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番外篇
“.”一聲細細的軟語把我從思緒中拉回來。
我看着眼前這個女子。穿着御前女官的衣服。低着頭。看不清面部表情。只覺得皮膚白皙。看似只有九歲的樣子。最多不過十一歲。整個人顯得小巧玲瓏。
很面生。皇阿瑪身邊時候來了這樣一個宮女。
突然。我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叫什麼。”
“回四阿哥。奴婢是烏喇那拉蘭菱。”
果然。她是管步軍統領事內大臣費揚古之女。前陣子聽三哥說過。皇阿瑪居然破例宣她進殿伺候。
“下去吧。”我說完就揹着手走進花園。裡面爭奇鬥豔。可我無心欣賞。
剛纔從皇阿瑪那裡出來。沒想到爲了太子連大哥都被斥責。只不過是爲了一匹赤兔。兩人居然毫不相讓。
看來在皇阿瑪心中。他甚是中意太子。連大阿哥都不曾入他的眼。
我回頭一望。那個身影已經嫋嫋走遠了。
烏喇那拉蘭菱。她阿瑪是費揚古。連皇阿瑪都很欣賞的內大臣。如果能站在我身後。爲我所用……
後來見到幾次她。總是低着頭。規規矩矩的。我基本看不到她有其他表情。也是。這個宮裡低眉順眼的女人不止她一人。
我終於明白皇阿瑪爲什麼那麼喜歡她。女人。有時候要懂得審時度勢。
有一次。大哥。太子。三哥和我在尚書房等皇阿瑪時。大阿哥又和太子起了爭執。眼看又要冒出火星了。蘭菱突然將茶倒在大阿哥身上。接下來自然是手忙腳亂地道歉和擦拭。
我看得真切。是故意的。費揚古是站在大阿哥那邊。
太子已經在呵斥她:“哪個不長眼的奴才。居然那麼不小心。”
三哥已經在旁邊接口:“這不是蘭菱嗎。費揚古的女兒。怎麼這麼不小心。”
聽到是費揚古的女兒。太子正欲發作的脾氣突然停了下來。從鼻子“哼”了一聲。這個是皇阿瑪特地恩准進宮服侍的宮女。
功課很多。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去尚書房了。我隱約感覺到大哥跟她走得很近。但是皇阿瑪的心情誰又能猜得透呢。看樣子。她是不會入後宮的。那麼。她會指給誰呢。
因爲我額娘身份低不能親自撫養我。孝懿仁皇后成了我的養母。自從孝懿仁皇后逝世後。這宮裡世態炎涼。真正的額孃的祖父額參曾任膳房總管。他們一家本是內務府包衣(奴才)。況且現在她忙於照顧十四弟。根本無暇顧我。這宮裡。我太需要靠山了。太需要支持我的權貴了。而這一途徑。只能通過成親才能達到。
我只有十二歲。我知道用了不幾年。我就會被指婚。
問題是誰能做我的嫡福晉。
眼前。這個烏喇那拉蘭菱倒是不錯的選擇。若能得到費揚古的支持。才能不在深宮被埋沒。
不過世事難料。她似乎和大哥走得很近。在皇阿瑪未明確之前。我還不想得罪大哥。大哥是真的喜歡她還是和我一樣想要費揚古的支持。
之後。見到她。已經半年後的事情了。她隨駕到熱河。她長大了。韶顏雅容。落落大方。雖然仍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雅*文*言*情*首*發』卻不似以前那樣唯唯諾諾。
這皇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美女。而她。並沒有比其他女子出衆的地方。唯一能讓人多看她幾眼的。就是因爲她那當大臣的阿瑪。
不過問題是。她這次是以大臣之女陪駕的。皇阿瑪該不會是要指婚了吧。看着遠處的她。正在那匹紅色的赤兔上緊張地張望。
這個表情我見到多。在宮裡的女人。不是低眉順眼唯唯諾諾就是緊張得半死。怕出錯。
穿着騎馬裝的她仍掩不住一股柔弱氣息。大哥在馬上指揮着她怎麼騎馬。連赤兔都讓她騎了。大哥的心思還真是一看就明瞭。
但是。還不知道她以後是誰的呢。萬一指給太子。現在和她走得近。就麻煩了。。難免惹太子不舒服。
我也看得出太子對她毫不在意。尊寵一世的太子怎麼會把費揚古放在眼裡。他完全不需要仰仗這個大臣的支持。不然只要他在皇阿瑪一提。蘭菱就是他的了。
