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天地如潭
鄧捕頭名叫鄧肅觀,看上去不過三十餘歲的樣子,脣上與下巴下都有着濃密的短鬚,眉眼帶着幾分煞氣,這大概是因爲捕頭這個職位帶來的。
樓近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鬍鬚稀疏,脣上更是隻有短短薄薄一層,還未變硬變黑,所以他也沒有刮。
他打量鄧捕頭的時候,鄧捕頭也自然在打量着他。
鄧捕頭最後目光落在他隨意擺在桌上的劍上,以他練刀多年經驗和經歷來看,這劍擺方的位置是樓近辰隨時都能夠最快的拔劍出鞘的位置。
是個謹慎的年輕人,鄧捕頭心中想着。
鄧夫人離開之後,鄧捕頭坐好,氣氛便壓了下來,在最初的面見問好之後,兩人竟是沒有怎麼說話。
再接着就是鄧捕頭留樓近辰吃飯。
飯桌上也不說話,樓近辰悶頭,直接吃了一個肚圓,侍立一旁的丫鬟頻頻打量着樓近辰,眼神之中笑意都快要溢出來了。
樓近辰也不管這些,這吃了一頓飽飯之後,他才知道這些日子自己過的實在是清苦,火靈觀之中觀主可吃可不吃,兩個童子倒是餐餐煮飯吃,然而他們煮飯的手藝實在是乏善可陳,樓近辰吃着也只是墊肚子而已。
難怪短短時間內,商歸安就瘦了那麼多。
飯桌上只有樓近辰與鄧捕頭,鄧夫人沒有在這一起吃,鄧家雖不是高門大戶,但也恪守着禮儀。
吃完之後,再就是飲茶,鄧捕頭這纔開口問樓近辰是不是有什麼事。
樓近辰便將自己下山爲觀主送信至季氏學堂,兩童子分別讓自己帶口信的事說了。
只是關於季夫子與商歸安的事只是一句帶過罷了。
“鄧定能夠想着多練練刀法,是好事,貴叔,去將鄧定的刀包好,待會兒讓樓道長帶回觀中。”
鄧夫人稱自己的兒子爲‘定兒’,鄧捕頭則是稱其全名,可見他們兩人對於孩子的教導誰嚴誰慈。
“我聽人說,樓道長在馬頭坡之中大殺四方,火光沖天,可見樓道長是得了火靈觀真傳。”鄧捕頭不知道樓近辰的來歷,這樣說就是將現在的一些傳言說出來,探探樓近辰的底細。
“晚輩並非是真傳,只是觀主記名弟子,真正燒殺詭神的也是觀主,我與鄧定師兄同輩,捕頭叫我近辰吧!”樓近辰說道。
鄧捕頭沉默了一下,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叫你賢侄吧,你比鄧定大一些,你應當是師兄纔是啊。”
“鄧定入門早,自然是師兄。”樓近辰說道。
“那賢侄也不必要叫我捕頭,叫我一聲叔吧,以後就將這裡當做你的家。”鄧捕頭話雖然生硬,但意思也到。
樓近辰當然不會真的當這裡是自己的家,人家客氣一下罷了。
再又聊了一會兒,樓近辰便告辭而去,在離去之時,鄧夫人讓人送來了兩個包袱,還有一把包着的刀。
其中一包袱裡面裝的是糕點及一些糖果之類的小吃,說是帶給觀裡的觀主嚐嚐。
另一個包袱則是送的兩身衣裳,及鞋子,說是給他的。
這讓樓近辰有些意外,想着不收吧,又是自己需要的,最後想着,怕欠人人情,無非是怕自己還不起,兩身衣裳罷了,將來在修行方面多幫助鄧定就是了,於是便也沒有拒絕。
看着樓近辰離開,鄧肅觀回到後宅之中,感嘆道:“此子修的是煉氣法,世間少有能成的,但凡有能成者,皆是世間大能,我看此子氣韻非凡,衣着雖破舊,卻難掩其內秀,飢渴之下卻不見侷促,反見一股坦蕩。”
鄧夫人笑着說道:“所以我給他送了衣服,希望他能夠在修行方面幫幫我們的定兒。”
