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似有雷霆劃破夜幕,龍吟聲烈。
風雪中的西熊山下一片死寂,山丘下、山道中、密林外的所有人,全都擡頭望天。
如潮交織的雷火之中,有雷龍昇天,須角皆全,豎瞳中盡是漠然與暴戾。
猶如傳說之中的神獸降臨,一經出現,西熊山下的一衆蛟馬驚懼着跌在雪地。
隔着裡許之地,經叔虎等人都感覺到一片燥熱,旺盛到匪夷所思的氣血,像是蒸發了風雪。
“內氣化形,能到如此地步?!”
密林外,申屠宏瞳孔陡然一縮,他身後的鎮武堂衆人更是一片譁然。
安元武捏的骨節‘咔咔’作響,這是通脈大成?!
“這就是鬼面修羅啊。”
人羣中,令狐百萬心頭髮顫,關於這尊兇人的事蹟再度浮現在腦海之中。
猛,太猛了!
若非親眼所見,誰能相信,這內氣加身,猶如雷龍般狂暴的凶神,數年前和自己一樣只是易形境界?
“老韓居然這麼猛?!”
隔着很遠,又有風雪相隔,見得這一幕,黎淵仍是不由得心中一震。
夜色之中,雷火耀眼至極,長達三十多米的雷龍蜿蜒向上,矗立於風雪之間。
這一幕是何其之壯觀?
哪怕早知道韓垂鈞絕非尋常通脈可比,但見得這一幕,黎淵仍是心中震撼難言。
他曾經見過蘇萬雄的內氣化形,當時震驚不已,可與這條雷龍相比,卻又遠遠無法相比了。
七十餘年枯坐易形境界,一朝突破,真真是石破天驚。
“內氣化形、真氣化形……老韓要是煉髓換血,怕不是真能化身一尊集百獸之長於一身的,雷形之龍吧?”
黎淵心中喃喃,有些心神搖曳。
武道自易形開始,已漸漸超乎了他曾經的認知了,煉髓已至如斯,換血又該如何?
宗師呢?
被稱之爲陸地神仙的,神榜大宗師呢?
“再來!”
內氣噴涌,化作十丈雷龍加持於身,身披赤炎蛟龍甲,韓垂鈞身動如龍,橫擊皇甫琨。
“絕學!”
遙隔數裡之外的衆人尚覺震撼,首當其衝的皇甫琨只覺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縱然是有着神甲加持,這也已經遠遠超過了通脈大成的範疇!
“唳!”
一驚之後,皇甫琨亦是發出刺耳猿嘯,瘋狂催發着體內的真氣。
頃刻之間,他身外繚繞的暴猿之形已鍍上一層血色,長棍直砸龍首而去,
他左掌也自擡起,五指開合之間,實質般的真氣大手印抓向雷龍逆鱗,亦是韓垂鈞脖頸之處。
靈猿擊天棍,神掌經。
被韓垂鈞一驚,皇甫琨也發力搏命,雙眼赤紅,而其身外的暴猿身上,也隨之睜開一雙雙血色眼眸。
這是,拜千眼菩薩法。
轟!
轟!
轟隆!
數裡之外,黎淵只見遠處雷火金光碰撞,層層氣浪實質般擴散,掀起不知多少草木積雪。
遠遠看去,哪能看到人影?
只能看到一龍一猿,由地而天,由天而地,於裡許之地瘋狂碰撞,繼而擴散,
所過之處,積雪成水,草木成灰,竟無一物可擋!
兩大高手,生死相搏,其景可怖,其勢可畏。
無論是神兵谷衆人,還是邪神教、鎮武堂等人,全都有着短暫的失神。
“這樣的威勢……”
黎淵只覺目眩神迷,心中咋舌不已,即便有掌兵籙加持,他只怕也擋不住這兩人的一式殺招。
只是……
“速度,不如全力爆發下的我!”
壓下心中悸動,黎淵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密林,擦肩而過時,他隱隱察覺到有兵刃光芒。
鎮武堂的人在此處埋伏?
