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445:虎頭城
紀青鋒開口說到這裡時,心中卻莫名的觸動。
當年這個人還只是自己隨手一劍之下,便要亡命遁逃的人,現在卻已然到了這般程度了嗎?
自己居然在面對面鬥劍之下奈何不了他,原本他以爲自己一劍化河的劍法之下,什麼劍術都能夠應對。
而對上了對方的劍術之後,卻發現自己並不能夠真正的化解對方這一門劍術。
在許多年前煙嵐界之中時,並沒多明顯的感覺,只是覺得對方的劍術有些特別,而現在,那一絲特別,已經成了一根折不斷避不開的刺了。
打到這裡,顯然有些打不下去了。
樓近辰的劍術攻擊無雙,即使是紀青鋒也無法挫樓近辰的鋒芒。
這時,卻有一道月光突然照在了兩人的中間,月光之中有一個人走了出來。
這是一個着玄色法袍,挽起宮裝髮式的女子,頭戴珠花,脖子上戴一面金色的小鏡爲飾,耳朵上一對圓環在月光裡折射出彩色的光。
她不是別人,正是玄天宗的姬冰雁。
她已經卸任了玄天宗的外事殿殿主之位,但是她在玄天宗的份量依然不低,即使是沒有成不了玄天宗的掌門,也將會是一位閣老。
“兩位,何不各退一步,擇日再戰呢?”姬冰雁冷冷清清的聲音,爲這激烈的虛空帶來一絲的清涼。
紀青鋒卻是看着樓近辰沒有說話了。
他覺得自己若是說不打了,而對方又說要打,那倒顯得自己怕了,更何況做爲銀河劍派的掌門人,又怎麼可能先開口說不打了呢?
然而,他一時之間又確實奈何不了樓近辰,心中又有許多感悟,決定回去之後好好的思索一番如何來破這個樓近辰的劍術。
樓近辰則是沉吟着,他思索的是紀青鋒的那一番話,紀青鋒說他意在劍先,所以他能夠知道自己的劍來了,這才能夠躲避開來。
那這個要怎麼讓別人無法避開呢?
樓近辰思索着這個,他覺得若是能夠將這個解決掉,自己的劍術肯定會大進一步。
於是開口說道:“一時難分勝負,那便以後再戰吧,無需要定時間無需定地點,遇上了便再戰一場。”
“你也算是天賦卓絕,若是不去西府劍園倒是可惜了。”紀青鋒說道。
樓近辰心中一動,他再一次的聽到‘西府劍園’這名字,但是他並沒有問,而是說道:“天賦在我身,以天地爲師已經足矣。”
“呵呵!”
紀青鋒冷笑一聲,然後化爲一道劍光遁走。
而樓近辰被姬冰雁帶着來到了五臟酒樓。
五臟酒樓依然還在,並沒有因爲樓近辰被關了這麼多年而倒閉。
這酒樓算是煙嵐人聚會之處。
樓近辰與姬冰雁兩人走進去之時,裡面並沒有什麼客人,只有那四個天音坊的女子還在,出乎意料的是,她們的修爲居然已經達到了虛境的門檻了。
兩人來到樓上坐下,王福聞訊而來,驚喜的說道:“府君你脫困了?真是謝天謝地,我去爲你拿酒來。”
樓近辰點了點頭,在那方桌前坐下,看着面前的姬冰雁。
姬冰雁卻是說道:“與紀青鋒大戰了一場,感覺怎麼樣?”