後來我知道太子是特意出現的。眼看着預想中的場面出現。塞刊果然發飆了。看到她被摔到地上。我冷冷地在一旁看着。她好像摔得不輕。但是與我無關。我騎着馬走開了。對我來說。無論哪個女人做了我的福晉。都差不多。因爲皇阿瑪心中自有定數。
後來。聽說她好像摔得不輕。費揚古甚至請旨讓她先回京城。不知道爲什麼腦中突然想起她在赤兔上緊張的樣子。那個德行還騎馬。
我想着想着。達篤突然叫道:“是白狐。”
我定眼一看。是幾隻白狐在雪上上覓食。這個時候見到白狐並不稀罕。問題是碰見幾只。如果全能抓到。我的狩獵數目也會增加不少。比起那些鹿。我更喜歡白狐。
我一箭就射中一隻。其餘的馬上就逃開了。我策馬追逐。張弓又射中一隻。只聽見達篤大叫:“四爺。又射中了。”
那當然。騎射是皇阿瑪最看重的課程。因爲我們是馬背上的民族。不能疏忽了這個本事。
射中第四隻的時候。我追着第五隻。“吁吁”我勒住手上的繮繩。讓馬停住。一片平原白茫茫一片。那白狐居然往一個地方一藏。不再跑了。我趕緊看四周。該死。沒有看到。
這裡是哪裡。達篤沒有追上來。跑哪裡去了。我的馬在原地踏了幾步。看着地上的倒影。沒有太陽。我正準備仔細看方向。突然坐騎已經不安地“嘶嘶”地叫了起來。定眼一看。雪地上倒是有幾點白色在動。是狼。狼羣。
顧不了那麼多。我加緊馬肚子。策馬狂奔起來。後面狼羣已經在追逐了。我回頭就放了一箭。射到一匹。再張弓。又一箭。又有一匹倒下。
該死。還在追。我心裡當然清楚獨身一人面對狼羣的後果。在無救兵的情況。只有先跑再說。
跑了不一會。狼已經逼近了。我趕緊又放箭。箭筒的箭已經放完了。把腰上的刀拔出來。這把刀只有半截手臂那麼長。適合近距離搏鬥用的。
突然馬嘶叫一聲。把我摔在地上。狼已經咬在它屁股上了。我一驚。靈巧地翻身在地。一匹狼已經撲來。我照着它的頭就是一刀。很用力地劈在它的身上。
緊着着後面的狼撲了過來。不要把你的背面向敵人。這是狩獵課上我聽到的第一句。我知道和野獸搏鬥時。尤其要注意周圍的動靜。我往地上一滾就避開了。我只聽見馬的一聲慘叫。已經有一匹狼去撕咬它了。面前的這兩頭狼並沒有去分享獵物。只定定地看着我。其中一隻低着身子。嘴裡發出粗獷渾濁的聲音。像是哀鳴一樣。
突然。兩匹狼一起撲上來。我用刀劈了一隻。另一隻我來不及躲。它的牙齒已經印在我的肩膀上。只覺得肩膀一陣痛。我抽出刀來照着它的背部就砍了一刀。
現在的局勢是。我受傷了。那隻咬了馬的狼重新回到我的面前。那隻咬了我的狼雖然被我砍了。被不足以致命。看似傷得不重。還準備對我發動進攻!
“嘶……嘶”我聽到後背不遠處傳來馬叫聲。有人來了。
但我不敢動。因爲前面兩匹狼已經隨時準備撲上來了。我握緊手中的刀。上面還在滴着血。
“塞刊。”一聲嬌叫。
身後有人。
不容我多想。那狼已經撲過來了。我劃開了它的肚子。長長的腸子立刻翻出來。身後傳來一聲尖叫:“小心。”
我知道另一匹狼已經伺機撲上來了。我只好滾到一邊。肩膀的傷口痛得我眼睛差點睜不開。
突然。一匹火紅色的馬衝下來。馬居然踏穿了狼的肚子。隨後從馬背上摔下一個紅色的影子。
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她很快就爬起來。往我這邊跑:“你沒事吧。”
“恩……”我低頭看着傷口。已經在不停地流血。剛纔往地上一滾。使傷口更大了。
那個女孩發現了我有傷在身。我擡頭一看。是蘭菱。烏喇那拉蘭菱。
她怎麼會在這裡。
來不及多想。必須趕快離開這裡。血的腥味會引來其他的野獸。她也很慌張。叫來“塞刊”。
塞刊。曾是皇阿瑪的坐騎。皇阿瑪騎着它征戰沙場。是一匹十分神勇的戰馬。怪不得它敢衝下來踏穿狼肚子。
我翻身上馬。她卻磨蹭着說不會上馬。真是麻煩。
好不容易上馬。馬小跑起來。卻顛得我的傷口又一次劇痛。她似乎也發現了:“那個……會很疼的。”
痛也沒有辦法。必須儘快離開……離開。
“這裡是哪裡。”我的傷口很痛。
“啊。不知道啊。”她在我後面悻悻地說道。。她孤身一人騎着赤兔跑來這裡。是自己落單了吧。
傷口處的痛似乎在身上蔓延開來。我彎腰伏在馬上。“啊。你怎麼了。是不是傷口痛啊。”她又很及時地對我發問了。