“還是夫人有見地。”
在外嚴肅的鄧捕頭在自己夫人面前卻是如春風一般。
……
樓近辰一路的往火靈觀而去,依然是打量着街道兩邊的房子及一些店鋪,正好走過一條街,發現這條街上的氛圍不太一樣,很多人的身上隱隱可感受到法力的波動。
一看街兩邊的房屋掛的招牌便明白,原來兩邊都是一些教授法術的‘法場’,斂屍館、制香鋪、化煞館、拳館、敬神屋、刺陰館、建廟府、魘鬼屋、秘食鋪等五花八門,奇奇怪怪。
但是一股旁門左道之氣撲面而來,樓近辰覺得即使是修成幾分法術,恐怕是連延年益壽都做不,反而可能損傷精元和神魂從而影響到壽命。
在那一座建廟府前,他看到素白布掛着,其他的還有幾家,進出的人都着黑衣,袖纏白巾。
樓近辰沒有在這裡過多的逗留,出了城之後,在人少之時,又開始練習舉御之術。
就像是一隻大鵝撲騰着要起飛,回到觀中,累得一身的汗,無論是肉體還是意識都有一種疲憊感,這種疲憊感自然讓其法念無力。
將一切都稟報給了觀主之後,觀主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擡了擡手讓他離去,樓近辰出來之後,兩童子早已經等着他,臉上都有着興奮,樓近辰先是將刀給鄧定,然後又將其中一個包袱給鄧定,說:“這是你孃親讓我帶來送給觀主吃的糕點,你去送予觀主吧。”
鄧定本來拿到了刀已經很高興,然後又聽自己的孃親還準備了給觀主的糕點,更是高興,立即拿着往觀主的房間裡去。
樓近辰不僅是因爲這是鄧定家的東西就讓鄧定去送,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商歸安的家他連門都沒能進得去,口信自然就沒有帶到。
在商歸安這裡一定會與鄧定形成對比,儘管事後都會知道,但是他不想兩人都在場的情況下對曬各自家庭的情況,這樣商歸安會好受一些。
他同樣的將自己在商府遇到的情況說了,然後便看到商歸安神情迅速的暗淡下去。
“爹爹去了外面,等我爹爹回來,我爹爹回來之後……”商歸安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怎麼說。
“等你爹爹回來,我陪你回去,到時買上二十隻小雞崽!”樓近辰笑着說道。
“是,買二十隻。”商歸安笑了。
天空之中不知何時下起了小細,淅淅瀝瀝,在道觀的瓦片的凹槽裡匯聚成了線,似乎牽連着天空的烏雲,又牽連着時光,使得時光在流水之中消逝。
夜晚正着小雨,樓近辰脫了外衣,光着膀子光着腳在觀中空地上練劍。
道觀是有一座觀殿,從觀避的側後方的門出來,則是一個院落,院落並不是圍牆壁圍成的,而是一間間的房屋圍成,其中有廚房、柴房,茅房,以及幾間住房,其中最大的就是觀主的住房,這些房間圍着的就是院子。
院子修的平整,卻都是泥土,樓近辰在這裡練劍,地面滑膩,但是他仍然在這裡練習着,因爲他在煉劍的同時將舉御之法應用到劍術之中去。
商歸安與鄧定兩個人坐在屋檐下,正一邊吃着鄧定家中帶回來的小零嘴,觀主並沒有吃那些糕點,都賜給了他們。
另一邊看着樓近辰在泥濘之摔倒又爬起來,看上去兒狼狽,劍不成式,卻又是那樣的認真。
他們的眼中已經沒有了懷疑,有的只有震撼。
無論他們如何的不信,也能夠看得出來,樓近辰已經煉氣了,他們想着之前樓近辰說的可能都是真的。
可是,怎麼可能呢?