“獲益良多。”樓近辰說道。
“哦,何不說來聽聽。”姬冰雁說道。
“第一個獲得的便是我知道自己劍法中的破綻了。”樓近辰說道。
“鋒芒太露?”姬冰雁說道。
“是的。”樓近辰說道:“曾經我以爲,劍要越銳利越好,我在那漩渦之中磨礪劍術,將劍磨礪的越來越鋒利,自信同境界之中沒有人能夠接得住我的劍,但是與紀青鋒一戰之後,卻讓我明白了更深的道理。”
“哦,什麼道理?”姬冰雁好奇的問道。
她發現,樓近辰被困了這麼多年,依然沒有變,沒有那種陰晦與消沉,依然是朝氣蓬勃,或者說是劍意飛揚,一說起修行來,依然滔滔不絕。
“我在煙嵐界初入門之時,師父曾教過我一段劍訣。”樓近辰說道。
“火靈觀燕川觀主?”姬冰雁說道,她知道樓近辰在煙嵐界的事蹟,自然知道燕川觀主。
“是的,當時我初入修行之門,那一段劍訣影響着我許多年的修行,可以說是我的根本法之一。”樓近辰說道。
“哦,我倒想聽聽,究竟是什麼劍訣。”姬冰雁說道。
“春天在野,夏天在目,秋天在經絡,冬天劍器入我心藏,待時而動,劍起於心海,斬盡鬼神見青山。”樓近辰緩緩的念出來:“原本我以爲我已經完全理解,並已經做到了,但現在想起來,我不僅沒有做到斬盡鬼神見青山,連劍器入心藏都沒有。”
“伱是說你劍意鋒芒太露,而沒有藏住?”姬冰雁說道。
“是的,我沒有藏住,原本我以爲我感悟陰陽,而修成一劍分陰陽的劍式,便是劍術入心了,現在才知道,並非如此,這隻能算是我這一式劍術入了門,在目,在經絡了。”
“而劍器入心藏,不在於入心,而在於一個藏。即使是我現在入了心,但未得藏之真諦,也將難有寸進了。”樓近辰說道。
這時,王福已經端上一罈酒,說道:“府君這是藏了四十多年的老酒,就爲了等府君回來喝!”
他爲樓近辰與姬冰雁兩人倒下,酒在碗中清澈無比,倒映着樓中的燈花。
姬冰雁朝他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銀河劍派有一個劍術境界,名叫劍心通明,到了此境界的人,能夠預知危險,能夠感知到別人對於他的詛咒,而你的劍意亢盛,被他預感到,再正常不過了。”
“哦,那你們玄天宗是否有這樣的法術?”樓近辰問道。
“那自然是有的,我有玄天宗的月象變是很多人先修行的一門象變之術,因爲月象變裡有一式爲名鏡月式,可以倒映着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險。”姬冰雁說道。
“如此看來,劍入心藏中的‘藏’纔是真諦。”樓近辰說道:“含而不露,斂藏殺機,方纔能夠做到真殺。”
姬冰雁喝了一口酒,這酒入口清涼,入喉之時,卻又如一團火,入了胃中,又彷彿成了一團靈氣,洗滌經絡。
“這酒確實好,什麼酒?”姬冰雁說道。
“這酒名叫‘清靜火’。”王福說道。
“好名字。”姬冰雁說道。
樓近辰喝下一口,接着一碗都喝了下去,然後說道:“確實好酒,再滿上。”
這一天,他在這裡與姬冰雁一直喝。
酒樓裡後面來了很多人,都是煙嵐人,他們都來這裡敬樓近辰的酒,並與他說上幾句話,祝福他脫困,大家都很高興,不僅是他脫困,還是因爲他居然與這清河號稱第一人的紀青鋒戰了一個平手。
樓近辰來者不拒,他許多年沒有這樣的放縱的喝酒了。
這一喝,竟是連續喝了三個月,因爲不斷的有人來,喝光了樓裡的酒,喝到王福去外面到處去買酒,那些人也沒有賣,而是直接說送給樓近辰喝。
而樓近辰便沒有停過,他像是一直都要醉了,卻又一直沒有醉,介於一種似醉非醉的狀態之間。
姬冰雁也沒有離開,她沒有喝那麼多,只是坐在旁邊看着。
她覺得,這一場足夠自己回味半生,因爲她從來沒有參加過這般無羈且粗野的酒會。
最終結束之時,酒樓再一次的恢復清靜,而樓近辰與姬冰雁兩人坐在酒樓的頂上,看着這一片深邃的星空,誰都沒有說話。
她能夠感覺到樓近辰的去意。
她也不想留他,一個劍客,註定要浪跡星空的。
誰又能夠留住一位浪客的心呢?
“西府劍園在哪裡?”樓近辰突然問道。
“西府劍園處於幽妄之中,若有路引,頃刻可至。”姬冰雁說道。
“西府劍園究竟是什麼地方?”
