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心姐姐,快點,盈翠姐姐疼着呢?”一個小女孩在我身邊不斷地轉來轉去,好像巴不得拖着我出去。
“綠兒,別急,我馬上就來了!”我邊說着邊往藥箱裡裝東西,早上想乘天氣好的時候整理藥箱,所以把裡面的東西都拿出來,現在一股腦地全塞了進去。
“程師傅,我去了!”我匆匆朝正在藥櫃前查看藥材的中年人叫道,他沒有回過身來,只是漫不經心地應了我“恩”。
我跟着名叫綠兒的小丫頭急衝衝地趕路,那條路我再熟悉不過了,經過喧鬧的街市,往偏巷中一拐,就到了後院。
來到別緻的後院,還沒有入門就聽到熱鬧了。
“算她倒黴,誰讓她上次搶了我的客人!”
“虹歌姐姐,那可是李公子點名找盈翠的呀!”
“那我不管,今晚聽說有京城來的官爺,她那德行就指望不上了,這會我獨佔鰲頭!”
“呀,是南心姑娘啊!”我正尋思着是不是要進去,已經被裡面的人看見了,我就跨了進去,院子裡兩個打扮妖嬈的女子正站在院子中央;
“南心姑娘,你快去看看盈翠吧!這一傷,可把趙媽媽急壞了呀,這得休息多少天啊!”名叫虹歌的女孩嬌笑一聲,眼裡是止不住的得意,俏麗的臉上笑得像是開花一般,猩紅的脣角掛着的譏笑,讓我不禁可憐她。
“蝶語,我們走吧!等會趙媽媽要急了!”虹歌拉着旁邊的女孩走了。
哎。
綠兒見我還望着她們遠去的背影,不禁催我:“南心姐姐,快進去吧!”
進門就聞到淡淡的胭脂味,以及嗆人的藥味,躺在牀上的女孩一見我就喊道:“南心,救救我,我快痛死了!”
我沒有應她,坐在牀邊細細看她,整個胸口都青了一片,看來力道不輕啊!
“嗚嗚!”牀上的女孩哭得梨花帶雨,嘴裡含糊地念叨着:“上次被踢了腰,這次被踢了胸口,還要不要人活呀!”
“盈翠,別說了!”我邊說着邊幫她治療,幸好沒有這次沒有傷及內臟。
“翡翠閣又不是她一個人的,居然來我這裡叫囂,等我好了,一定給死虹歌好看!”盈翠已經痛得要死了,卻還在惡狠狠地說着這些話。
我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幫她治療。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魯迅先生如果您在,此時此景,您也會這樣說的吧!
這濟南的觀月鎮,地處偏遠,卻能引來那麼多的江湖人士和高官顯貴,原因有兩個,一個主要是離這裡不遠的千佛山,有着很多名貴的藥材。雖然山上猛獸衆多,卻擋不住上山採藥人的腳步,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裡的名躁天下的青樓,,翡翠閣。
翡翠閣,很好聽的名字,據說鴇母趙媽媽曾經是京城名妓,所以她**出來的姑娘個個琴棋書畫不在話下,更重要除了個個長得俊麗,還懂得察言觀色,精靈得不得了。
“聲名遠播”的翡翠閣吸引來的不止是前來一探芳澤的好色之徒,同時好色之徒也是豺狼之人,稍不如意,就對姑娘拳打腳踢實乃家常便飯。
當初,霆均對濟南這個分舵也不是很喜歡,認爲此處乃是非之地,沒有想到最後我選擇在這裡落腳。
爲什麼我選擇這裡,是因爲程師傅是師伯的弟子,我與她的弟子凌風比較相熟;還是這裡的藥材品種齊全,可以讓我好好學醫,以後回到二十一世紀也許能派上用場,還是這裡地處偏僻,可以讓我清心寡慾地生活。
“如果你爲了霆均好,就離開他吧!”師叔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不離開也說不過去,於是,我來到了濟南的觀月鎮。
我昏迷了一年,用了兩年時間才下牀走路,用了三年去除身上的紫色傷痕,最後調養身體三年,直至一年前,我的身體纔開始長大了,才做了所謂的“手術”,臉上的疤痕完全不見。
十年了,時間像是個緩慢的沙漏,漏不走的只是身心上的傷痛。
“哎呀,南心姑娘來了;
!”一股濃濃的胭脂味傳進了鼻子,這種胭脂是京城最出名的胭脂藍坊出的,香味中有着玫瑰的味道,在這個小鎮上能用得起的,只有一個人。
“趙媽媽!”我低聲叫了一下,算是回禮了。
“南心姑娘,上次說過的事,你好好考慮一下!”趙媽媽穿着大紅色的錦繡,略施薄粉,其實我覺得她的相貌勝過她旗下的任何一個姑娘。
我搖搖頭:“趙媽媽,南心只想學醫!”
