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綠水洞。
宋海讓綠水仙姑在前面領路,而綠水仙姑則讓三個弟子守好門戶。
她在前面帶着宋海師徒兩人,往火靈觀走去。
耳中聽到這一對師徒的話,她心中同樣的高興,這些日子以來,壓在自己心頭的壓力終於要除去了。
她能夠感受到那宋海的興奮,顯然,他迫切的想要有一處落腳之地,而自己正好給了他。
“綠水洞主,等會兒你找一個理由向火靈觀尋仇,以後無論是誰問起你,你都這般說。”宋海說道。
“好的,宋道長。”綠水仙姑說道。
“綠水洞主,我們不會虧待伱的,以後有什麼,儘管與我們說。”宋海安慰綠水仙姑,他決定在這裡落腳之後,便決定要好好的維護一下鄰居關係。
“那個火靈觀的觀主是哪條道脈的修士?”吟風問道。
“煉氣道旁門,五臟神法。”綠水仙姑說道。
“哈哈,正好,今日讓他們看看何謂正宗,何謂煉氣道。”宋海大笑道。
三個人趁着星月來到了火靈觀外的不遠處,吟風不由的說道:“這小小道觀,如何算是富貴之家。”
“其家本在城中,外面不過是清修之處,在無眼城中被大祭之後,其後人惶恐,又豈敢再大興土木,像宋道長這樣的初來者,難免會被這表相矇蔽。”
綠水仙姑的話,宋海與吟風兩人想了想,覺得這話有道理,心中的疑慮打消之後,快步的來到火靈觀前,耳中隱隱聽到裡面居然有人在唱調。
這是一個少年的聲音,以一種本地的俚語唱着歡快的曲調。
宋海哈哈大笑,他大步的進入火靈觀之中,隨着他的笑聲起,火靈觀之中的歌聲便戛然而止。
宋海的笑聲更加的得意,到了這裡他當然不需要綠水仙姑帶路了,大步的走入火靈觀之中,然後看到院中老中少四個人坐在那裡吃肉喝酒,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我顛沛流離這麼多年,終於有一個安生之地了,將來在這個小院之中,我也要請朋友來這裡喝酒吃肉。”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朝着那已經沒有任何聲音的師徒四人,大笑着走過去,正欲說話,卻在看到樓近辰的一剎那整個人都愣住了。
因爲他在家鄉那邊,就是因爲得罪了人,被一個四境的人瞪了一眼,說‘再也不想見到他’,於他便遠走他鄉,流浪至此。
而當時那位第四境的煉氣道的前輩,氣質便如坐在那裡的年輕人一樣,那種彷彿整片虛空都與之融爲一體,他就是這一方虛空裡的太陽,又是月亮,他就是漩渦的中心。
他轉身就走,心中駭然,這裡居然還有第四境的強者在,這怎麼可能!
他的弟子吟風卻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看到師父的反應之後,他也不敢說話了,同樣的轉身就走。
宋海看到了站在那門口剛剛踏入門的綠水仙姑,他的心中涌起無邊的怒火與殺意,他一個念頭閃過,若是這一次能夠脫身,一定要讓她碎屍萬段,要讓最醜陋和卑賤的人騎她。
然而他才走出第三步,便發現虛空居然開始變的粘稠,他腳下像是被泥濘裹住了一樣,一開始還能夠勉強拔腿,但很快便無法呼吸。
他心中驚駭無比,張口欲呼饒命,但是他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發出聲音,張開嘴後,嘴裡立即涌入一團風氣,嗆得他根本就無法出聲。
他的眼中竟是看到了五色的光如漩渦一般在轉動,這是五行元氣的封鎖。
他觀想烈陽,想將虛空的束縛都燒去,但是一觀想烈陽,不知道是怎麼,觀想的烈陽格外的炙烈,格外的燦爛,在他的思感之中閃耀,讓他整個人從裡到外的燃燒起來。
他覺得自己今天觀想的太陽,似乎接通了某個禁忌般的存在,他立即散去觀想太陽,而是觀想太陰。
