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洗硯問道:“老弟,咋了?”
華瀾庭:“成大堅……那個,消失後,他的這個空間很快就會坍塌。”
“好事啊,不然憑我們三個的能力和現在的慘狀,要想破開空間出去可是難上加難,這不正好嘛。”
羅洗硯此時還沉浸在薛稼依先過來救他的喜悅中,滿不在乎。
薛稼依給了他腦門一個爆慄:“你傻啊!腦子不轉了是吧?空間塌陷豈同兒戲?雖然是個半吊子貨色,隨處可能產生風暴亂流,要是避不開碰到了,不亞於亂刃分屍。”
“是哦”,羅洗硯明白過味兒又緊張起來,“咱們的元神不夠凝固,不比成太監的元嬰之身,沒有肉身的保護也足夠堅硬,而且還能在相當程度上隨意大小松散變化,再者我和華老弟傷重,行動都困難,妹子你也虛弱,這便如何是好。”
說話間,空間已經開始輕微晃動。
三人的半元嬰狀態已經能讓神色在臉上顯現,感受到遠處傳來的令人心悸的震顫感,羅洗硯臉色發白,強裝鎮定看着華瀾庭:“我說老弟,你爲什麼臉色發紅、紅裡透紫,紫裡還帶着點兒黑?”
華瀾庭下意識抹了把臉,他正在分析自己元神的現狀並思考對策,沒有理會羅洗硯。
變色龍蜥和八極陣靈這兩隻靈物在陣法裡受到的壓制比他還大,在幫着他擊殺白額魔隼後陷入沉睡,龜甲特暴龍被招搖峰借去研究,這次沒有跟來,其他法寶裝備帶不進這裡,情況很是棘手。
薛稼依咬咬嘴脣,一擺手中八寶駝龍槍:“說不得,沒辦法了,你倆元神受創不輕,指不上了。這杆槍雖是能量體,但有吞噬陰氣之效,且凝固無比,你們跟在我後面,我以此槍開路,看看能不能硬闖出去。”
羅洗硯說:“別介啊,哪能把擔子全壓在妹妹你一人身上。我這根柺杖乃辟邪千年桃木所制,在這裡也有驅散陰氣之能,附在你的槍頭之上,可以多幾分勝算。”
華瀾庭道:“說得對,我也出把子力氣。三人同心,其利斷金。羅兄,我見你把芭蕉扇的扇骨殘片和受損的青龍偃月刀都收了,可否交給小弟一用?”
“沒問題,儘管拿去玩兒,你要作甚?”
“不瞞兩位,我所修爲雷丹,體內並有一異寶丹爐輔助淬鍊。此刻儘管萎靡,丹爐應該是受到刺激,在重壓下突然變得異常活躍,要不我怎麼臉色紅潤、精神煥發呢。”
“平時用不上也做不到,但這裡的東東都是意識魂魄形成的能量體,反而能納入爐中鍛燒。我在門中輔修煉器,此際爐火正旺,短時間內就能成形。”
“反正不求精緻,我想煉出一件能量斗篷,護住你我她三人,衝出紊亂的空間會多一層把握。”
薛稼依將信將疑,擔心地問道:“真的假的?你紅光滿面不會是迴光返照吧?你行嗎?”
華瀾庭是說了謊,隱瞞了元神的傷勢,但之前在和薛稼依調換位置後他超負荷爆發,博山丹爐變得發燙發飆也是實情,以此煉器是他突發奇想。
定定神,他故作不滿道:“迴光返照?什麼話,就不能盼我點兒好嗎?請把你的嗎字收回去,我當然行!”
“再說了,不齊心協力的話,我們都得交代在這兒,不行也得行。”
“另外,我也想過了,成大堅的空間不是他開闢出來的獨立等位面空間,是我們所在世界的附屬子空間,本身也不完善,所以我們沒有被捲入異空間迷失的危險,空間亂流持續的時間也不會很長,只要能挺過去,必定可以迴歸。”
華瀾庭既然這麼說,又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羅洗硯於是取出殘片交給他。
華瀾庭:“羅兄,這些等衝出去應該就廢了,算我借的,以後賠給你。”
羅洗硯:“說的哪裡話來,小意思,還什麼。哥哥我和商家商晨陽相熟,這傢伙好色,到時多送他幾個異域的大洋馬女人,材料和法寶都好說。”
一旁的薛稼依臉色陰沉。
羅洗硯後悔自己多嘴,忙往回找補:“他是他,我是我,哥哥身家清白的很。”
“那是,素聞拂晨堡羅少堡主在女人堆兒里長大,花名遠播……”
羅洗硯抓耳撓腮,一副苦瓜臉。
華瀾庭顧不上羅洗硯掉坑裡了,時間不等人,空間風暴正迅速向內蔓延。
他也不是全然的異想天開,這種煉器方式是風火倫說過的。
小心翼翼將所有殘片置入丹田內,按照風火倫說的方法,華瀾庭開始鍛造。
過不多時,一件大斗篷被拋了出來,表面凹凸不平坑坑窪窪,這要是讓風火倫看見了,一準兒掩面不忍卒視,把他罵得狗血噴頭,自此逐出師門。