“西府劍園,是星宇之中劍道最高殿堂,紀青鋒年輕的時候就曾入過西府劍園修劍,所以他才能夠成爲銀河劍派的掌門人。”
“我曾撿到一塊西府劍園的入學憑證。”樓近辰說道:“不知道能不能夠進入了西府劍園。”
姬冰雁驚訝的看着樓近辰說道:“你居然能夠撿到西府劍園的入學憑證,如此氣運,當真是讓人羨慕。”
只是她卻發現樓近辰被她這一誇反而是沉默了起來。
“怎麼了?還不喜歡被誇了?”姬冰雁說道。
“沒什麼,我的氣運似乎確實不錯。”樓近辰說道,心中卻想起了自己突然來到這個世界。
那內心深處翻起的一絲恐懼感,又被他的意念鎮壓下去。
“你想去那兒,我可以送你去?”姬冰雁說道。
“好。”樓近辰並沒有什麼矯情,他將她當成朋友,自然會接受她的幫助,將來她有困難,他自然也會幫回來。
“西府劍園究竟要怎麼進去,我也不知道,因爲我們派中沒有人修劍道,所以沒有人進去過。”姬冰雁說道。
不過樓近辰心中卻並不擔心自己進不去,他的直覺告訴他,自己一定可以進得去。
這一切都好似有無形的手在安排着。
“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在今日吧。”姬冰雁也是一個有決斷的人,確定了之後,伸手在虛空裡畫了一個圈,這個圈泛着神秘的微光,只見她伸手竟是從那圈中拿出一艘金色的船來。
這船正是樓近辰曾經坐過的那一艘可入幽妄的金船。
樓近辰心想,也好,凡事總有開端,總有結束,緣聚緣散,來的突然,散的也突然。
人生命運,星辰運轉,又哪樣由得己呢?
即使是他現在可以縱橫星宇,能夠與一界最強者戰了個平手,亦感覺到命運的神秘與蒼茫。
兩個人化光而投入到金船之中,然後他從袖中拿出那一塊自己纔來到這清河,便撿到的西府劍園的入學憑證。
入手微沉,姬冰雁接過之後,只覺得一股審視的威嚴衝入自己的心間,而樓近辰拿着卻像是沒事一樣。
她連忙將之插在船頭,金船衝破了虛空,鑽入一片更加幽深的黑暗裡。
那‘憑證’在前面牽引着,樓近辰彷彿看到一隻白虎在前面奔跑一樣,衝開了黑暗,拖着這金船快速的前行。
他看到這金船,卻突然想到了那渡彼岸的金船,此情此景倒有幾分像,若是那黑暗的盡頭是彼岸,那麼此時便在渡過最黑暗的時候。
“看來,你可以直接拿着‘憑證’入幽妄,不需要金船送。”姬冰雁說道。
“姬道友相送之情,樓近辰永遠記得。”樓近辰凝視着姬冰雁說道。
姬冰雁卻是看向那無邊的黑暗,沒有說話。
“西府劍園,雖然是劍道的最高殿堂,但是這裡也從來都是星宇之中的漩渦中心,這裡曾出過許多驚豔劍修,卻又有很多半道隕落,死於各種各樣的爭鬥。”
“我知道,劍道修士都愛冒險,都愛火中取粟,常常爲一點意氣之爭,即使是千年壽元也可以捨棄,但我希望你能夠時刻記住那劍訣裡的話,劍入心藏,我覺得這藏的不僅是法,還有那一顆飛揚的劍修之心。”
姬冰雁的話可謂是語重心長,樓近辰心中嘆了一口氣,說道:“姬道友的話,樓某一定牢記於心。”
前方的黑暗突然散開,樓近辰看到一座巨大的城池。
這城池看上去古老而斑駁,都是歲月的痕跡,在城頭,有個巨大的虎頭烙紋,但是金船卻在外面無法靠近,若是強行靠近,似乎要被那一片光給攪碎一樣。
姬冰雁知道,自己只能夠送到這裡了。
“樓道友去吧,祝道友前程錦繡,萬壽無疆。”姬冰雁說道。
樓近辰一聽,便明白,她是真的擔心。
“姬道友,再會,若有彼岸,我登臨之時,當來接引你。”樓近辰說道。
姬冰雁笑了。
樓近辰縱身而出,伸手朝虛空一抓,那一隻無形的白虎便已經化爲一塊令牌落入他的手中。
他頭也不回的,化爲一道劍光,投入到那烙着虎頭的城中。
這一座城沒有城名,但是樓近辰的劍光一出,卻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擋,反而有一種親近感。
他這麼多年的修行,彷彿都是爲了進入這裡而準備,像是爲了進入西府劍園而打的基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