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遠東地區儘管已老樹抽新綠,有春意盎然,但朔風勁吹的阿穆爾河森林公園內依然春寒料峭。蒼冬頑固的堅守着陣地,頗有幾分新春欲發冬不去之意。
蘭青峰負手而立站在森林前一片空場地上,眼望李虎丘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道:“可惜你這樣的少年天才今天就要死在此地,你何苦非要跟我做對?你又爲何非要至他於死地?”他的口氣越發獰厲,“你知不知道,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是她留給我的唯一!李虎丘,你若不死我生不如死!”
李虎丘平靜道:“你恨意充滿心頭,恨令智昏,憑你現在的狀態,我有十足把握能以弱勝強戰勝你!你說的她是指閻新蘭嗎?聽楊牧峰和郝瘸子說她的身材非常好,想不到你還是個癡情種子。”
這句話是在暗諷閻新蘭跟楊牧峰和郝瘸子都有染,蘭青峰至愛閻新蘭,爲人又最愛吃醋,李虎丘這麼說是在打心理戰。目的自然是爲了擾亂他心神。比鬥從二人見面這一刻便已開始。
蘭青峰冷笑一聲,道:“從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便已經落了下乘,功夫之道你需要學的東西還太多,宗師的心境不是你能瞭解窺測的,你可知我爲何要怒?你又可知宗師之怒可以提氣振勢?你妄圖刺激我怒令智昏,卻不知其實是在自掘墳墓。”
李虎丘分辨不出他所言虛實,只能以不變應萬變,不動聲色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三天前,我如說能戰勝你,我自己都不會相信,三天後我卻敢說,今日一戰你休想全身而退!”
遠處臥虎堂一方衆人正棲身於一片高坡上,同盜門一干人等遙遙相望。頗有幾分場外擂臺的意思。盜門賊衆皆在想,蘭青峰需幾招能把李虎丘打死。臥虎堂的幫衆則在估算,李虎丘能否從蘭青峰手底下逃得一命。卻無一人估算李虎丘可以戰勝蘭青峰的。
蘭青峰看着面前十米處的少年賊王,忽然露出吃驚之色,暗道一聲,竟然是勢?這小子未到宗師境,居然能練出勢來?只見李虎丘說出最後一個退字後,身上衣物忽然逆風而動,狀若波浪。蘭青峰是識貨的,知道這是肌肉起伏造成的,這麼大的幅度,說明是他體內的氣血也在隨之而動。這樣的本領一般化勁高手做不到,只有同時學了盜門小巧功夫,小肌肉羣靈敏無比才能做到。讓蘭青峰吃驚的勢,是指李虎丘此刻氣蘊神態折射出的一切盡在掌握的氣勢。
蘭青峰這一驚當真不小,李虎丘三天前還沒有這樣的能力。這小子一日千里的這般進步法,若再給他二年光陰,只怕突破宗師境也未必可知。想到這,蘭青峰竟在心底產生一絲焦躁來,假如這次報不了仇,恐怕這輩子都難有機會。一念生,心神動。他必殺虎丘的自信心已不似剛纔鼓舞怒氣時那般堅定。李虎丘敏感的察覺到蘭青峰的心態變化,
李虎丘表現出的勢,是他注重內修強調精神修養得來的特殊本領,跟宗師境的第六感類似。有點拳歌裡說的不見不聞而知其欲動的意思。機會難得,李虎丘在這一瞬間果斷出手。
李虎丘自知不能跟蘭青峰近身相搏,但又不能一味的放飛刀。他新領悟的一手三飛刀雖然犀利,但也只在夢中打出過一次大成的水平。那種於無意間行有意之舉的意境他還沒掌握。刻意爲之的情況下他的實際水平根本沒達到一手三飛刀的境界。面臨大敵,只需錯了半分,便是生死之間陰陽兩隔的差別。除了兵行險道,李虎丘自問沒別的辦法。只有近身才有機會用飛刀威脅到蘭青峰。
一抹流光不出蘭青峰意外的發射過來。蘭青峰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伸手指在飛刀臨身前的瞬間,掐斷了那一抹驚豔。指間傳來的微微麻痹之感,讓蘭青峰心中又一動,這小子的力量也比上次強了。看意思已經接近化勁大成的境界。上次交手之後,蘭青峰已探明李虎丘底細,想不到這次交手,這小子已經又有進步。他的飛刀威力比之前強了一分。想到這,蘭青峰絲毫不敢大意,眼瞅着李虎丘人隨刀走到了自己近前,他不由暗自奇怪,這小子居然敢衝上來打?