雪花已經飄了下來。
暴風雪真的提前來了。
“蘭菱。”我頓了頓。“有暴風雪。”
這次她沒有驚慌失措。看來她是知道的。她用手從後面緊緊抱着我。是怕我摔下去吧。
等到她扶我進洞穴裡坐好的時候。外邊的雪已經開始下了起來。見到塞刊跑掉的時候。她一臉的驚恐。我只好安慰她塞刊會帶人來的。真是煩。我這個時候已經痛得厲害了。
她的大眼睛一閃。我心中一動。蘭菱的眼睛是這樣的嗎。如同黑玉般晶瑩剔透的眼眸閃着無限的靈動。她很好奇地看着我。等等。是好奇的眼神。
怎麼回事。
看着她手慌腳亂地幫我處理傷口。小嘴裡說着不着邊際的話“我不太會弄。我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次。痛你就忍着吧。……要是真的很痛就喊出來吧。哭也沒有關係。”
直到酒噴在我的傷口。痛得我真想給她一拳。她的領口被我緊緊地揪住。還不停地解釋。說着我聽不懂的什麼“消毒”。狼咬的哪裡來的毒啊。
但是看她確實毫無惡意。我也不想多理了。之前流的血逃多了。讓我有些暈眩。突然臉上被人“啪啪”兩下。她居然在拍我的臉。整張小臉靠得很近。很鄭重地說:“你不要睡着啊。睡着了就死了。”
這個死丫頭在說什麼。
“我怕你睡着了。我們來說說話吧。”
“你怎麼一個人出來啊。我是被馬帶去那裡的。”
“你多大了。看起來只有十四、五的樣子啊。”蘭菱在說什麼。問我年齡。
“你知道我的名字啊。你叫什麼。那個……我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在一邊嘮叨的蘭菱冒出的這一句。讓我忍不住睜開了眼睛。她在說什麼。
她居然還說自己從馬上摔下來什麼都不記得了。更奇怪的是。她說了一句:“你總不至於是我的情郎吧。”她笑呵呵的樣子讓我罵了她。
她真是太放肆了。真正的蘭菱是這樣的嗎?
她好像真的什麼都忘了。不知道我的身份。怕我睡着。在我耳邊唸叨寫奇怪的話:“我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情是有一個很好的婚禮啊。有一個一心一意愛我的男人。生一個漂亮的寶寶。要生女孩。男孩太頑皮了。我不喜歡男孩。”
居然還說不喜歡男孩。先不說宮裡。就連鄉下人都要養兒防老。母憑子貴。
她是不是真的摔傻了。
不過摔傻了。還是看得出我臉色不好。居然幫我搓手。“喂。如果就這樣死掉。你有什麼遺憾。”
她問的問題讓我渾身打顫。
如果就這樣死了,我有什麼遺憾。如果……來不及多想。這個丫頭已經在費勁幫我脫馬靴。搓腳。這個烏喇那拉蘭菱居然也不避諱。雖然是爲了救我。
看到她面上全無異色。我也安心下來了。只是。心沒來由地狂跳不停。突然。看到她眼一閃。臉上很嚴肅的樣子。緊接着冒出一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要怎麼報答我的。”
報答。她在討賞啊。回去稟奏皇阿瑪賞……
“不如你以身相許好了?”她倒是笑得很坦然。眼都笑彎了。白玉一般的牙齒露出來。後來。我沒有想到這一句。我在很久之後就還給她了。
緊接着。她居然強行撥開我的眼皮。說些奇怪的笑話。真是聒噪的丫頭。怎麼今天說的都和往常的不一樣啊。無論是說話的口氣、說話的態度、說話的內容。都不像是蘭菱。
直到我的腰帶被她用刀劃開。我才猛地反應過來。她是真的摔糊塗了。
她不僅解開我的衣裳。同時也解開自己……“閉上你的眼睛。你以爲姑奶奶想脫啊。古往今來。不都是英雄救美的嗎。怎麼到我這兒。就成了美女救小鬼啦。“
這個烏喇那拉蘭菱不僅摔糊塗了。還變兇了。
她挨着我的時候。淡淡的香味鑽進我的鼻尖。溫軟暖和的身子靠在我。我只好感感謝這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天。因爲我的臉一定很紅。
“你不要小鹿亂跳了。姐姐好睏啊。”我的心跳被她聽見了。還說什麼姐姐啊。我有點尷尬。所幸。累極了的兩個人一下子就睡着了……