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雪珍坐在那裡不敢動,她從鏡子裡可以看到對方躺在自己的牀上,鞋子都沒脫。
躺在牀上面的人悄無聲息,她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氣息,而她自己的臉上卻出了冷汗,她整個人像是被什麼給壓着了一樣,動也不能動,甚至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閉上眼睛,她雖少有鬥法經驗,也少有遇上這種詭事,但怎麼着也是虛境修士。
她鬆去身上的法勁,以一種形散神不散的意味,施展玄天宗門內的一門名叫‘如煙似霧’的遁法。
這一門遁法不以速度見長,而是以脫困解禁見長,若是被人禁錮住了,可施此遁術而逃脫。
然而她的身體一虛,卻瞬間被一道法念滲了進來,她的身體快速失去了控制,這也是這一門遁法的破綻之處,在那關鍵的時候容易被人趁虛而入,當然若是對手不知道這個破綻,那她就可以脫身了。
她的心中涌起無邊的恐懼,她覺得自己要被奪舍了,要被吞噬,要被奴役控制了。
然而她的心中卻突然響起了一句話:“別怕,我搭你的船,睡一會兒,到了之後叫我。”
湯雪珍心中稍安,這究竟是什麼人?他是詭怪還是活人?她在這一刻是問不清楚的,因爲她所知道的,很多詭怪在未顯露詭異之時,像是一個正常的人,而它們的詭異,往往是在正常裡顯露不正常。
“你是誰?”湯雪珍已經重新顯化於梳妝檯前,並問道。
她沒有獲得迴應,但是她身上那種被附身的感覺沒有了。
她又細細的體會着身體,身體被人附身,總會有感覺的,是什麼感覺就看對方的神念屬陰還是屬陽。
若是詭怪類的,大多是陰溼森寒的,會侵入臟腑,必有寒意,而若是屬於陽類的詭怪,則是會帶來灼燒感。
她沒有感覺到身體之中有陰溼感,也沒有灼燒感,但是她又很清楚,剛剛那一剎那,自己的身體不由己,她清楚的感覺到了身體被人進入了。
就在這時,她聽到有敲門聲。
“姑娘,睡了嗎?”敲門問話的是嬤嬤。
湯雪珍心中一動,但是她人沒有動,而是回答道:“就要睡了,嬤嬤,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洗了些水果來給你吃。”門外的嬤嬤說道。
“不必了,嬤嬤,我要睡了,就不吃了。”湯雪珍說道。
門外的人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好的,姑娘,我知道了。”
湯雪珍沒有再回答,但是她暗暗的吸了一口氣,平息自己緊張的心情。
但是這個時候,她聽到一個聲音:“我說只是想休息一下,搭個順風船而已,又沒有傷害伱,你何必暗語讓人來救你呢?萬一他們衝進來,動起手來,傷着了他們非我所願也。”
“我,我沒有啊。”湯雪珍被點破了心思,心中一陣緊張,一時不知道怎麼說好。
另一邊,那嬤嬤焦急的找到了大掌櫃,說道:“姑娘可能出事了。”
“怎麼說?”大掌櫃臉色微微一沉。
“我給姑娘送水果,她迴應說要睡覺了,但是卻不開門,姑娘向來得體,絕不會做出隔門迴應的事,而且,她剛剛回去,需要卸妝,不可能那麼快睡的。”嬤嬤快速的說道。
大掌櫃臉色再沉,他立即起身,然後說道:“你去喊黃由,黃茵姐弟。”
他說的是那兩位請來的玄天宗真傳弟子。
大掌櫃知道,若是真有詭怪上了船,那麼多耽誤一會兒,便可能出大問題,如果湯雪珍死在了船上,那麼無論是自己還是湯家都要出大問題。
他伸手在袖中一摸,六面暗紅的小旗便出現在了手上。
這小旗叫六炎焚神旗,是他祭煉出來將來作爲合寶所用的法寶。
算是本命的法寶,此旗之中是他收集來的六種火焰,對於陰邪詭怪,有着天熱的剋制之力。
六面小旗在他的手上空,轉動,隨着他的念頭而動,化爲六道紅光,朝着湯雪珍的房間鑽進去。
他沒有靠近,若是湯雪珍的房間裡真的有東西,那麼自己靠近一定會被對方發現,所以他遠遠的施法。
而且這整條船上的禁制,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六道火光穿過重重的船體,像是穿過黑暗虛空一樣,竟是沒有半點的阻礙。
湯雪珍坐在那裡,頭頂突然落下六點火光,火光一入房間之中,便分立六個方向,瞬間將湯雪珍圍在了中間,屋內大亮。