明明他們是比自己後得到煉氣法,卻已經入門,並且似乎還在修行着某種法術,因爲他們看樓近辰手中的劍揮動之間,有着一抹細微的藍白光輝在虛空之中留存。
而且他們還看在樓近辰每一次的縱躍時,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乍起的光霧裡。
這些光霧朝他匯聚,他整個人便像是撲騰而起的大鳥,仗着手中的劍朝下方撲斬而下。
他撲下之時,手中的劍挾一片光霧,氣勢洶涌,但是鄧定卻有些話如鯁在喉,終於忍不住的說道:“樓近辰,你那麼慢,騰在空中,只要一張弓,便能夠將你射個穿腸。”
樓近辰聽到了,沉思了片刻,說道:“你說的對,我現在還太慢,所以我需要練習。”
說完他又繼續練習起來。
他想着將舉御之法融入到自己的劍術之中,只是經歷鄧定的話之後,他也覺得先不要練習騰空,先就在練習地面上的閃轉騰挪吧。
他腳踩着泥濘舞劍,一開始總是會斷開劍式,因爲腳下打滑,難以完成整個演練出劍式,但這麼久的練習下來,他原本需要完全踩着大地的腳,卻變的越來越輕了。
對於曾經練劍術基礎十餘年,深明腳下生根的道理的樓近辰來說,只以腳一踮,整個人便能夠竄出或者旋轉身體,而手中舞動的劍也像是水中揮動的手能夠帶動身體在大地上快速的跟緊轉動。
他發現自己有幾分人隨劍走的感覺。
而且似乎練成了傳說中的輕功,踩踏在泥濘之中不會摔倒,因爲他用來平衡身體的並不僅是靠雙腳,而是靠着感攝虛空形成的那一股拆引之力。
也正是如此,整個院子裡都是風起雲涌的,威勢甚隆,且整個都飄飄如飛鳥,但是樓近辰卻覺得真要與人生死相搏,只怕還不如之前。
兩個童子看他練劍,只以爲他學會了什麼御風的法術,其實他只是將法念一把攝住了一片虛空的元氣,從這種拉扯之中借力飛騰衝刺。
練着練着,他又停了下來,他覺得思路可能錯了。
於是又坐在了廊檐下思索起來,兩個童子羨慕的看着這種可以自己思索法術,可以練習,他們未入門,連思索的機會都沒有。
樓近辰坐在那裡,思緒飛揚,卻是混亂的,於是他決定先去睡覺,一番洗漱之後躺到牀上,枕着劍,不一會兒就已經發出了酣睡的聲音。
兩個童子面面相覷,樓近辰居然就這樣睡着了,從始自終一句話都沒有說。
朝陽初升之時,樓近辰醒了,先是挑水,然後開始採攝日精。
今天不是一個好天氣,陰沉沉。
兩童子在煮飯,他又開始用斧頭劈柴,心中卻在想着自己的劍術。
他決定從最簡單的來做起。
比如增加手中斧頭的威力。
之前他是在劍上凝結法念,引聚太陽精火,使得劍能夠傷害到那結無形體的詭怪,但是其實與一些力大或者速度快的武道好手相鬥時,並不能夠獲得優勢,因數他的劍未必能夠刺中一個靈動的人。
法念聚於斧頭上,能夠讓這斧頭斬殺詭怪,但是卻不能夠讓這斧頭更有效的劈開這塊木頭。
他舉着斧頭思索着,旁邊隨時隨地都在觀察着他的鄧定與商歸安兩人瞪大了眼睛,他們不知道樓近辰這是在做什麼。
昨天晚上,他整個人在空中飄舞,衝躍如羽毛般的輕盈樣,那只是別人看着玄妙,他自己知道自己揮動的劍是無力的,就像是在水中,揮動着劍有着層層的阻力,身體騰空,劍刺出去是吃力的。
連續劈了幾根木柴之後,他放下斧子來到了離道觀不遠的深潭邊上。
他伸手在潭中攪動着水,水出現了小小的漩渦,隨着他手攪動的圈越來越快,那漩渦也越來越大,同時他感覺到手上攪動水需要的力量越來越小,而水的漩渦則會推動着手轉動,他清楚的感受到了那一股推力了,只要手順着這個漩渦,就很自然的能夠借到力,而是是順從的力。
天地之間元氣密佈,攪動着天地元氣,形成風雲,與這水潭何其相似
心有所悟,立即往道觀跑去。
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