羅洗硯的柺杖被固定在八寶駝龍槍前端,長槍穿過斗篷中心探出,三人儘量縮小身形,在斗篷內攥住槍桿貼服。
準備完畢,略有恢復的薛稼依驅動大槍向前衝去。
能不能逃出生天,一看兩件兵器和斗篷的威力,二看薛稼依能堅持多久,並取決於空間風暴消散的時間。
其他的,就看三人的運氣如何了。
空間坍塌引發的風暴所帶來的亂流和裂縫的強弱大小沒有一定之規,運氣不好遭遇到過於猛烈的,就只能自嘆倒黴了。
不過華瀾庭沒有完全聽天由命,他以紫微斗數和紫佔之術測得了有利的方位,並在途中隨時進行微調,力圖趨吉避凶,找到相對安全的行進路線。
大槍和傘狀斗篷的組合如一葉扁舟在空間亂流裡浮浮沉沉,時而被高高拋飛,時而隱沒在洶涌的氣流波濤之下。
杖身驅散陰氣,大槍吞吸陰氣,薛稼依提供前進和趨避的動力,斗篷防禦前兩者攔擋不住的亂流威脅,三人“乘風破浪”疾行。
雖已做到了能做到的,龜縮在斗篷下的三人還是被劇烈的震盪擊打得頭暈眼花,但此時只能任爾西東、祈願平安了。
儘管如此,隨着時間的推移,三人倒是想開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元神之體雖說極度不舒適,心情卻是放鬆下來,心中漸有豪氣升起,油然生出“乘風破浪”愛誰誰的快感,直想高歌長嘯出聲。
華瀾庭在高拋低落的過程中幾次要暈厥過去,靠着這種自我陶醉的感覺才維持住清醒,遂拋開現實想些其他的事情分神。
人是思維的主人,有時卻不能百分百左右自己的思緒,像此時他想到的不是摯愛親朋故交,而是“乘風破浪”的出處。
《滕王閣序》中有一句:勃,三尺微命,一介書生。無路請纓,等終軍之弱冠;有懷投筆,慕宗愨之長風……”
這裡的“宗愨”是個名字,典出《南史·宗愨傳》——愨年少,問其所志,愨答曰:願乘長風,破萬里浪。
“乘風破浪”即源出於此。
宗愨其人爲南北朝人,年少志大,後來果然有出息,曾任左衛將軍,封洮陽縣侯,官至安西將軍、雍州刺史,死後追任徵西將軍,諡號肅侯。
李白在《行路難》裡也用了這個典故: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他心分二用,一邊想着,一邊掐算,不斷指揮薛稼依變換方向。
華瀾庭猜得不錯,沒了成大堅控制的空間發作的快、消散的也快,在薛稼依的內息就快枯竭時,噼啪一聲,大家只覺光華一閃而逝,四周一下子就恢復了清明,三人跌落塵埃。
出來了。
長槍和柺杖上傷痕累累,斗篷也是殘破不堪,好在三人的元神還全乎。
沒等他們緩一口氣,倏然一下,目眩神馳,因肉身離得不遠,三人的元神自動回竅,元神歸位。
不知多久,薛稼依和羅洗硯先後醒轉。
樹林裡靜悄悄的,偶有蟲鳴鳥叫,天氣清朗,和風舒暢。
羅洗硯四仰八叉仰面朝天,深深吸了一口氣:“好甜。依依,大難不死,咱們是不是該慶祝下?”一邊伸手去拉身旁的薛稼依。
薛稼依躲開,翻身而起:“依依是你叫的嗎?快起來。”
華瀾庭一直沒有出聲,兩人這才發現他直挺挺挺地躺在地上。
兩人俯身查看,華瀾庭面如金紙,呼吸急促,人事不省。
薛稼依一摸額頭,熱得燙手。
兩人被嚇住了,使出手段推血過宮、拍掐點按,華瀾庭就是毫無反應。
華瀾庭的元神實際上遭到了重創。
入陣後對陣羣鬼本來就消耗極大,又和成大堅苦戰數個回合,殲滅魔隼後狀態更是低迷,再被拳影轟擊,後又強行爆發,還硬挺着煉器,出陣過程中歷經連續的衝擊震盪,鐵人也捱不住。
風是乘了,可這麼一浪,讓元神也嚴重破損了,他此時陷入了深度昏迷。
薛稼依和羅洗硯只是粗通藥理,對這種神魂之傷都是束手無策,兩人只敢揀選了些穩妥的丹藥喂華瀾庭吃下,修真之士少見的高燒是退了,人卻依然不能清醒過來。
薛稼依急的轉圈跺腳,羅洗硯比她鎮定些,說道:“別急,華老弟性命無礙,我們處理不了元神受損,這裡離梧州已經很近了,你我速速進城,商家當有辦法治療。”
事不宜遲,羅洗硯背起華瀾庭,兩人一起向梧州方向而去。
路上,他們遇到了羅洗硯的手下,這些人都沒事兒,正在沒頭蒼蠅一樣滿世界尋找三人。
匯合後,一行人急匆匆趕到了梧州,直奔約定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