這纔是他最擅長的觀想法,他所要祭煉的幽冥鬼幡,便是因其可觀想太陰而引月華來祭煉此幡,他立即觀想着太陰,想要收束法念,然後再一次性的衝破開身上的束縛,然而他也不知爲何,在觀想的一剎那,只覺得今日有太陰月華,清輝如雪,陰寒透骨。
只一剎那之間,他整個人都似要凍僵了一般,這讓他心中驚慌。
緊接着,他又看到虛空裡的金白之色越來越明亮。
從那金白色的光輝之中感覺到了一股逼人的鋒銳,那鋒銳環繞着周圍,突然朝中間一聚,一卷。
站在門口的綠水仙姑看到,宋海師徒兩人突然站在那裡不能動了,並且有五色的光華環繞着他們。
又有一團金白色的光華越來越盛,如漩渦漏斗一樣,朝着他們脖子捲去。
那一對師徒,竟是連呼喚聲都沒有發出,頭顱便已經從脖子上面滾落下來。
“歸安,帶着這兩顆人頭,去找道道通鏢局的鏢頭,問他們要消息,綠水仙姑若有空,請與我師弟同去,正好與他們分說清楚此二人的身份。”
“我這就去。”商歸安立即起身,來到門口撿起兩顆人頭,一手一個,提着他們往外面走去。
綠水仙姑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朝着樓近辰這裡行了一個萬福禮,轉身便追着商歸安而去。
她沉默的跟在商歸安的身後,剛纔的那一幕深深的震撼了她。
她沒有看明白,那幾道光,以及宋海經歷過什麼樣的掙扎。
讓她無力對抗的人,在進入這個火靈觀時便轉身就走,卻根本就沒有逃走的機會。
天空之上星辰高搖,山風陣陣,如濤聲起伏,一波一波,路邊雜草伏首,有蛇鼠鑽行。
“商道長,令師兄真是深不可測啊。”綠水仙姑感嘆道。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師兄施展劍術以外的法術,原本我還以爲師兄不擅長其他的法術。”商歸安說道。
“樓道長歸來,如錦衣夜行,莫非是有什麼大事要做?”綠水仙姑問道。
“師兄只是想要安靜的在觀中住一住罷了,哪裡有什麼大事。”商歸安說道。
綠水仙姑有些不相信,剛剛手都沒擡,只擡了擡眼便已經殺了兩人呢。
沒多久他們已經到了道道通鏢局,鏢局之中仍然亮着燈,當商歸安想上前去敲門之時,綠水仙姑已經先一步上去,畢竟商歸安一手提着一個頭顱,不是很方便。
“咚咚咚!……”
敲門聲驚動了屋內的燈火,一串腳步聲快速的靠近,開門的是周強,但是那鏢頭與兩位副鏢頭也來到了那正屋的門口。
周強先是退了一步,他並不認識前面的綠水仙姑,但是認出了後面的商歸安。
“商兄弟,你怎麼這麼晚還來了?”周強後退了幾步說道,他聞到了血腥味。
商歸安將兩顆人頭舉起,說道:“我爲貴鏢局送來了兩個禮物。”
周強看着那兩顆人頭,心中震驚,連忙讓出路來,那幾位鏢頭也看到這一幕,他們一時之間不明所以。
商歸安提着兩顆人頭來到三位鏢頭的面前,將這人頭拋在地上,頭顱滾動。
“商道長,這是何意啊?”鏢頭問道。
“鏢頭不是說有人要你們拿出幽泉寒水嗎?正是此人。”商歸安說道。
“你如何能證明是此人?”一個副鏢頭驚訝的問道。
另一個則是眼神閃爍,驚疑不定的樣子。
“此人名叫宋海,出身於海外,爲黑風寨十三當家,本洞主倒是可以證明,宋海欲煉一杆幽冥鬼幡,所以需要幽泉寒水洗煉器身。”綠水仙姑說道。
“哦,請問你是?”道道通鏢頭問道。
“綠水洞洞主。”綠水仙姑說道。
“原來是綠水仙姑,幸會幸會。”那鏢頭說道:“可是,若是其真是黑風寨第十三當家,兩位是如何殺死他們的呢?”
商歸安眉頭一皺,綠水仙姑卻已經開口說道:“你是打算反悔嗎?”
“哦,當然不是,既然你們想知道,那我便告訴你們也無妨,據我所知,飛馬鏢局是失了趟人鏢,當時還鬧出了些動靜,據說要與劫鏢之人鬥法,但是最後卻突然又不了了之了。”
商歸安等着他的下文,對方卻不說了,商歸安再問道:“沒了嗎?”