他心中轉念,卻也無暇思忖,腳下發力,已向着遠處狂奔而去。
隨着兩大高手的生死對決,邪神教的其餘高手,也已紛紛暴起。
“殺!”
刀劍彈抖,發出錚錚之音。
沙平鷹、牛鈞等人亦紛紛暴起,一個多時辰的休息,都已調整完好。
以經叔虎、雷驚川爲中心,抵擋着潮水般涌來的邪神教高手。
“啊!”
祁星豪拔刀而起,但跨行不過兩步,就覺心頭一寒,橫刀迴護下,只覺巨力陡降,慘叫着跌將出去。
“韓垂鈞!”
猿嘯越發尖銳,皇甫琨暴怒,他本來乾癟的身形,瞬間更爲乾癟。
其身外真氣交織而成的暴猿,又睜開一雙雙血眸,湊足六十之數。
繼而,六十雙血光迸射如箭矢,直刺向那暴戾雷龍。
“拜千眼菩薩法?”
韓垂鈞反應何其之快,其身陡轉,雷龍擺尾,將那長棍震開,撲殺而上。
沒有任何試探與變招,以硬碰硬,以快打快,身形變換之迅疾,讓密林之外的鎮武堂等人無不心神震顫。
本來就作壁上觀的申屠宏見此,反而眉頭緊鎖。
雷龍罩體的韓垂鈞強橫到不可思議,皇甫琨全力施爲仍被逼的連連後退,甚至還能迴護神兵谷衆人,
氣勁所發,將祁星豪等通脈高手紛紛纏住。
一人之力,鏖戰羣雄。
“這是,什麼絕學?”
申屠宏突然開口,看向身後衆人,一衆人紛紛搖頭,表示見所未見。
“有幾分赤炎龍神功的影子,但卻是雷形?龍虎渾天錘?不太對,有龍無虎……”
“大威天龍相?青龍天罡?伏虎降龍掌?”
有人低聲猜測。
“莫不是他自創的?”
有人嘀咕,突然察覺到四周越發安靜下來。
“自創……”
申屠宏自語,實則早有猜測。
這世上沒有人能精通所有武學,見過都不可能,但就他所知的龍形絕學內,並無任何一門可與之對應。
這就太過可怖可畏了。
“自創絕學!”
一衆人面面相覷,心中越發悚然。
天下神功、絕學數十上百,可那是數千年積累下來的,能夠創出絕學的人物,放眼天下,那也是百年難遇。
這……
“準備出手!”
申屠宏看了一眼安元武,後者躬身點頭,心下一鬆。
在場所有鎮武堂高手,沒人比他更希望申屠宏出手了,神兵谷可是要遷徙來德昌府的。
這種驚才絕豔的敵人,還是早些死了的好。
……
“再來!”
“再來!”
風雪之中,雷火夾雜,雷龍罩體的韓垂鈞剛猛無匹,越打越是狂放。
他猛然探爪,
以雷龍之身,施展龍形擒拿手!
這一式的精妙,讓快步而來的黎淵都不由得一怔。
這一式,妙到絕巔,甚至根本沒有武功的痕跡。
好似真是一頭雷龍在施展武功。
“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這已經超乎大圓滿層級了吧?”
黎淵心中震驚,又不免一鬆。
他摸了摸袖口內瑟瑟發抖的小耗子,已直撲戰場。
遠遠地,他已經看到了結陣對抗的神兵谷衆人,以及被護在正中,滿身血污的經叔虎、雷驚川。
“老雷!”
黎淵眼皮一跳,心中頓時涌起莫大殺意來。
……
“百形之身,百獸雷龍……他真成了啊。”
篝火前,經叔虎兩人背對背而立,氣勁勃發,發之三丈之遠,穿插在沙平鷹、牛鈞等人之間,震退來襲之人。
時而瞥見那煊赫雷龍,經叔虎的眼神有些恍惚,多年之前,他和韓垂鈞一同得了龍魔殘卷。
自己捨棄了那條近乎不可能的路,但韓垂鈞卻鍥而不捨,甚至已經要成了……
“死!”
