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蒙毅，一直陪伴在嬴政身邊，是他最忠心的護衛與手下。
嬴政也覺得，他們或許可算得上朋友。
只是，蒙恬蒙毅從來不敢這麼想。
蒙家在老秦，屬於外客。
是應招賢令後，投靠過來的。
他們非常需要依靠王室。
又因爲跟呂不韋關係很好。
自然而然，就綁在了嬴政這輛戰車上。
他們對於身份很在乎，認爲自己註定是臣屬，在任何事兒上，都不敢有半點逾越。
這點，超級符合這個時代家臣的風格。
兩兄弟衝突的矛盾，正是因爲王庭內的態度。
蒙恬顯然激動了，氣血翻涌，身上覆蓋着一層紅芒，煞氣驚人。
他爲嬴政感到不公！
“那王儲位置，除了公子外無人能坐！”
“您自幼在趙國當做質子，換取兩國信任與安康。”
“公子兩歲時，武安君白起坑殺趙軍四十萬，害得您差點死在邯鄲！”
“在趙國您足足當了九年人質！”
“如此功績，他們就這般輕易忘卻。”
蒙恬目眥欲裂，如野獸般咆哮低吼。
好在被蒙毅攔住。
嬴政內心感觸，清楚這二人是真正在爲自身考慮。
可以肯定。
這兄弟二人，一文一武，未來註定是他的國之棟樑。
在這個時候，不能犯錯。
蒙恬衝入王庭，看似年少血勇，但也會因此觸犯秦律。
商鞅變法後，秦律苛刻無比，不近人情。
也因此被關東六國稱之爲虎狼之國。
即便是王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對嬴政都有強大的約束性。
更何況蒙恬？
當然，最關鍵的，是會被楚系一脈抓住把柄。
“回去。”
嬴政按住蒙恬的肩膀，將他拖下臺階，讓他冷靜。
“公子！”
“回去。”
嬴政的目光冷的可怕。
少年熱血是好事兒。
卻也會因此壞事兒。
嬴政沒有爭，並非是因爲怕楚系一脈。
而是現在，根本不是內鬥時候。
萬一人心慌亂，最終引起老秦內部崩潰瓦解，魏無忌將不攻自破。
敵人已至咸陽，大廈將傾，這個時候計較這些小事兒，並不明智。
他現在雖爲公子，卻早已把老秦，當成自己的。
絕不想爲此遭受損耗。
相比蒙恬的血勇，蒙毅顯然對局勢更加敏銳，也虧他阻攔住，沒讓蒙恬闖下禍事。
他對這件事兒，也有很清晰的看法。
“若非大父（蒙驁）戰敗，丟掉了統兵權，也不至於讓公子如此被動。”
“現在，也不是爭議王儲的時候。”
蒙恬聽此，只覺異常憋屈，一腳將厚重石板踏碎，化作齏粉被風吹走。
“我想不通，大父東出函谷，連奪三十七城，早有鯨吞天下之勢！”
“爲何偏偏這魏無忌又站了出來！竟以一人之力，破了我老秦百年戰功。”
“我蒙家，負了公子，負了大王。”
下一刻，他便拜倒在嬴政腳下，悶着頭低聲抽泣。
這大好的男兒，此時委屈至極，空有一身血氣卻無法施展。
“起來。”
嬴政擡手，直接將蒙恬從地上提了起來。
“失敗了一次而已，算不得什麼。”
“只要老秦社稷不滅，依舊能席捲天下。”
“那時，還需要你兄弟二人爲我統兵謀劃。”
“喏！”
“喏！”
此番話後，兄弟二人的情緒明顯好了很多。
也更加堅定他們擁簇嬴政的決心。
蒙毅更是開口詢問。
“公子接下來有何打算？”
嬴政搭在欄杆上，擡頭望着天空中濃郁到散不開的黑雲，感受着那股令王庭變得異常壓抑的氛圍。
這是因咒術而生成的異象，壓制住了老秦國運。
以至於他身上的國運增幅，降了四成。
老秦上下將領士兵，也都被削弱了四成。
這種手段簡直恐怖無比。
可即便逆勢之下，又能如何？
嬴政依舊擁有底氣，無所畏懼。
“破敵。”
“公子有辦法？”蒙毅雙目放光，重燃希望。
嬴政驀然一笑，卻顯得無比陰冷，兩兄弟看的有些發寒。
“蒙毅說說你的看法。”
他看向蒙毅的目光帶着考教，令蒙毅頓時壓力倍生。
好在，這位少年見識頗爲不俗。
“屬下一位，破敵的關鍵，在於咒術。”
“只要解開咒術，大王便能恢復，重新掌握破千軍萬馬的底蘊。”
“想要解除咒術，目前所知只有兩種辦法。”
“一是施咒人願意解除咒術。”
“二是施咒人死亡！”
嬴政滿意的點頭，蒙毅看法精確，咒術便是這場戰爭的關鍵。
至少，滿朝大臣，普遍也都是這個看法。
事情多是基於此來討論的。
但嬴政，卻看到更深層次的東西。
“你知曉，敵軍統帥魏無忌也必然知曉。”
“可爲何魏無忌只是屯兵在咸陽城外，卻並未直接攻城？”
蒙毅的額頭滲出汗水，支支吾吾許久，最終咬牙道。
“敵人是五國聯軍，或許是難以統轄？”
他對此十分不確認。
只覺得無論其中那方攻擊咸陽這塊硬骨頭，都會崩碎了一口牙，被其他所謂的同盟者佔了最終的便宜。
但嬴政搖了搖頭。
“若是如此，他們連函谷關都不可能打下來。”
“魏無忌不動，是因爲忌憚。”
“這種咒術第一次作用在一國君王的身上，是否起效恐怕他們自己都不清楚。”
“他們懼怕秦王還能垂死掙扎，能夠臨死反撲。”
“那代價，不是魏無忌能承擔得住的。”
“唯有等到咸陽城內準確的消息，魏無忌纔會下令，發動最後的總攻！”
嬴政前世當兵多年，對戰場複雜性的判斷，遠超許多人。
他很清楚。
咸陽城必須維持足夠的平靜，才能讓魏無忌猶豫不決，甚至連試探都不敢。
哪怕只是一場小敗，他的聯軍都會瞬間土崩瓦解！
魏無忌能做的，只能是一擊致命。
現在的秦王，其實就如同核武，絕對的戰略級武器。
在沒發射前，最有威懾性！
只有在確認秦王徹底癱瘓後，魏無忌纔有真正發動滅國大戰的膽量。
城外，聯軍兵營連綿不絕數十里，旗幟招展仿若海洋中浪濤，隨時都能涌入咸陽，將這持續了五百年的老秦徹底覆滅。
可在嬴政眼中。
真正危險的，只有魏無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