“沒有了。”鏢頭同樣的看着商歸安的眼睛,在他看來,這個商歸安還是有些嫩了,也不知道從哪裡找來兩顆人頭,就想從自己這裡騙消息。
“你,就這樣的消息?”商歸安心中也不由的生氣了。
“抱歉,本局就知道這麼多。”鏢頭說道。
商歸安深吸一口氣,他怒了,旁邊的綠水仙姑卻冷笑一聲,上前一步,說道:“楊鏢頭是吧,你莫不是欲尋死?”
那楊鏢頭被綠水仙姑這麼一說,反而驚疑起來,說道:“仙姑此言何意?”
“你以爲他在行騙,請我來作保亦是騙你,可你有沒有想過,這一切如果是真的,那你就是在尋死。”
他看着地上的人頭,一陣風吹來,他感覺到了冷意。
“你要想清楚,你自己說過的話,我們來你這裡問消息,你如果不知道,就說不知道,不要說大話,說出了大話,便要能夠實現得了,實現不了,那就要拿命填!”綠水仙姑這話說的殺氣騰騰。
她也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承諾的,但是就剛剛回答的那個消息,她清楚遠遠不可能讓樓近辰滿意。
“仙姑,說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楊鏢頭說道。
“不瞞諸位,此人之前也到鄙洞之中,要求上交修行資糧,我自是無力對抗,但是現在他們死了,是商道長提着人頭來的,你們便沒有想過,他們因何而死,不要沒的眼力,那是取死道,世間道道皆通,唯有死路,一去難回頭。”
綠水仙姑的話讓旁邊的一位副鏢頭心頭起了冷汗,他立即明白,殺人者另有其人,這個商歸安只是來交接問話的人罷了。
他連忙喊了一聲‘大哥’,楊鏢頭醒悟過來,心中不禁暗想,自己居然豬油蒙了心。
當下連忙說道:“都是誤會都是誤會,據在下所知,那飛馬鏢局的那一趟人鏢,是被雁形山的一夥強人劫上了山,後面飛馬鏢局也組織人去營救,在失敗了一次之後,不知道怎麼就沒了動靜……”
他將自己知道的細節都說了,商歸安在他沒有什麼可說的了之後,立即轉身離開,之後再也沒有來找過他。
楊鏢頭心中仍然有一絲擔心黑風寨的事,但是黑風寨真的沒有人再來找過他,竟像是從未發生過那事一樣。
他是開鏢局的人,對於各要道山寨的消息比較靈通,他聽說,雁形山在某一天晚上那如霜的月光之中,有劍光滿山遊走,吟嘯於風中,如銀蛇羣舞,沒多久,山中起火,山寨被燒成了平地,而後又一場大雨,將血污都沖洗乾淨。
後來有一些人大着膽子上山,看到滿山劍痕,沒有一個屍首是完整的。
也就在楊鏢局得到了消息時,他看到有一駕馬車從鏢局前過,駕車之人正是商歸安,而馬車之中正有一個女子掀開布簾,朝外面探望,又可以看到她的身邊有兩個孩子,同樣好奇的往外面看來。
正當他心中驚疑的猜測之時,他身上一寒,發現不遠處,有一個腰懸長劍的人,靜靜的站在那裡,正注視着自己,對方的目光沒有任何敵意,但是就是讓他感覺到恐懼。
“大哥!”身後有人喊了一聲,他回頭看了一眼,分了一下神,再看那個人時,對方已經不見了。
他心中更加的震驚,當下便將自己的所見所想與兩位義弟說了。
“大哥,如果我想的不差的話,這個火靈觀之中,怕是有一位化神修士。”
“大哥,我們欲在此地立足,還得與本地人交好,方是長久之道啊。”
楊鏢頭暗自一咬牙,第二天他來到火靈觀,將那之前宋海需要的幽泉寒水送了上去,只是儘管他送上去了,卻依然沒有見到那個在鏢局外見到的那一個神秘的年輕人。
但是他聽到了一個聲音:“既然誠意送上,那就留下吧,楊鏢頭,不送。”
聽到這個話之後,商歸安這才收下。
楊鏢頭一口水都沒喝到,便回到了鏢局之中,心中卻踏實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