突然,沙平鷹聽得一聲低吼,涌來的人羣之中,陡然迸射出一抹凌厲刀芒。
刀芒吞吐,本不過一尺,旋即暴漲至三丈,盪開了他的長棍,直刺經叔虎兩人。
“不好!”
牛鈞怒目圓睜,不假思索的轉身迴護,卻只覺脖頸一沉,一股巨力生生將他提的離地而起。
還有高手?!
牛鈞目眥欲裂,卻見一柄重錘擦肩而過,只一震,已將那三丈刀芒都震碎。
“兵擊?”
牛鈞哪裡認不住這一式殺招,落地時擡頭,卻見體魄修長少年正扯下臉上的破布。
“黎,黎師弟?!”
沙平鷹震開來襲的刀劍,也看到了持錘而立,一式橫掃,將數個蒙面人攔腰砸斷的黎淵。
“你怎麼來了?!”
雷驚川先是一驚,掃過四周,見他隻身前來,頓時大怒:
“快滾!”
他一個踉蹌,經叔虎都差點咳血,都沒料到在這個時候見到黎淵,心中不免驚怒。
但也回望四周,卻沒見公羊羽的身影。
“您老先歇一會兒……”
一把扯下破布,黎淵心下一鬆。
從鎮武堂那大漢處問出消息後,他只將消息傳回駐地,都不等迴應,就奪馬狂奔百里而來。
好在及時趕上……
但黎淵也沒空和衆人寒暄,表露身份後,重錘橫掠,發出爆鳴之聲。
其腳下輕盈,身形變換,只一剎,已將四處撲殺而來的六七人齊齊擊退,
兩人咳血暴退,其餘數人無不腦漿崩裂。
他心中驚怒於老雷、老經頭的傷勢,下手毫不留情,反手一錘,又將另外一人打的爆碎。
以黎淵如今的武功,縱然沒有掌兵籙加持,尋常易形也不是他一合之敵。
即便是那兩個易形大成的劍手,也被打成重傷,這雖有猝不及防之嫌,可也見他武功之高。
沙平鷹、牛鈞等人無不瞠目駭然,那可是易形……
“他,他……”
即便是在交戰之中,沙平鷹都忍不住發懵,幾乎以爲是自己看錯了。
一別一年多而已,這小子武功已經高到如此地步?
石鴻也不過如此了……
“通脈高手!”
那兩個劍客駭然驚呼,而身後人羣之中,又有數人殺將出來:
“結六合劍陣!”
這幾人含而不發,似是在尋找時機,此刻眼見不對,果斷殺出。
他們皆持千鍛秋水名劍,精擅刺殺合擊之法,聯手殺出,配上那兩個咳血的劍客高手,正是六人。
只見劍光奔走如雷亟,交織如羅網,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劍法高明,劍勢凌厲,瞬間將這處夜空都照亮。
“退!”
黎淵上前一步,大袖一揚,將牛鈞等人全都護在身後,重錘隨之呼嘯而出,
面對那諸劍交織,滾滾寒芒如同浪潮一般的涌動的劍光。
他只是平平一砸,猶如打鐵一般。
但本來心中驚怒的雷驚川、經叔虎見此,震驚已是壓過了擔憂。
這是兵道鬥殺錘大圓滿,且有多種錘法,包括古象六形錘,甚至萬川的驚龍錘法!
而且,已經是易形大成!
轟!
重錘落下,金鐵錚鳴之聲頓時大作,好似鑄兵場內,衆鐵匠同時落錘打鐵。
“這麼猛?!”
牛鈞瞠目,這一錘,平平無奇,就好像是他平日裡打鐵時漫不經心的一錘。
但其中蘊含的力道之猛烈,卻讓他心頭都是一顫。
這一錘,怕不是熾火精鐵礦都能砸碎了,只是聽着錘聲,都都覺渾身過電似一顫。
“啊!”
六聲慘叫同時響起,一錘之下,那六個劍客如遭雷殛,虎口皆裂,長劍居然脫手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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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上!”