只見蘭青峰無需作勢,腳下發力一擰,身子瞬間突前逼近李虎丘。蘭青峰伸出潔白如玉的右手,直取李虎丘咽喉。這一下動作迅速準確,精準的判斷出李虎丘一步躍過來的落腳點,抓住了李虎丘舊力剛盡新力未生的剎那良機。依照蘭青峰的估算李虎丘應該會採取後仰躲避的方式應付。那他接下來便可以化爪爲掌,直接不收招變抓爲拍,猛擊李虎丘胸膛。這一剎那他甚至聽到了李虎丘體內血流往腰部集中的聲音,他由此更斷定自己的判斷。這一抓幾乎要變成虛招,他已提前爲拍下這一掌做準備了。宗師出招如飛燕驚鴻無跡可尋,他料想李虎丘絕不會知道他的意圖。就好像臭棋簍子永遠猜不到高手的下一招。
李虎丘根本不想猜老傢伙的意圖,從一開始他就打定主意以我爲主,絕不跟着蘭青峰的變化走。蘭青峰的手逼近他的脖子,李虎丘在這一剎那,忽然雙腳點地跳了起來,蘭青峰的手結結實實打在他的胸口上。在李虎丘跳起身的瞬間,蘭青峰已變抓爲掌,雖然打中了李虎丘,卻錯過了用鷹爪力將他拿住的機會。李虎丘的身子輕如鴻雁,一片落葉似的被蘭青峰打飛出去。
觀戰衆人料不到李虎丘會敗的這麼快,賀餘生也吃了一驚。他素知李虎丘的八卦掌擅長遊身防守,即便不是蘭青峰的敵手,也沒道理敗的如此痛快。他不明白李虎丘爲什麼這麼冒失,去跟蘭青峰近身戰鬥。
場內場外諸人,只有蘭青峰自己清楚,剛纔的一掌遠要不了李虎丘的命,甚至都未必能傷到這小子幾分。李虎丘身子被打飛,人在空中忽然喝一聲看飛刀!抖手便是一刀。蘭青峰暗道果然如此,這小子的確沒受傷。說時遲那時快,因爲距離近,飛刀化作一道光影已到了他近前。蘭青峰猛一蹲身,張口一叼,那道光戛然而止,竟又表演了口叼飛刀的絕技。不等蘭青峰穩住神,李虎丘在空中倒翻一個跟頭,從雙腿中間又射出兩把子母飛刀。
這一刀發出的角度詭異,速度奇快,讓人防不勝防。好個蘭青峰,危急關頭,不退不躲,反而迎刀光而進,在飛刀已經刺破衣服的剎那,他整個人橫着飛撲出來。李虎丘的子母飛刀一白一黑同時走空,只劃破了蘭青峰的衣服。而此時蘭青峰已經逼近到李虎丘近前。
兵行險道,失敗!李虎丘危險!
賀餘生見此情形,長嘆一聲,道:“大勢已去!”甚至已轉頭不忍觀看。
場中情形跟賀餘生猜想的一樣。蘭青峰逼近李虎丘後,便發動了連續進攻。拳掌齊發,勢若山崩海嘯。老判官一邊打一邊得意的暗想,你小子練出了勢又能如何?你卻不知道宗師境裡還有拳意這一說。今天就讓你死在我的破殺拳意之下!李虎丘此刻如山洪中一片孤葉,隨波逐流,勢若危卵!面對蘭青峰的猛攻,他莫名的覺得膽寒,這拳腳中的殺意讓人心冷。這種情況李虎丘過去聞所未聞。他剛纔憑着獨創的困氣血于丹田,在剎那間釋放出潛能的功夫抵擋了鐵判官一掌,雖不致重傷,但也已受了些許內傷。此刻他根本無法招架鐵判官的拳腳,只有一味的敗退。全仗着身法利落,才堅持了這麼久。這般退法也已經牽動了剛纔受的內傷。內外交迫下,李虎丘還能堅持多久?
唯快不破,拳鋒所至,殺意森森,是爲破殺拳意!蘭青峰越打越快,越打越怒,氣勢越漲越高!李虎丘只覺得身處於驚濤駭浪般的殺機中,感到體內的生機正一點點被蘭青峰的拳法中滲出的殺意逼出體外,他抵抗下去的決心正在動搖。這般痛苦的比鬥還有必要繼續下去嗎?或者死亡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宗師拳意可奪人心志,其道理便是讓對手時刻緊張的處在死亡邊緣,時間長了自然會產生絕望情緒。李虎丘此刻便是如此。在鐵判官的拳頭將要打中他的胸口地一瞬間,他眼前幻象重生,恍惚中似有一人在問他,弟弟,你可幫我照顧好了小燕子?你答應過我的,你想放棄了嗎?
李虎丘的左手下意識的挪到胸前抵擋了一下。碰的一聲!被打的橫向飛了出去。
蘭青峰晃雙拳上來追擊。突然!眼前閃出一點寒星,疾快!蘭青峰依稀感到那是從李虎丘右手裡發出來的。只是速度太快,超乎了他第六感捕捉事物的能力。他大吼一聲,猛的將雙掌在胸前合十,於間不容髮的瞬間擋住了這一飛刀。心中剛升起好險的念頭,猛然覺得喉嚨處一緊,隨即血氣瘋狂向那裡奔流,炙熱的感覺席捲全身轉瞬變的冰冷。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轟然一聲倒在地上!一把飛刀從咽喉處刺入,穿透了頸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