同時有一個人從頭頂虛空一步踏了出來。
他一出現,這六面旗上的火光便似有了主心骨一樣,火光再一次的大漲。
“姑娘!”大掌櫃正想問時,卻已經不需要了,因爲他感覺到了火焰在捲過牀上那一片虛空之時,竟是無徵兆的散去。
他的雙眼一眯,火光映照之下,隱隱看到有一個人躺在那裡。
真的有東西上了船。
他也不打算問,既然上了船,還入了‘姑娘’的房間,那最好的方式就是殺死。
只見他手一指,六面旗上的火光便化爲六道線光,朝着牀上的人落去。
然而六道火紅的線光,卻在即將落到那牀上的人身上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卷在了一起,剎那快速的散去。
他臉色一變,再接着,他聽到了一聲嘆息。
牀上的人坐了起來,他也看清楚了對方,對方從那種自然的隱遁之中,在坐起來的時候自然的顯形。
只看一眼,他便可以確定這是一個修士,不是星空裡常見的詭屍。
因爲他看到了對方眼中真正的生命神光,這個人的身上有一股清正之意。
不過對方一身衣服看上去卻舊的不成樣子,隨時都像是要散掉,倒是與那些飄浮的詭屍很像。
就在這時,艙頂上落下了一道銀色的光輝,彷彿有一輪小月亮出現了,照了進來,直接朝着牀上坐着的人照去。
“玄天宗?”牀上的人開口,有些意外的樣子。
只見周身浮起了一層銀輝,同時伸手朝着那鏡子一抓,那御鏡之人便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力量,讓自己的鏡子改變了方位,直接出現在了對方的手上。
這感覺很怪,就像是挪移了位置一樣,這是樓近辰關於‘門’字法的新應用。
門字法不應該只是可以將自己送走,應該也可以讓別的東西到達自己這裡。
於是他便結合攝引擒拿法,開發了新的法術,他將之稱爲‘摘星拿月法’。
外面的黃茵臉色一變,她仍然感覺到自己的寶鏡,但是卻被一股力量隔絕鎮壓着,根本就無法奪回。
“閣下來鄙商號,可是需要什麼幫助?”大掌櫃問道,他行商多年,知道很多時候,動手要快,先下手爲強,當下手而無果之後,若是能夠交流,便儘可能的交談一下,問清楚對方的所思所想最好。
“我只是想搭個順風船而已,找了一圈,就是覺得這個房間最好,你們不必緊張,說起來,我與玄天宗還是有些淵源的。”
他說話間,翻看了一下手中的銀色鏡子,隨之朝着面前虛空裡一拋,像是扔一塊瓦片一樣,毫不在意,那銀鏡上的光芒一閃便消失了。
“你們出去吧,我要睡一覺。”
說完,他直接倒在牀上開始睡起來,竟是渾然沒有將屋子裡的人放在心上的樣子。
湯雪瑜抿了抿嘴,心裡有話,又不敢說,她的牀,從來沒有給自己之外的人睡過,尤其是這個人的衣服看上去那麼的髒。
大掌櫃回頭看了湯雪珍一眼,雖沒有說話,但是意思很明顯就是一起出去。
大掌櫃收了法旗,也退了出去,然後來到了上面的甲板上,黃由和黃茵兩姐弟已經在那裡了。
他們看上去很年輕,也確實年輕,要不然也不會受僱傭來這裡,他們沒有什麼經驗,都看着大掌櫃。
大掌櫃則是在沉思着,他說道:“此人能夠悄無聲息的上船,可見道行極深,能不招惹便最好。”
“不過,最怕的就是對方是抱有別的目的而來。”大掌櫃又說道。
“星盜,會是星盜嗎?”那黃茵想到了這個,忍不住的問道。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大掌櫃說道。
時間也在他們的擔心之中一天天的過去,樓近辰佔據了一個房間睡覺,讓他們心中不安,但是又沒有辦法。
過了大約半個月後,突然有一天,虛空裡傳來一聲尖嘯。
大掌櫃臉色一變。
這尖嘯他聽過,這是星盜聚合同伴,決定動手的信號。
就在那尖嘯過後,他來到了桅杆上,然後發現自己這條渡空船已經被包圍了。
圍着的人有十二個,個個都戴着可以掩藏氣息,阻擋視線的面具。
面具藍色,上面有着詭異的花紋。
“藍面盜團!”黃由驚呼道。
這藍面盜團是近年來出現的一夥星盜,他們首領是誰,究竟有哪些成員,沒有人知道。
在黃由看來,很多星盜,其實都可能是清河界裡各門派裡的人,他們平時可能就是在界內遊歷,若是有了獵物,則是戴上面具,藏起身份開始狩獵。
很多星空盜團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