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石的跪拜動作莊重而嫺熟,竟與道士做法事恭請“三清”時的姿勢有點雷同。看他這妄塵而拜的認真樣兒,就差再弄只香爐擱我面前點上了。
禮畢。我趕緊從熱炕頭上跳下來,一把扶起老石舌撟不下地驚叫道:“石叔,您這是幹什麼呀?別的咱先不說,就衝您這知天命(男人五十歲被稱作‘知天命’)的年紀,對我一個晚輩又是跪又是拜的,不折我的陽壽纔怪呢!”
老石聽了我的話後,居然變得惶恐不安起來。他連聲驚呼:“罪過罪過”。
緊接着,老石又補充道:“尊主稱呼我‘石叔’,這纔是折了空石的天壽呀。說到年紀,我起碼要比你大上百歲。可論資排輩,空石給尊主擦皮鞋都不夠格啊!”
“上百歲!這麼說你已經有一百二十多歲了?”我直勾勾地盯着老石,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看似不過知命之年的老者,居然已經足足活了一百二十多歲。
難道,老石真的瘋了在說胡話?或是,他根本就是東嶽廟裡二胡,鬼扯?
“是啊,足足一百多歲,艱澀的一百多個年頭呀。”老石感慨的說。
好傢伙,一百二十多歲呀!八幾年那會,全國人民的平均壽命僅僅是四十多歲而已,可眼前的這位竟還是人嗎?如果老石不是在吹牛逼,那麼,他真就跟千年王八、萬年龜能有一拼了!
“好吧,就算你已經活了一百二十多歲,那就更不應該向我這個毛頭小子磕頭了。還有,我再次重申,別再叫我什麼‘尊主’,我真的不是,您認錯人了。”我急得面紅耳赤的糾正到。
“不,你正是尊主,而且是獨一無二,如假包換。這一切從你在陷阱中第一次跪在一壑天尊面前的那一刻就早已註定!”老石毅然決然地說。
“可是,那純屬意外加巧合呀,是達珍那丫頭添亂,我才跪下去的?那不算數的!”我辯解道。
“道法之中,萬事皆是天緣。意外即是天意,巧合即是天機。”老石大義凜然地說。
“這麼說,這狗屁天尊我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嘍?”我生氣地喊到。
“正是。年青人要敢做敢當,既然拔了問天,又行了入門大禮,況且天尊已經將‘天機令’交付在你手上了。”老石說道。
“什麼狗屁‘天機令’,我司令他媽天生就是一悲劇。你們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不說,還硬拉我做什麼王八天尊,這跟鬍子響馬有什麼分別啊”我生氣地嚷嚷起來。
我在老石面前這樣大喊大叫,他竟也不敢生氣,反而唯唯諾諾的說:“尊主息怒!”
我個潦草,他媽這種事擱誰身上也息不了怒啊!眼看着本司令就要被捆綁着當道士了,我那冰肌玉骨、楚楚動人的小達珍豈不是得守活寡?想到這裡,我怎麼也淡定不起來了,衝老石狂吼道:“好吧,就算我拔了問天,又跪了那道士。可是我做不做尊主跟你有什麼關係啊?”
老石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忽然話鋒一轉,說道:“這其中的道道以後你自然會明白。你可知道你們去過的後山,見過的懸棺、血湖是什麼來歷嗎?”
“懸棺?血湖?我怎麼會知道啊!”說到這些敏感的字眼,我瞬間竟鬼使神差的來了十二分精神,忙問道。
“因爲後山是尼婆公主的墓葬地。”老石神色一變,肅然說道。
“尼婆公主?墓葬?那又怎麼樣呢?”我不屑地問。
“呵呵,尊主有所不知啊。這尼婆公主真名叫尺尊,在當時被人們稱作尺尊公主,她是古尼婆羅國王鴦輸伐摩的女兒。”老石答道。
“尼婆羅?這又是什麼鳥國啊,沒聽過。”我鄙視道。
“古尼婆國正是現在的尼泊爾。7世紀初,松贊干布統一吐蕃後,他派大臣噶爾東贊爲專使,前往尼婆羅請婚,並迎回了尺尊公主。”老石接着說。
“那又怎麼樣?”我追問道。
“尺尊公主入藏後,松贊干布對她寵愛有加,可以說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只可惜紅顏薄命,公主正值如花似玉的年紀卻病逝了。尺尊公主死後,松贊干布愴地呼天,惶惶不可終日”老石說得有聲有色,而我卻越聽越覺得不着邊,便憤然打斷他的話。
“荒唐!我從歷史書上看到的可不是這些!貞觀年間,松贊干布曾三次派人帶着無數金銀古玩去大唐向太宗李世民請婚。李世民礙於情面,又爲顧全大唐與吐蕃的友好關係,不得已才下嫁文成公主入藏。貞觀十五年(公元641年),唐朝派江夏王、禮部尚書李道宗護送16歲的文成公主帶着穀物3800類,牲畜5500種,工匠5500人,和無數金銀入吐蕃。當時,松贊干布穿着唐朝所贈的附馬吉服親率禁衛軍勁旅從吐蕃遠道出迎,並向唐太宗的親族兄弟江夏王李道宗行子婿之禮,還說過,他祖父未有通婚上國者,今他得娶大唐公主,爲幸實多之類的話。”
我嚥了口口水繼續說到:“文成公主入藏後,他們兩人的感情融洽而深厚。松贊干布對文成公主更是疼愛有加,呵護備至,爲了讓公主的生活如同在長安一樣舒適、愉快,他還在首府邏些,按照唐朝的建築式樣和風格,於瑪布日山(今布達拉山)專爲文成公主修建了城池和宮室。這些都是事實吧?那芝麻大的尼婆國算哪根蔥啊,松贊干布佳麗無數,更有美若天仙的文成公主坐鎮**,她尺尊公主能近得了松贊干布的身?要說堂堂‘王’爲一個女人愴地呼天,你信呀?”我衝着眼前這個顛倒黑白,不遵循歷史事實的藏族老頭叫囂着。嘿嘿,不知不覺中竟拿出這麼多歷史事實來砸這老漢,之前我還真不知道自己這麼有料,如此愛國呢!