那六人駭然色變,咳血暴退,追上脫手之劍,於空中借彼此之力回返,再結劍陣。
變招迅速,果斷,反應極快,可見皆爲好手。
但他們的反應再快,在劍心通明加持下的黎淵眼中,都緩慢的好似龜爬。
換做其他易形武者,即便有此等天賦,看的到,至多也就提前反應避開。
但黎淵看到,其錘已隨之而至。
在六人回身的瞬間,一錘分化爲六,正中六人胸膛。
嘭!
重錘擊鼓,胸膛塌陷。
這次,六人攏共也只發出三聲慘叫,已如稻草般拋飛出去,不及落地,血肉已橫飛四處。
這一下的動靜極大,圍殺而來的衆多邪神教高手都不由得駭然,止步。
於裡許之外迫退皇甫琨的韓垂鈞都似有所覺,他回望一眼,先是驚訝,旋即大笑:
“好,好!”
大笑如驚雷,韓垂鈞周身雷光陡然收斂,繼而爆發。
其本已極快的速度,瞬間暴增六成還多,於皇甫琨驚怒不甘的眼神之中,
重錘已是落至其面門!
噹啷~
但也就在此時,一道長刀出鞘的鳴動聲炸開,此處夜色瞬間被照亮。
“吼!”
刀鳴如虎嘯。
申屠宏陡然殺出,雄渾的真氣於體外化作一頭毛髮齊全,背生雙翼,爪似蒼鷹的猛虎之形。
同樣高足十丈,同樣兇戾無匹。
在皇甫琨極力反撲之時,直斬韓垂鈞背脊之處,攻其必救。
“七殺虎形刀,申屠宏!”
韓垂鈞心中一冷,卻不避不閃,重錘轟然落下,其身後雷龍甩尾,竟也化爲重錘,
迎向申屠宏的必殺之招,七殺虎形刀!
一人,硬撼兩大煉髓高手。
“果然是要伏殺老韓!”
一擊震殺了六大劍客,並暴起反殺向邪神教衆多高手的黎淵心中一緊,幾乎將袖袍裡的小耗子丟將出去。
但也幾乎是同時,他聽到了一聲鷹啼。
“唳!”
風雪之中,有蒼鷹振翅,秋正雄彎弓搭箭,與另一頭蒼鷹上的神箭手對峙。
而一道五色交織的光華,也隨之爆射而出,自上而下,刀光如練,同樣斬向申屠宏背脊之處,
同樣的攻敵必救。
“五色凌虛刀!”
“公羊羽!”
申屠宏一嘆,果斷撤刀,旋身,擋下那凌厲刀光,身形重重落地。
數丈雪地幾乎被他一踩而碎,土石翻涌,迸濺。
“他居然煉髓了,這老傢伙居然藏的這麼深?!”
申屠宏心頭一震,轉身就走,甚至都沒看即將隕命錘下的皇甫琨一眼。
他可不想同時應對韓垂鈞和隱藏着煉髓有成的公羊羽!
砰!
氣浪飛濺,皇甫琨慘叫着橫飛出三十多丈,流星也似墜落地面。
霎時間,泥浪滾滾,百丈之外的其他人,都覺腳下發麻,不由得色變。
“堂主!”
被韓垂鈞內氣所傷的祁星豪神色大變,旋即暴退,就要逃走。
其餘邪神教的高手也紛紛色變,更遠處見得這一幕的鎮武堂衆人也都止住衝勢。
“唏律律!”
也在此時,夜幕之中,蛟馬長嘶之音響成一片,馬蹄聲滾滾而來。
龍尹、枯月長老、八萬裡、秋長纓、方寶羅等人已是全部快馬而來,刀劍在身,煞氣滾滾。
反將鎮武堂的後路截斷。
“嗤!”
長空之中,箭矢破空之音不斷響起。
韓垂鈞掃過來援的衆人,手下卻沒有絲毫放緩,重錘一揚,再落時已到了三十多丈外。
煉髓武者,骨似精鋼,即便是他,一錘也難殺之。
但再加上這一錘,大局可定。
“贏了!”
