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府距小君山不遠,屬於君山廟的管轄範圍之內,趙然乘靈雁在曲府上空盤旋了三圈,見下面宅中人影晃動,又看到曲仲衡帶着幾個人在主宅前仰望自己,感覺效果差不多了,於是緩緩落下。
從靈雁背上下來,趙然笑道:“老鄉宦一向可好?”
曲仲衡連忙上前施禮:“趙仙師今日大駕光臨,曲某幸甚,來,請趙仙師入內奉茶。”
趙然覷見他身旁一個長衫的年輕書生正瞪大了眼睛盯着靈雁南歸道人,一臉驚異和好奇,心說這位想必就是曲鳳山了,也不說破,隨着曲仲衡進了主宅花廳。
曲仲衡與趙然對坐,他身後侍立着年輕書生,老管家斟了茶水退下去,曲仲衡便道:“我兒前不久有家書傳來,言道在貴派極受恩顧,尤其趙仙師對我兒關照有加,因此進益甚速,曲某在這裡多謝了!”
趙然擺擺手:“鳳和爲我樓觀三弟大弟子,我一向對他很是看好,能有今日,這也是他努力的結果。我與老鄉宦一般,期盼着他的修行之路越走越暢,老鄉宦何必客氣。”
曲仲衡又道:“我兒家書中說,趙仙師有意繼續提攜曲家,曲某實在是惶恐,但凡貴派有何所需,曲家必盡全力。”
又指着身後的年輕書生道:“這是我四弟的孩子,他父故去得早,一直是我和我那表弟撫養他長大,這孩子也算爭氣,今科高中了,我是十分歡喜的。七郎,快些拜見仙師。”
曲鳳山當即整理長衫,跪倒在地,向趙然行禮,趙然虛手一擡,一股柔和的法力將他又託了起來,曲鳳山被托起來的時候張大了嘴,一時間有些呆滯。
趙然聽曲鳳和說了這個年輕人的事情,明明春闈高中,卻不去選官,而是打算再考一次,去爭一甲之位,說明這孩子很有傲骨,主意也正,故此才連續展示手段,目的就是想要他端正態度,感受道法的玄妙。
不論哪裡收徒,都講究個你情我願,這兩下手段一顯,如果曲鳳山依舊擰着性子要去考科舉,那趙然只能作罷。
曲仲衡續道:“不知仙師能否幫忙驗一驗我家七郎的資質根骨?”
這本就是趙然此來的目的,於是點頭,含笑出手,搭住曲鳳和手腕,運轉道術查驗。
根骨不行,這是早已料到的,如曲家這種富貴人家,自然有的是辦法找人查驗,如果資質根骨俱佳,怕是早就已經入了別家館閣了,撿漏的機率很小。
再運轉道術查驗資質,這下子趙然心中忍不住就是一陣大喜。
他有天眼天賦在身,查驗資質時效果極佳,旁人只能瞧個大概,簡單區分爲有資質、無資質,或者資質佳、普通、無資質,但他卻能區分出上佳、佳、普通、無等多個層次,甚至上佳里面,還能看出是否極佳。
曲鳳和的資質已經是上佳了,這曲鳳山比曲鳳和更進了一層,屬於極佳之列!
微笑着向曲仲衡道:“有資質無根骨,但可以正骨,正骨之後勤加修行,大道還是可期的。”
曲仲衡臉上頓時樂開了花,催促道:“七郎,快些叩拜仙師,仙師引你入門,這是你的大機緣,也是我曲家的大福分!”
曲鳳山也知道趙然的來意,他原本是打算拒絕的,不是說他不想修行,而是他憋着一口氣,想要拿到下一科的狀元!他現在一門心思就是這個念頭,表叔甘書同的話都不聽,被“攆”回谷陽後也一直在讀書。至於修行,他打算等考中狀元之後再說。
但今日先是被趙然騎雁而來的仙姿所懾,繼而又被趙然法力託舉所撼,連續感受兩次衝擊,只覺修仙的滋味似乎也是十分美妙的。
試問,誰不想將來修行有成,上天遨遊?誰不想隨手一指,就讓人動彈不得?若非多年來想要拿下科舉一甲的執念在心中作梗,早就拜倒在地了,此刻在曲仲衡的催促下也遲疑不決起來。
曲仲衡怒道:“你這孩子,怎麼回事?”
趙然道:“老鄉宦息怒,修行講究機緣,此機緣不僅有外緣,也有內緣。這孩子外緣有了,現在就看內緣在不在……鳳山,你是怎麼打算的?”
曲鳳山好生作難,回道:“仙師,可是我想去考下一科……”
曲仲衡喝道:“你說的什麼胡話?修行機緣難得,你怎麼不知道珍惜?你當仙師門下是那麼好進的?”
趙然笑着問:“你爲何想要去考下一科?”
曲鳳山道:“我不甘心啊,今科只中了二甲,沒入一甲,實在辜負了大伯和表叔多年的辛苦和期望,我想拿個狀元回報大伯和表叔,狀元拿不到,至少也要榜眼或者探花。我也想過了,會試加了許多儒經的內容,我這次將讀書的重點放在儒經上,不信不能高中一甲!”
趙然點了點頭:“你有這份心意,我是讚賞的。我再問你一句,你中了狀元以後,打算做什麼?去做官嗎?”
曲鳳山頓時怔住了,半晌方道:“我也沒想過做官……”
趙然道:“如果你不想做官的話,拿個狀元又有何用?不過是個虛名而已,爲了一個虛名,你又要搭上兩年半,到時候你就二十二了。你那堂兄如今在樓觀,去年已入羽士境,兩年半後,入黃冠境沒什麼大問題,那時你再進樓觀門下,比你堂兄會差三個境界,你需要邁過修行門檻,再越過道士、羽士,才能進入黃冠,差得不是一點半點,你可要想好了。”
曲鳳山呆立良久,深吸了口氣,終於拜倒在地:“爲了虛名而耽擱韶華,愚鈍之極,弟子明白了,弟子不考了,懇請仙師將弟子收錄門下,弟子從今之後願長侍左右,學習樓觀道法!”
趙然道:“我這次過來,就是接你入門的,但你的老師不是我。你入樓觀後,先正骨,然後拜在我大師兄門下,到時門中排在第三。好了,準備準備,隨我回宗聖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