“尊主不要激動,其實我老石也是漢人呢。可我們必須得尊重事實,史書上所記載的不一定就是真人真事,而純屬後人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的荒唐之作也是多如草芥啊。民間傳說有時反而比所謂的‘正史’更加真實可信。”老石也不是亂蓋的,他堅定不移的與我力爭道。
我被這老頑固氣得直翻白眼,卻又再也拿不出什麼有力的證據來扳倒他的說法。“OK!即使你說的全是事實,那又怎麼樣呢?”
老石舔了舔嘴脣接着說:“尺尊公主死後,松贊干布萬念俱灰,從此不理朝政。他發榜在各地聘請頗具建樹的風水大師,並精心挑選工匠,帶領數萬名勞役來到這裡,歷時將近一年爲尺尊公主修建了一座曠世奇墓。據說,松贊干布爲了保住尺尊公主的屍身永不腐爛質變,他竟採用了當時一些邪巫邪道的辦法。即是在半壁崖下發掘一條人工湖,隨後用數萬名戰俘的鮮血將人工湖添滿,再把以稀世紫玉雕成的載屍玉棺安放進湖底。光那裹棺的棺槨裡裡外外就是七八層,而且都是些稀世罕見的材質製成。其中的陪葬品,奇珍異寶、金銀首飾,更是多的無以計數。爲了防止墓葬被盜,松贊干布除下令殺害所有參與造墓的工匠之外,還請各地能人方士在墓葬四周施以奇門遁甲之術,讓人有去無回。”
“那尺尊公主既然都已經死了,頌讚乾布幹嘛還要不惜一切代價保住她的容顏不改啊?”我驚異的問了一句。
“這個恐怕又得觸及您的神經,談到文成公主了。松贊干布在迎娶文成公主入藏之前,他已經有了三位藏族妻子和一個尼婆羅公主。雖然松贊干布對文成公主的美貌讚歎不已、對她雄厚的孃家背景也十分看重,但是能夠給她的也不過只是把她當菩薩一樣相敬如賓的整日供着。實質上,松贊干布與尺尊公主的感情已經十分深厚,以至於到了生死不棄的地步。尺尊公主死後,松贊干布本想偷偷將她的屍體保存起來,待有朝一日自己歸天后能與公主同葬一棺。不料這件事並沒有逃過文成公主的法眼,松贊干布不久鬱鬱而終後,文成公主不許大臣們將他與尼婆羅公主同葬。後來,松贊干布的屍身由文成公主親自主持葬在了木惹山上的藏王墓中。”老石津津而道。
“那麼,尺尊公主的墓葬?”我急切地追問。
“由於尺尊公主的墓葬機關重重,而且廣聚巫道的奇門遁甲之術,一般人根本沒辦法靠近。人都已經死了,文成公主也沒必要跟她再過不去,所以就手下留情沒有動她的墓葬。”老石答道。
“嗯,不愧是大唐公主。有氣度,真給力!”我激動地大喊。
“不過”老石突然神情緊張地怔道。
“不過怎麼啦?”我忙追問。
“不過事情並沒有就這樣皆大歡喜的結束。後來據本地人講,他們經常會聽見後山傳出女子痛心疾首、聲嘶力竭的哭喊聲。有人猜疑,或許這正是沉睡千年的尺尊公主的靈魂不知什麼原因突然醒來,她是在抗議松贊干布沒有信守他們之間的約定。更加詭異的是,近幾年不斷有過往的行人、車輛無故墜崖,幾乎沒留下一個活口。每到深夜,人們伏牆傾聽,便能夠聽見山內鬼哭狼嚎的悲慘叫聲。從來沒人敢涉足後山半步,即使是再橫的‘悍匪’也決不敢去後山倒鬥。所以,裡面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況,根本沒有人知道,也不敢對後山的事有太大的好奇心,以免惹火燒身。”老石嚥着口水,擦了擦頭上的汗說。
“難道,我們的汽車是中了山下冤魂的迷惑?或是鬼打牆”聽了老石的話,我如夢初醒般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