反手一錘將一不知名易形打的胸膛塌陷,黎淵回望這一幕,心下頓時一鬆。
而他身後的經叔虎、雷驚川等人也都鬆了口氣,不少人看向五色光芒所在,誰沒有想到公羊羽居然藏的如此之深……
“噗!”
韓垂鈞重錘落下,突然察覺到不對,果斷撤錘,暴退。
“嗯?!”
“這是……”
幾乎是同時,皇甫琨的慘叫也響了起來,一道熾烈火光,瞬間從其身上騰起,
並直衝雲霄而去。
嗚~
隔着一里還多,黎淵都感覺到了熱浪。
“龍,龍王……”
皇甫琨的慘叫着跌跪於地,聲音淒厲,令人發滲。
嗚嗚!
火光照耀,風雪消融。
煙塵之中,一通體赤色的高大身影緩步走出。
灰塵散去時,衆人才看到,此人身高九尺,身上像是有火光燃燒,通體透明,猶如瑪瑙一般。
不是人身,而是真氣所化。
“赤焰龍王!”
見到這道身影,在場所有人全都變了臉色,邪神教等人已紛紛跪伏於地,高聲恭迎。
‘那皇甫老兒藏的如此之深……’
見得此幕,申屠宏心下一鬆,他已退到了鎮武堂衆人之中,此刻停下了腳步。
而一干鎮武堂的高手,也都駭然,令狐百萬更覺心中發涼。
赤焰龍王,邪神教四大護教法王之一,成名於百年之前,早已洞徹陰陽的宗師級巨擘。
“太狠了……”
黎淵心頭髮涼,兩大煉髓聯手,居然還藏着赤焰龍王的真氣?!
眼見得火光沖天,他默默的退到沙平鷹等人的身後,捏着袖袍裡的小耗子,一把將凝神香等靈香都丟到了篝火裡。
幸虧他也隨身帶着宗師……
山道之間,衆人緩緩後退,神兵谷衆人匯聚到篝火前,看向那赤焰法王,如臨大敵。
公羊羽眉頭緊鎖,掌中長刀不住輕鳴,篝火旁,黎淵焦急等待時,聽到了他的傳音:
“老夫大意了……一旦動手,速走!”
黎淵咬牙,袖袍內小耗子都差點被他捏扁了,他心裡不免有些犯嘀咕。
那便宜師傅不會是走了吧?
“兵道鬥殺錘……”
赤色如火,鬚髮皆紅,赤焰法王環顧荒野,掃過衆人,落在了身罩雷龍的韓垂鈞身上:
“咦?居然有老夫不曾見過的絕學……自創?還是學自他人?”
“難怪皇甫琨這廢物又來尋釁,原來是龍王親臨。”
韓垂鈞已收斂內氣,並服下一把丹藥,他掂着風雷如意杵,面沉如水,淡淡回答:
“百獸雷龍,韓某草創的微末之功,不怪龍王認不得。”
“自創絕學!”
赤焰龍王有些讚歎,但他的氣息卻變得十分危險:
“神兵谷到底有幾分底蘊,你若不死,未必沒有洞徹陰陽的那天,可惜……”
“可惜什麼?”
不高不低的聲音適時響起,韓垂鈞微微一怔,緩緩回頭,卻見篝火之側,黎淵咧着個大嘴傻笑。
而他的肩頭,赫然有純白色真氣交織,緩緩勾勒出一身着道袍的身影。
一尺來高,無須無發,脣紅齒白……
“好小子,難怪敢出門了……”
韓垂鈞心下一鬆,雖沒見過,但卻已認出那身影是誰。
龍虎寺,大龍門主,伏龍禪師龍夕象,自己易形時,據說已觸及陰陽的天驕。
傳言中,若非曾損及神魂,有望陸地神仙的巨擘。
“您老終於出來了!”
篝火旁,黎淵忍不住擦汗,再遲一點,小耗子都要被他捏扁了。
“龍夕象?”