“哎呀,想通就來找我,我這裡的大門隨時爲你打開!”趙媽媽也是個忙人,與我說了兩句,就急衝衝地往屋子裡趕,我看她只是想知道盈翠會不會影響她的生意。
說起鴇母,就是想到電視上看的,四五十歲的肥婆,外加臉上一顆大痔,甩起手帕晃來晃去的,一身大紅色的衣服,但是當我一年前來到小鎮的時候,凌風告訴我這個要去廟裡上香的女子是誰的時候,我完全不相信這就是使小鎮**事業發達的鴇母,她看起來明明才三十幾歲的樣子,那日穿着淡雅的青綠色曳地長裙,清秀得像是位官家的夫人。
但是我和這位趙媽媽打照面,卻是一個月前的事情,我是半年前纔開始幫翡翠閣的姑娘看傷的,她早已知曉我,如同我早已知曉她一樣,那日,她的紅牌盈翠被客人踢傷了腰,她才現身後院看病人。
“這是程師傅的弟子南心姑娘呀,真是水靈的人呀!”一見我,趙媽媽眼睛放光,這就像千佛山那匹被我一鞭子抽死的狼一樣的眼睛。
我沒有出聲,含笑看着眼前人,接下來她要說的話,我一點也不意外。
“南心姑娘,今年多大了啊!十四了吧!如果來我們翡翠閣,保證是紅牌啊!聽說你吹簫吹得可好了,到時候選擇當官的老爺嫁了,還不風光,在藥材鋪裡呆着豈不是誤了你!”趙媽媽一邊對我勸說一邊拉着我的手。
我冷冷甩掉她的手,嘲諷道:“趙媽媽,不用爲我操心!”
被我甩掉手,她也不覺得尷尬,似乎早就已經預見了一樣,她爽朗地笑着:“程師傅那倔脾氣,也染着你!”
我看起來像是十四歲嗎?這個身體應該是二十二歲了,但是之前中毒使身體停止了發育,後來爲了調養身體才慢慢習武,停滯的身體慢慢開始有了運作,現在的我看起來比佩瑤還小了好幾歲。
佩瑤和凌風好像也對上眼了,怎麼還不談婚論嫁呢?古代人結婚不是比較早的嗎?雖然我知道江湖兒女婚嫁會比較晚。
沒有想到晚飯的時間,我居然又再次見到了虹歌,她躺在一邊的廂房,奄奄一息,她頭上的血順着脖子留下,染紅了她身上的淺藍色的長衫……
“南心姑娘,你可要救救虹歌啊!”白天和虹歌一起站在院子裡的蝶語着急地叫道。
這次出手真重啊!
“那位從京城來的小爺把花瓶砸到虹歌頭上,還踢了她幾腳!”蝶語見我愣神,趕緊推了推我。
小爺,我知道她們稱呼不滿十五歲的男子爲小爺,一個小男孩來嫖妓就算了,居然還把人打傷成這樣;
“他爲什麼要下這麼重的手!”我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重傷的虹歌。
“我真的不是……笑他,那位小爺似乎……心情……也不太好!”虹歌捂住已經被簡單包紮的頭,吃力地說。
我已經可以想到那位所謂的小爺年紀一定很小,所以紅牌姑娘見到一個稚兒,不免將笑意掛在臉上,碰巧小男孩的心情不好,就撒野了,脾氣真差的小孩子啊!
