俏,高而挺拔,瘦削若竹,濃眉星目,冷峻中帶着隱隱的譏諷之色。可如今,這譏諷卻被苦悶遮住。這苦悶,還是不能告訴她嗎?
呆站了片刻,周博才繼續幽幽地坐到雪見的身旁。今天天氣真是晴朗,當真是吹面不寒楊柳風,可是,誰又能想到猜到,這樣迷人的春夜裡,會有那樣濃重的恨意和殺意?
不管這殺手衝的是雪見還是徐從安或者是周博自己,周博都不會讓他第三次得逞!
想到這裡,周博轉頭看了眼雪見,認真的答道:“娘子,你有所不知,確實是出了一些事情,本來爲夫是不想告訴你的,怕你跟着着急,再動了胎氣。但是,爲夫也答應過你,以後凡事不瞞着你,所以,你先要答應爲夫,多想想咱們的孩兒,斷不可爲了已發生的事情,傷了自己的身子。”
“喔,這麼嚴重?別告訴我是你那小三兒,早晨從青州趕了過來,和你暗送秋波,暗通款曲,暗渡陳倉,行那闇昧之事,趁機商量暗箭傷人之策……”雪見腦袋向這邊歪了歪,一臉八卦之相。
“嘿嘿,爲夫倒是不知道,娘子不僅想象力豐富,詞彙量也是如此強大。唉,可惜了,如此美好之事,爲夫竟是無福享受,唉……”
“看大郎那表情,果真應了聖人古話,‘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周博本來樂不可支的聽雪見胡言亂語,聽她越說越是不堪,不由皺了眉頭,過來擰她的嘴,道:“哪些污言穢語,也是你這樣的娘子應該說的嗎?”
雪見微微偏頭躲着他的魔手,又挪了挪身子,湊近一些,輕輕說道:“大郎,咱們原本便說好,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你不用瞞我,雪見知道輕重,只盼可以與你攜手共度難關。”
兜兜轉轉這麼久,倆個人可以重新走到一起,雖然沒有回到從前的親密無間,但二人都明白,凡事藏在心裡不說出來,纔是先前問題的最根本原因。周博低頭喝了半杯茶,轉頭看了看遠處來來往往的下人,低低地說道:“娘子說得極是,我其實上午是去了縣衙。”
雪見正要說話,周博便伸手製止了她,見她吐了吐舌頭,往後縮了縮,周博便溫和的笑了下,然後就收起笑容,緩慢的說道:“昨夜,徐家半夜失火,一干下人,全部遇難。”
就在周博說到失火時,雪見已猛地擡起頭,現在瞪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嘴脣略略顫抖着。二十幾條人命,他們,是爲了自己而死嗎?是那新年行兇的殺手,又尋上門來了嗎?那麼,也就是說,自己其實才是害死這二十幾個人的兇手?
眼前春光如此燦爛,雪見卻已是渾身發冷,輕微顫抖着。周博早一把摟住她,由着她癱軟在懷裡,無聲的啜泣着。“娘子,別害怕,萬事有爲夫呢。”
雪見半天才恍過神來,在周博的身上蹭乾眼淚,慢慢坐直身子,拉着周博的手:“咱們再走走吧。”古人對於下人的死活,遠沒有她來得深重,雪見無力改變周博的想法,這事情擺明了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的,那麼,危險彷彿已迫在眉睫了。兩個人沿着池塘且行且談:“大郎,別把義父接回來了,讓他就住在縣令府吧。現在這種情況也不好把幾個弟弟妹妹送走,萬一半路有了什麼差遲,更爲不美。爲今之計,只能先加強周府保衛了。”
周博聽雪見說得頭頭是道,不由點頭說:“丫頭,看樣子,你是真的長大了。”
“經歷的事多了,成長的就自然快些。”雪見眯縫起了眼睛,周博低頭看着她,嘆口氣問道:“都是我不好……”
“大郎,你聽我說,人總是要長大的。我可不希望我是隻能被保護的溫室花朵,我希望自己可以一直站在你身後,風雨與共。”
“可是……”
“哪裡有那麼多的可是!”雪見輕輕搖頭,又嘆了口氣:“又是一個無頭公案吧?死了如此多人,卻沒留下任何線索,那兇手,在背後,會笑得多麼得意呀。”
“雪見,你又在想些什麼?”周博扶着她的手,瞪她一眼,說道:“現在咱們只好好做好防備,這兇手來無影去無蹤的,現在又根本沒有證據說那些人是被人殺的,只能算做失火遇難。”
雪見擡手輕輕撫了一下額頭,略擋了擋有些耀眼的日頭,嘴裡輕描淡寫的說道:“好一個查無證據。好吧,好吧,就算是查無證據吧。但大郎你可知曉?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
“進攻?”周博略略提高了聲音,眼睛裡怒火沖天,這雪見腦子一直和別人不一樣,這膽子也比一般人大出無數倍吧!
雪見點頭,自然,老這樣被動挨打,何時纔是頭?
聽到對面五娘響亮親熱的叫聲,擡起頭,五娘帶着白逸天和徐從安從園子那頭尋了過來,雪見下意識的攏了攏頭髮,爲了自己,爲了周家,更爲了自己的孩子,怎麼也要放手一搏纔是!
雪見眼睛彎彎的笑着,讓周博扶着,走了過去:“義父,正要跟您商量些事情呢。”徐從安不滿的瞪她一眼,一邊看着她略顯蒼白的臉色,一邊又極力裝着若無其事的說笑着:“你能有什麼好事?定是些有的沒的。”
雪見淡淡的看着他們二人,也不答他的話,只自顧自問道:“此事如何結案?是失火遇難嗎?”
“博哥,你怎麼……你倒不怕雪見聽了傷神,動了胎氣。”徐從安怒視着周博。雪見忙擺着手邊笑邊說道:“不怪大郎,是我逼問的他。我回來之前,就跟他說過,凡事都不可避我,以後有什麼事情,可以商量着來。更何況是這樣的大事,如果我不知道,反倒容易讓那兇手鑽了空子。”
白逸天一挑大拇指,看着周博說道:“不錯,你這婆娘,比先前,多少長了些腦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