赤光翻涌,赤焰法王似有些訝然,又有些戲謔:
“聽說你傷及神魂,健忘成性,連你的弟子都認不得了,可還記得師叔嗎?”
師叔?!
他的聲音迴盪很遠,一衆人臉色卻不免變化,只有申屠宏等寥寥幾人神色如常,似乎早已知曉。
“師叔?”
黎淵有些驚異。
他之前就聽說過邪神教中不乏各大宗門的長老加入,卻沒想到,這位兇名赫赫的赤焰龍王居然出身龍虎寺!
“兩百年來,你是我大龍門唯一叛逃的門主,我怎麼會忘?怎麼能忘呢?”
龍夕象面無表情,黎淵卻覺悚然,感覺到一股股涼意往體內鑽着,讓他差點打個冷顫。
“出家人,當六根清淨,你居然這麼記仇?”
見得龍夕象,赤焰法王似乎心情很好,甚至在微笑:
“那伱還記得,你的大威天龍相、龍虎渾天錘是誰教的嗎?”
不等龍夕象回答,他已緩行踱步而來。
他腳步輕緩,聲音也不見戾氣,但所有正面着他的人,卻都有種山嶽橫移而來的壓抑感。
“精神力……”
黎淵眼皮跳着,他微微閉眼,只覺眼前漆黑一片,像是滾滾烏雲瀰漫,壓抑而黑暗。
他的肩頭,龍夕象漠然不語。
隔着百丈,赤焰龍王駐足,微笑着回答自己:
“是老夫,教的你!”
“你不該叛逃。”
龍夕象漠然注視着他,這位他曾經的師叔。
“叛逃?”
赤焰法王搖搖頭:“老夫只是想活的久些,只是想學‘龍象金剛天’罷了。”
“你學了拜神邪法,拜了邪神爲主,又活了二十多年,但你並無寸進,終生無望陸地神仙境!”
龍夕象都不曾起身,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二十年?”
赤焰法王哂笑一聲:“你忘性太大了,已經是六十多年了!”
“六十多年,你也沒寸進!”
龍夕象耷拉着眼皮,他又忘了。
“老夫壽長,莫說六十年,兩百年又如何?你天賦勝過老夫又如何?”
赤焰龍王的眼神變得漠然:
“老夫既入道,便要得道,擋我者,只有死!”
風雪‘呼呼’漸大,兩尊宗師遙遙對視,平靜交談,但一衆人卻是越來越緊張。
哪怕是遲鈍如八萬裡,也嗅到了兩人話中的殺意,實質般,比這風雪還要冷。
“你我叔侄有緣得見,正好……”
赤焰法王緩緩伸手,一片片積雪落在他的手中,卻不曾融化:
“正好讓老夫稱量一下你!”
“呼!”
黎淵只覺肩頭微輕,龍夕象已隨風而起,緩緩飄向地面。
“這,體型差距有些大啊。”
黎淵心下一緊。
那赤焰龍王的真氣化形高快三米了,他這便宜師傅還沒自己小腿高……
這樣的差距,不止是黎淵,有眼的全都看到了,除了韓垂鈞等幾人神色如常外,都不免有些忐忑。
咚~
但下一剎,大地轟鳴一聲。
昂!
黎淵只覺腳下震動,大地抖動如潮,好似一座山川落地,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龍吟、象嘶!
純白色真氣散如煙塵,又如星光匯聚,於龍夕象身後,化作一龍一象的虛影。
轟隆!
那虛影只是一閃而逝,恐怖的氣浪已陡然擴散,吹起了滾滾煙塵,大片風雪草木。
“走!”
黎淵心中震動時,聽到了公羊羽的聲音,一回頭,只見老韓扛着老雷、老經頭狂奔而走。
其餘人也全都撒丫子跑路。
他慢了半拍,但腳下一點,已經跟了上去,他回頭望去,只見氣浪如颶風般席捲風雪。
紅白二色於颶風中交錯碰撞,有巨象跺足、赤龍長嘶,
百丈、數百丈……
宛如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