脾氣真差的……
拿着藥膏的手猛地在空中停了下來,腦海中浮現一個小男孩,細長的黑眸經常瞪着我……四四。
他現在已經是四貝勒了,已經有了四個孩子。雖然夭折了三個……現在,烏喇那拉雅吟,蘭菱的妹妹是他的嫡福晉,爲他生了兒子,現在那個孩子弘暉已經五歲了,我知道那個孩子八歲也會早夭……
“南心姑娘,你發什麼楞啊!”我被蝶語的尖叫聲一驚,趕緊先給虹歌上藥。
處理完她的傷口,我揉揉肩膀,手有些累了,她今天下午才笑了盈翠的傷,沒有想到晚上就輪到她了,所以呀,做人不要壞心眼,真是現世報。
大概是虹歌的傷比較重,他們不敢馬上擡着她去後院,就直接讓我來了,這是我第一次踏進盈翠閣,打量着這裡的房子,古色古香,牆壁上掛着不知名的書畫,鏤空的木雕作爲裝飾品擺放在一角,整個的氣氛像是書房,當然前提是你能自動忽略掉隔壁偶爾傳來女子的勸酒聲以及男子的哈哈大笑。
“南心姑娘,這邊請!”蝶語一邊打量着外邊一邊對我說着。
走過長廊就可以出去了,偏偏這個長廊的一個門在這個時候突然開了,裡面跑出個人與我撞了個滿懷,我踉蹌了幾步,終於穩住了身子沒有往後倒。
與我相撞的人也倒退一步,這才穩住腳。
我一看,是個大約十四五的小男孩,大大的眼睛水靈靈的,臉頰顯得瘦削卻仍是精神奕奕,紅紅的脣上似乎還有些水,是酒,一身的酒氣。
那個男孩自己撞了人,反而惱我:“哪個不長眼睛的!”
啊!真是兇喔。
“小爺,沒有撞到您吧!南心,快賠個不是!”蝶語臉色大變,不停地給我使眼色。
我愣愣地看着蝶語驚駭的樣子,又瞧瞧面前的小男孩,不會就是他打了……
我沒有回過神來,一隻手已經摸上我的臉頰,小男孩湊近了我,一雙眼睛色迷迷地看着我:“今晚,就要你侍寢!”
啊!我差點沒噁心死,你這個小鬼。
“啪”的一聲,我用力拍掉他的手,忍住一腳踢過去的衝動,冷冷地說:“乳臭未乾的小孩,快回你娘那去吧!”
“你……放肆;
!”小男孩一愣之後指着我的鼻子叫囂起來。
放肆。
能說得出這句話的人,應該不是普通人,聽說是從京城來的,該不是官家子弟吧!
我直瞪瞪地看着小男孩:“讓開,姐姐我沒有空!”說完,就推開他,他氣惱來抓我,我正思量要不要對他動手,旁邊猛地出現一個男子按住了他的手。
“十四弟,都讓你不要喝酒了,這成什麼樣子了!”不知何時從房間跑出一個年輕的男子,二十歲上下,一襲草綠的長衫,大頭方臉,怎麼那麼面熟。
“十哥,我要教訓一下這個丫頭!”被按住的少年惱怒地指着我。
十哥,十四弟。
我的心猛地一震。
一個身材有點嬰兒肥但是很結實的小男孩浮現在腦中,他一雙烏溜溜的小眼睛總是轉來轉去……
不會吧!我猛地按住胸口,驚愕地望着他們。
蝶語以爲我是嚇着了,趕緊上來解圍:“兩位官爺,這個姑娘不是我們這裡的,您若需要姑娘,等會就派人過去!”
“我就要她!”小男孩氣勢洶洶地咆哮道。
“十四弟,怎麼了?吵什麼?”隨着聲音,一個年約二十的男子從房間走了出來,看到他,我腦中“轟”的一聲,像是炸開鍋一般。
這名男子那雙桃花眼,細長而嫵媚,目似琉璃,泛出點點星光。
“九哥,今晚我要懲治這個丫頭!”被成爲十四弟的孩子仍怒目看着我。
我卻整個人後退了好幾步,整個人扶着牆,驚愕地看着他們……
十四阿哥胤禛,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
他們爲什麼在這……
胤禎,你長大了,你們都長大了,我的眼角一熱,心止不住地顫抖。
“官爺,南心姑娘真的不是我們翡翠閣的姑娘啊!”蝶語猛地跪了下來,拉着胤禟的長衫,卻被胤禟猛地一腳撩開,她嚇了一跳,趕緊起來,縮在一邊,朝一邊看熱鬧的小丫頭使使眼色。
“十四弟,你把人都嚇成這樣了,就算了!”胤禟蹙着眉看着驚魂未定的我,以爲我是嚇壞了。
“不行!”胤禎不依不饒,一直瞪着我。
“十……”我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能喊出來,不能相認。
你現在是南心,你要以南心的身份活下來的,所以不要和他們有瓜葛。
誰知這個喊出的“十”卻引來了胤禟鋒利的目光,他走近我,眼睛一直瞪着我:“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